第十章 蕭蕭琉璃歸白發(3)
他不知回屋裏忙了些什麽,神神秘秘的,不一會兒,卻又神色驚喜,跑了出來,一把拉她進了房裏,喬儀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見他袖口一閃,隨之燭影一滅,屋裏霎時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
“徵音……你做什麽?”還沒完全適應黑暗,她看不到蘇徵音的臉,隻能感覺到他拉著她的手,如記憶中一般冰涼。
“噓,別說話。”黑暗中他喝了一聲,然後故弄玄虛地不知道在腰間摸索什麽,“我有東西給你看。”
有東西給她看?喬儀鬱悶了,她著實是不懂有什麽東西要滅了燈看的。
“哪,這個。”他拉過她的手來,然後有什麽冰涼的物品遞進了她的手中,喬儀憑著摸索大概能知道這是一把短刀,刀上中間還墜了一個圓圓的類似寶石的東西,憑著記憶,她大抵可以猜到是什麽東西。
“這個……是……你送我的那把匕首?”她的印象中,那天晚上在山腰遇襲,匕首就在那個時候已經不見了。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蘇徵音買著關子,又急急說道:“喬儀,你看清楚點!”
她這才聚了精神,努力想從匕首上找出什麽來,光線太弱,她仔細地瞧了好一下,還是沒有發現什麽,待到她把刀身轉過來的時候,卻是驚奇的發現原本看不清模樣的匕首邊微弱地閃了幾閃光芒。
她把匕首拿近前來看了看,發現那點小小的光芒很有規則,規矩地排出了一個“音”字。
倒是有些驚奇,喬儀亮了眉眼,“怎麽會發光的?”會閃光的東西她見得多了,在暗夜離能發光的除了螢火蟲就是夜明珠了,倒是沒見過會發光的小字。
“我從夜明珠上刮了了些粉末,在刀邊刻出痕跡來,把粉末用明蠟固定在裏麵,怎麽樣,是不是很神奇?”他洋洋得意,語氣十分雀躍。
知道了原理,喬儀低聲笑了出來,“也倒你有心思琢磨這些東西。”她還以為晚上在跟蘇徵音說了那些話之後,他會很傷心呢,蘇徵音到底是蘇徵音,他總能一過就又忘得一幹二淨,讓人心疼地舍不得再傷他一次。
那邊的人卻好像如釋重負,長長地鬆出一口氣來,“喬儀,你終於笑了……”
喬儀聞言一頓,有些不知所以,帶著點不確定,到底問了出口,“你半夜三更不睡覺搞這個東西就是為了逗我開心?”
黑暗中她能看到他大概的輪廓,卻看不到他的臉,但想也能想到他應該會是一如既往沒心沒肺的表情,“其實……我一直想這世上應該是沒有任何事能難住我的,甚至我可以不顧你任何意願地把你帶走,可是今天看你哭得那麽傷心,我發現我居然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堂堂蘇徵音……也會有沒辦法的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很多時候總以為那麽執著喬儀,大概是因為總得不到吧,不然以他的xing情,怎生會為一個女子顛倒到如此地步,其實不然,他是確實地中意著她的,即使不能得到,還是想看她開心地笑的。
她一下子就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冒了一句話來,“你真夠無聊的……”是的,真的很無聊,無聊得很傻,很傻……
“你就算我是無聊吧!”他又笑了,“匕首我現在交還到你手中了,算是……算是道別的禮物吧。”
也許是他語氣中的無奈,也許是他所說的那些話,也許是他為她刻字的匕首,也許是……其實也不知道是
因為什麽,喬儀頭腦一熱,憑著微弱的光線,緩緩把唇印上他的,隻是淺淺的蜻蜓點水,卻讓彼此就窒了呼吸。
“蘇徵音,你要了我吧……”她聽見自己這樣說,趁著心裏的衝動,趁著暗夜裏他看不到她紅透的臉,看不清她的眷戀。
“你……你說什麽?”明顯被喬儀的話嚇了一大跳,蘇徵音大氣都不敢喘,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空氣中明顯有異樣的溫度在增高,他能感覺自己的臉甚至蔓延到耳根脖子處,燒得火辣辣一片。
“我說……你……你要了我吧……”緊張到有些結巴,她努力把話重複一遍。
蘇徵音卻是靜了片刻,而後,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認真的態度問她,“喬儀,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如果她確定,他也不惜會在未成親前奪了她的清白,讓她完全成為他的人,再也不能離開他。
怕是自己下一刻要反悔,她抖著手伸向自己腰間的束帶,慢慢抽開,然後是衣物撲簌落地的聲音,“我……我沒什麽能給你的……除了這個……”
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至少把最珍貴的東西給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其他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喬儀的話如一盆冷水,由頭淋下,冷得連他骨子裏都泛了寒意,蘇徵音冷然地麵前顯現的輪廓,極力克製了許久才沒有發起怒來。
“你覺得我做那麽多,要的就是這個嗎?”他的話語明顯是克製了許久然後才齒間擠出來的,“喬儀,在你心裏我就是那樣的人嗎?”
微顫的雙手在解到最後一件單衣時頓了一下,喬儀的眼瞳忽明忽暗,怯了下來。“對不起……我沒有其他的……能為你做的了?”單薄的肩膀抖了幾抖,她低了頭。“如果……連這個你都不要……我不知道……還能給你什麽……”
“夠了……”明顯是再也克製不住心裏的怒意,蘇徵音陡地大喝一聲,“不要說你不知道,喬儀,你明明知道,甚至是沒人比你更清楚我要的是什麽……”
明明他從頭到尾要的,就是她的全心全意……
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啊……
他bi近了她幾步,那種由他身上滋長出來的怒氣讓喬儀不寒而栗,她死咬著下唇,白了一張小臉,麵對他的質問,除了沉默,還是隻能沉默。
他也跟著沉默了。
一直到空氣中傳來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一晃眼一件長衣披住了她,帶上了裙帶把她包得嚴嚴實實的,他冰涼的手劃過她的臉,冷得她的心硬生生揪痛了起來。“徵音,我隻是想讓自己沒有任何遺憾,並沒有……其他意思,如果……如果因此你覺得我是侮辱了你,那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我聽得夠多了,回去吧,如果你沒有要我在一起的覺悟,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你到底是不懂,我要你的人,有何用?”他又輕笑了出聲,聽著卻像是在哭,“夜深了,回去吧……”
那把匕首還一直握在她的手中,喬儀看著那匕首邊透出的絲絲小光亮,想說什麽,到底沒說出口。
步出蘇徵音的房門,她站在門口,借著淡淡的月光看清身上穿著的大紅色長衣,柔滑細膩帶著熟悉的檀香味,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他麵無表情地把門帶上,想移步,卻怎麽也移不開去。
“喬儀,照顧好自己……”他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來,如一團絲線,饒著她的心,不停地抽緊,再
抽緊。
她把額抵著房門,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更加靠近蘇徵音,她想哭,眼睛卻幹得要命,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如果我可以自私一點,我一定會義無反顧跟你離開,徵音,我可能從來也沒有告訴過你,我很中意很中意你吧。”
房門那邊沉默了,她揚起了嘴角,像是陷入很久很久的回憶之中,“就是因為太中意你,我已經是不忍心再看你為我變得不像自己了,你在我心裏,從來都不是微不足道的,但是請不要怨恨我,我已經再不能像以前一樣任性了,有些話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說,我這一輩子最不後悔的就是當初去了徵音館認識了你,有些事情錯了就錯了,如果有那個機會,我真的想跟你重新開始。”
靠著門背蹲坐下來,她突然覺得莫名的安心。
雖然隔了一道門,但是她知道蘇徵音就在門後,就這樣不遠不近地在她身邊,未曾離開過。
風很涼,他的衣服很暖,她終於是說了出口:“如果……如果流沉和文清可以平安回來,徵音,我喬儀絕不負你,我與你回徵音館,一輩子再也不會分開……”
她堅定的聲音盤旋在上空,像是一種默許的承諾,久久不散,最後消失在淡香的夜風裏……
與丹覆教決戰的時刻終於來臨,各路門派的人均都信心滿滿。
天色才蒙蒙亮,一群人便全部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琉璃山莊。
那天的天很黑,暗得人都要透不過氣來。
預料之中的,蘇徵音沒有一同前往,喬儀送走了眾人之後去了琉璃山莊的祖堂裏,祈求此戰平安。
那一戰很是慘烈,眾人預料之中的軒流沉沒有來,期盼著的慕容家也沒有到來,丹覆教易守難攻,喬儀沒有跟著去,雖然看不到場麵多麽殘忍,但都知道那戰打得是非常辛苦。
早就算到與丹覆教一戰必無勝算,那一仗死了很多人,有丹覆教的,有所謂名門正派的,還有琉璃山莊很多精英死士。
本來已注定要完敗的時刻,那時的天卻突然大變,轟隆隆的下起了大雨,那場雨下得很是詭異,從那場雨開始下的時候,丹覆教的人就不停地被一個又一個的沼澤吞沒,一直到攻到丹覆教總教處,教裏的人皆如同被困在了某一個陣法之中,徘徊著一直找不到盡頭,攻上總部的軒文清帶著剩下的人馬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丹覆教的殘黨,教主不知所終,整個丹覆教形同虛設,隻剩一個空殼。
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裏把軒流沉成功解救出來,眾人完勝,凱旋而歸。
這是慘烈卻又奇異的一仗,勝得不明所以,卻還是振奮人心。
盡管那天的雨下得沒完沒了,天空的響雷駭人陣陣,那灰暗的雲層處就像硬生生給人劈了兩半,那蜿蜒著的紅線一直沒有消停,一直到琉璃山莊裏傳來喜訊。
在祖堂離祈福的喬儀喜出望外,連忙迎了出去。
軒流沉傷得很重,卻無生命危險,好在救得及時,軒文清也隻是受了一點輕傷,即使事先服了抵禦瘴氣的藥,卻還是因為吸入瘴氣太多,回到琉璃山莊時就不省人事,五位長老安頓好所有事情之後,喬儀也終於放下心來。
等到她再去尋蘇徵音的時候,卻是怎麽也找不到了。
後來的很久很久,江湖上的人說起琉璃山莊與丹覆教一戰,除了詭異,也還是詭異,同年,蘇徵音也如人間蒸發,消失於江湖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