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卦相思半世殤（3）
起身更衣，梳妝，銅鏡裏映出她削瘦的臉龐，淡淡地有些疲態，卻掩不住眉角散出來的媚意，唇色嬌豔，仿若桃花。
“叩叩”，門外突然起了敲門聲，她出聲，語氣辰辰，“進來。”
把軒文清帶進屋子，小夢說道：“主子，小夢下去準備一些糕點，你們慢聊。”識相地退了出去，她順帶關上了門。
軒文清皺了眉頭，看著坐在銅鏡前的喬儀，負了手在身後，開了口，“喬儀姐醒了怎麽不派人通報一聲我哥，你難道不知道他很擔心嗎？”
她隻是抿唇微微笑了笑，走到桌邊，拿起茶杯注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文清，我們坐下來，喝杯水再慢慢聊。”
軒文清皺了眉，到底不懂喬儀葫蘆裏裝的什麽藥，看著那杯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怎麽？你還怕我下毒嗎？”揚起一邊眉來，她好笑地看著他。
“你……”到底還是孩童，他臉上已有了怒意，“你叫我過來到底想幹什麽，莊裏很忙，我沒空跟你閑話家常。”
她歎了一口氣，也不看他，“文清，你是不是很怕，麵對我？”
似乎說中了他的痛處，他反應突然大了起來，瞪著她，“你胡說些什麽？喬儀姐，若你叫我來就是來聽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那我先走了。”
他急急地就要離開，手剛觸到門把處，便聽到喬儀又說了句話，“文清，收手吧。”
如同當天她倒在血泊裏，卻還忍不住地哀求一般，求他收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嘴上雖然是這麽說，但摸著門把的手卻遲遲沒有行動。
“你知道，而且，沒人比你清楚，文清，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之前聯同周家二老爺，陷害蘇徵音，對我們趕盡殺絕，你敢說不關你的事嗎？”
“你恢複記憶了？”目露凶光，他握緊了拳頭。
“就算我恢複記憶又怎麽樣，對你來說並不重要……”
既然喬儀把話說開了，他自然也沒什麽可再掩飾，神色也恢複了鎮定，“我倒希望你像之前那樣，什麽都想不起來，知道這些對你並沒有好處，更何況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可能有挽回的地步，你現在再說這些也改變不了什麽。”
“你錯了。”喬儀搖頭，“我並沒有想改變什麽，下個月大婚如期舉行，我會跟流沉成親，一心當好我的少主夫人，再也不見蘇徵音。”
“那樣最好。”
“但是，我也希望你見好就收，不要再去招惹蘇徵音了，若是出了什麽事，流沉肯定也不會好過，與其有功夫對付蘇徵音，倒不如把精力放
在琉璃山莊上。”
他沉默了一下，打開門，丟下一句話，“我有分寸。”
看著軒文清揚長而去，喬儀像是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明明他還隻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卻老成得讓她無可奈何，一下攤坐在凳子上，她姣好的麵容也失去了光彩，死灰一片。
到了大婚當日，一向不怎麽熱鬧的莊裏突然一下子來了許多人，山莊的人更是忙得熱火朝天，這次琉璃山莊辦喜事，江湖上多數門派教派都派了代表上門拜訪，當然除了道賀之外，也有不少人是上琉璃山莊一探虛實的。
屋外人聲鼎沸，喬儀坐在梳妝台前，任小夢幫她梳好發髻，戴上鳳冠，披上霞帔，門窗上都應景得貼上了大紅的喜字，紅色的真絲蓋頭蓋頭端在紅色的木盤裏，安靜規矩。
屋頂忽然起了些聲響，喬儀心下一蹬，看著窗外閃過的黑影，眸子又暗了幾暗，“小夢，你也去外麵幫忙吧，吉時到了再與媒人進來即可。”
“主子，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雖然今天琉璃山莊都是一片喜氣，但她完全感覺不到主子的開心，自從那天見過二少主後，主子就變得安靜冷漠許多，眼睛裏常常閃著她看不懂的東西，性格也越發得沉著，再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沒事的，出去吧。”從銅鏡裏倒映出來的麵龐，略帶了些安容端婉的氣息，比起之前鋒芒太露，衝動任性的英靈朝氣，已然更顯得一片寂寥。
“那好，我就在門口候著，有什麽事你喚我一聲。”欲言又止，她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麽，走了出去。
屋子裏恢複安靜的時候，窗口處如她預料，出現了一抹紅色的暗影，仿佛是故意發出聲響引她注意，也料準了她會遣散下人見他一樣。
“我以為你不會再踏入琉璃山莊了。”背對著蘇徵音，她從銅鏡內依稀可以看到他深皺著眉頭，一臉凝重的麵龐，目光卻一直牢牢鎖在她的身上。
“你真的要嫁給軒流沉？你確定？”他又問了那天問她的問題，似乎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忍下心中複雜的情緒，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天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況且……走到這一步，都已經不能再回頭的了。”
進也不能，退也不行，隻能尷尬地站在對立的位置，兩兩相望，如此最好再也不相見。
蘇徵音眼裏的光芒暗了下去，一直到消失不見，再也不抱希望，“我早知道你會是這樣的答案……”
狠了下心，她咬緊了下唇，開口：“既然來到了，就順便喝完喬儀的喜酒再走吧，畢竟……”她又深吸了口氣，才能把話說得平靜無瀾，“畢
竟相識一場……”
“喜酒就不必了，不過……”他終於散了一身的銳氣，聲音沉了很多，很慢很慢地說出口來，“我想我是一定要看到你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才能徹底地死了這條心……”
那天離開，他本也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見喬儀，就這樣斷了念想，他還是做回徵音館不可一世的蘇徵音，就當喬儀從來沒有出現過，那些事情沒有發生了。
偏生他就是那麽執念的人。
非是要看她穿上紅嫁衣，真正嫁給軒流沉才能斷了那點心思。
他低了頭，長長睫毛姿態輕盈，好像一觸碰就要碎了下來。
她見過蘇徵音很多樣子，怒的，開心的，風華絕代的，慵懶的，迷人的，可愛的……就是沒見過他像現在一樣，整個人都沒了活力，連語氣都帶著卑微。
“喬儀，你真的要成親嗎？不能……再想一下嗎？”他到底還是不死心地再問出來。
她知道她應該很堅決地告訴蘇徵音，讓他不要再有希望，可她的喉嚨幹涉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怕要一開口情緒會崩潰得不能自己。
以為她不回答是因為默認，他的唇角逸了絲絲笑意，略帶慘淡，“我就知道。”
他倚坐在窗門上，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若有所思地看著天板，“那麽喬儀，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她頓了一下，點點頭，“你說吧。”
如果還能為他再做點什麽，她至少也好過一點。
“如果……我是說如果……今天的大婚不能照常舉行，你跟軒流沉成不了親，你能不能……能不能在考慮一下跟我離開？師傅，啊離，啊莫，都在徵音館等我們回去……”
“你明知道這個如果不會存在。”對他仁慈，就是對彼此殘忍。
現在的痛苦是為了走將來更遠的路，所以，她不會回答這種如果……
“劈裏啪啦”，屋外悠揚地奏了響樂，鑼鼓鞭炮聲齊響，鬧騰騰地一片喜氣。
“接新娘子咯。”媒婆的聲音高而亢揚，尖銳地像扯著嗓子喊出來的聲，刺耳異常。
“吉時到了。”她用很淡很輕的聲音說。
蘇徵音卻再也沒有看她，目光還留在天板上，“那……去吧……”
喬儀站起了身來，腳上卻如被鎖千斤鐐銬，步步沉重。
然後，卻是一瞬間的事情，鑼鼓聲，奏樂聲一下停了下來，隻有鞭炮聲還在響，外麵紛紛揚揚地鬧了起來，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主子。“小夢忽地推開門衝了進來，神色緊張，“主子，不好了，少主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