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卦相思半世殤（2）
“少主……少主……”來人一路跌跌撞撞，神色慌張。
才是四更的天，盛夏的此時天邊已出了些光亮，雖有些灰暗，大抵不借助火光也能看清楚周圍的事物了。
那護衛的慌張叫喊一下子驚動了全莊的人，於是一下子鬧騰了起來。
今晚守在軒流沉門外是侍衛總林蕭林侍衛，他怒了神色，馬上就把那神色慌張的護衛攔了下來，“少主一夜沒睡，到三更時刻才剛剛上床歇著，你這個小護衛怎生得那般不懂事，擾了少主清夢，你擔當得起嗎？”
來人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林總侍衛，實在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我才那麽著急……”他慌了言語，“這事一定要馬上稟報少主，晚了就來不及了。”
門忽然就開了，盡管一宿沒休息，軒流沉的神色卻無半分疲累，“出了什麽事，怎麽沒規沒矩大聲嚷嚷？”
那小護衛連忙磕起了頭來，“少主恕罪，小人不得已才叨擾了您的清夢，實在是……喬儀……喬儀主子，她不行了……”
被那護衛的話震得慌了神，一向沉著的臉上也分明出現了慌亂的神情，軒流沉一把揪起跪在地上那護衛的領口，質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你說清楚……”
那護衛大概也是從沒見過軒流沉這般神情，也嚇到了，隻得弱弱地指了指門口處的方向，“那徵音館的蘇……蘇館主……抱著滿身是血的喬儀主子……門口……門口……”
當下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戴整齊，朝著那門口施了輕功，白色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少主。”急急著喊了一聲，林蕭也趕忙追上去，隻留下驚魂未定的小護衛，軟了一身，跌坐在地上，遲遲沒有起身。
天空忽明忽亮，原本有了絲絲光亮的天空不知什麽時候又掩蓋了烏雲。
“喬儀……”軒流沉大驚失色，快步上前，望著蘇徵音，“她……她怎麽了……”
“軒流沉，現在能救她的，隻有你了。”雖然有求於人，他的神色還是無一絲卑微，“隻有你們正統的血，才能幫她續命。”
軒流沉伸過手去，那閉著眼睛已無一絲生氣的身體已經冰冷得如處在寒冬之中，“你這算什麽？既然帶走她，為
什麽不好好保護她？”
又急又氣，他從蘇徵音手裏奪過喬儀，這才驚覺他滿身鮮血，隻是一身紅衣，暗黑的光線下不仔細瞧，是看不清楚的。
“若是你肯救她，要我為琉璃山莊做牛做馬，我都無一絲怨言。”他的眼閃了絲頹敗，直視著軒流沉的眼承載了狠絕的堅定。
把喬儀攔腰抱起，他深深呼吸了幾口氣，方才把心神鎮定下來，“我不需要你為琉璃山莊做牛做馬，隻要你此生此世不再踏入這裏一步。”
“好。”蘇徵音答得爽快，這一劫之後，他會帶著喬儀回龍雲山，一輩子不再過問江湖事。
軒流沉轉了身，抱著喬儀才是跨出了一步，身後又傳來了低低的聲音，“幫我照顧好她。”
他靜立許久，沒有回答，然後進了莊門。
天色暗沉，空氣中莫名的壓力讓人透不過氣來，恍惚間仿佛有紅光乍現，隻是一瞬間，卻很快消失不見。
一身紅衣在淡沉的天色中越顯得妖豔，衣褂泛著濃烈的血腥味，那血紅色的點滴沿著袖口不停地往下掉，那人頭發上的束帶不知何時掉去，披頭散了一肩，神色卻凜然得讓人退避三舍。
山林陡峭，越往前看去便是迷蒙一片，雷聲忽起，他眼神一亮，嘴唇這才有了笑意。
手中的符紙已讓血濕了大半，他緊捏在手中，神色堅定。
忽而雷聲又起，一束紅光又乍地閃過天邊，天空好似裂開了兩邊，出現紅色的裂縫來，蜿蜒著直到山邊，仿佛就在腳下。
風起，雷響，淡黑的天，那人拿著符紙劃向天空，紅色飄飛，血滴在地上，慢慢凝聚成一個圓圈，圈中又隱約出現了8條線條，散著紅光。
血還在滴，他的臉色死灰如白紙，嘴唇幹白一片，然而他的神色很是鎮定，眼神粼粼，遙望著天邊，似乎在等待什麽到來……
轟隆幾聲，雷聲比前幾次都響得大聲，那雷忽地劈向他身邊的石塊，威力無比，那些石塊馬上就震飛了幾米遠，有些打在他身上，蘇徵音也隻是悶哼一聲，神色一如來時，毫無畏懼。
幫人改命格，是要遭天譴的。
所以這一劫是喬儀的，也是他的……
閉上眼睛，他姣好的麵容安寧
，從容不迫地等待下一個天雷的到來……
轟隆一聲，雷聲又大響……
喬儀一驚，從床上驚坐起來，額頭上冷汗涔涔，以手輕拍著胸口試以鎮定心情，而後環視了屋內一周，頭微微有些發暈。
“主子，你終於醒了。”小夢不知什麽時候冒了出來，眼睛發亮，卻難掩雀躍之色。
“小夢？”喬儀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目光還帶著些疑惑。
從桌上倒了杯水過來，小夢忙遞到喬儀嘴邊，“你沒事就好了，要若你有個三長兩短，少主肯定會很難過。”
喬儀接過水杯，看著水麵上泛起的層層漣漪，靠著床背，慢慢地理清了思緒，“小夢……我睡了多久？”她隻依稀記得，暈倒之前跟蘇徵音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然後他很生氣地把那包發絲燒了，之後……之後就走了！
“主子昏迷了一個下午了，桂醫說主子受了一些刺激才會一時承受不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連蘇公子都不見蹤影了。”沒有發現喬儀的異樣，小夢自顧自說道。
真的走了嗎？
走了也好……
琉璃山莊，不是蘇徵音該呆的地方……
她的心一下放空了，像挖了一個大洞，呼呼地灌著冷風。
“小夢，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覺得……好累……”這個夢，讓她想起了很多東西，明白了很多東西。
“那主子再休息一下吧，晚膳我吩咐廚子送到房裏來，就無謂出去吹風了。”
喬儀卻是搖了搖頭，“不了，我不想睡，你去幫我找一下二少主，就說我有事想見他。”
雖然覺得詫異，但小夢也不好多問些什麽，隻是點點頭，退了下去。
待到房間裏隻剩下她一人的時候，對著滿室空蕩，她心下忽生悲戚，眼淚不及防就掉了下來，在水杯裏打出好看的圈圈。
當初的她，當初的蘇徵音，果真都太不顧後果，隻想著義無反顧地離開，而世事難料，沒有人能全身而退，生在當下，她就不得不遵守當前的時勢規則。
並不是她不想活得灑脫，而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喬儀低低地笑出聲來，然後再也不能自己，忍著聲音哭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