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3）
喬儀心裏直覺地警鈴大響，“你想幹什麽？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傷害蘇徵音，我……我……我會一輩子討厭你，憎恨你……”
“蘇……徵……音……”他慢慢地吐出這三個字來，臉色凝重了許多，“徵音館的江湖奇人蘇徵音，你可知道他是什麽人，喬儀，你想法太簡單了，那個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就連他遠在琉璃山莊都知道蘇徵音這個人的名號，就更加證明這人不是簡單的人，但是喬儀為什麽會跟他扯上關係……
他知不知道喬儀的身份？
是不是居心叵測之人？
都是未知之數……
“我不管……他……他是一個好人，你若是對他不利，我就對你不客氣。”她絕對不能讓蘇徵音甚至整個徵音館都因為她跟琉璃山莊為敵，她絕對不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心上突然鋪開了密密麻麻的痛，蔓延到五髒六腑，軒流沉深深吐納出一口氣來，忽略心中的異樣，“喬儀，為了不相幹的外人，你要與我為敵嗎？”
她也不想，流沉是她的家人，她當然不希望跟他相互為敵。“流沉，對不起，我隻是不希望傷害無辜的人，我知道你是疼我的，從小到大，我說什麽你都能答應我，為什麽就這次不行呢……”
她放軟態度，希望軒流沉能念在兩人多年的情分上，退讓一步。
他的態度卻一點沒有動搖，“你在琉璃山莊愛怎麽胡鬧我都沒有意見，就這件事我絕對不會答應，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要嘛你現在跟我回莊，再者，我就毀了徵音館，話我說至此，你自己決定。”他的臉龐一如既往的清俊，卻多了些狠絕的淩厲。
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卻突然讓她覺得陌生的人，她的眼漸漸升了絕望的光芒，隨即隻是輕笑出聲：“如果這樣bi我你很開心，那我無話可說，好，我可以跟你回莊。”她眼瞳中明亮的色彩深了深，暗一點，又暗一點，“不過不是現在，我不想走得不明不白，至少要回去跟大家道別。”
“好。”她看他的眼神有點從未見過的疏離，他想上前拉住她，但終究沒這麽做，“明日午時，我在這裏等你。”
欲成大事者，切忌感情用事，從小主父就是這樣教他的，他不能，也不會……感情用事！
看著那道白色眼影轉眼消失在麵前，她有些無力，午後的陽光刺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喬儀的心卻是一片寒涼。
待看到蘇徵音回來，她扯出笑容，有些牽強，“東西買好了嗎？”
他輕輕一笑，“買好了，可以出發去河邊了。”
今天，才是她第一天跟蘇徵音息下戰火平安無事的第一天，沒想到也是最後一天，對這個無限苛刻了她這麽久的人，她竟產生出濃濃的不舍，這個發現讓她覺得更加悲哀，“那個……我有些不舒服，不如我們先回徵音館好嗎？”
被她這麽一說，蘇徵音才察覺喬儀的臉色有些蒼白，“你不舒服嗎，我幫你看看……”他神情略微顯了緊張，然後忙抓起喬儀的手，把手指定在
她的脈象上。
喬儀忙抽回了手，搖頭，“我沒事，可能是天氣有些熱，覺得有點不舒服，回徵音館休息一下就好……“
“那好，我們回去。”蘇徵音不是會說謊的人，他的歡喜哀樂很容易看得出來，很明顯，他對她的擔憂，絕對不是假的。
“對不起，掃了你的興。”此刻的她，沒心情再去河邊遊玩。
神色詭異地看了喬儀一眼，蘇徵音的神采飛揚，一如既往，“以後多的是機會，去不了就去不了，說什麽對不起。”
以後……怕是再也沒機會了！
她很亂，心情亂得厲害。
明天就要跟流沉回去琉璃山莊了，剩下的時間，她想留在徵音館跟大家度過，和藹的老司馬前輩，麵冷心善的啊離，一直對她有敵意卻一心為徵音館的啊莫，還有，可惡又可愛的蘇徵音，奇怪，她喬儀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愁善感了，想她當初離開琉璃山莊的時候多麽幹脆，頭都不回，這徵音館是為什麽讓她這麽不舍。
不想在蘇徵音麵前表現出不開心的樣子，她微微低頭，沒有去看他的臉。“徵音……”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叫他的名字，“今天……謝謝你……”
就是再神經大條，蘇徵音也明顯得感覺出喬儀的不對勁了，他凝起神來，“你怎麽了，怎麽突然……這樣說話，不太像平時的你。”
努力地撐了笑，她揚起臉來，“沒什麽啦，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亂說什麽，太陽那麽大，曬得我頭都暈了。”
他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曬不得太陽你就早說嘛，算了，我們回館去。”心下沒有多想什麽，他隻是順手拉過她，而後帶著她朝徵音館的方向走去。
蘇徵音的手很涼，手指很纖細，修長白皙得好看，她注視著兩人緊握著的手，到底是沒有再抽回來。
如果……她坦白地告訴蘇徵音她的身份，他……會原諒她嗎？會嗎？
回徵音館的路上，她的心一刻都不得消停，不斷重複想著這個問題……
已近黃昏，消了一天的暑意，籠罩在夕陽餘暉下的徵音館一片金黃，竟有些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的蒼涼無奈。
老司馬坐在西院的石凳上，石桌上安著一盤棋局，局麵形勢已走了大半，他對著局盤半天，沒有動靜，不難看出是盤難解的殘局，啊莫早就在老司馬的屋內點了燈，燃了些凝神香，不一下就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出來。
“老司馬前輩。”喬儀走到石桌前，輕輕地喚了一聲，待到老司馬從棋局裏抬起頭來看她，她又急忙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你老人家下棋了。”
老司馬隻是搖頭，笑眯眯的樣子，“不礙事，這下棋嘛，什麽時候下都可以，來，坐。”
“好，謝謝老司馬。”得了應允，喬儀坐上老司馬旁邊的石凳。
“聽說你今天陪徵音出去了，如何，玩得可開心？”眼睛裏是洞悉一切的深沉，他說話的語氣卻更像在閑話家常。
她的臉微紅，隻是笑道，“隻是到處逛了一
下而已，也沒什麽。”說話的當，啊莫已經上來收了棋盤，順便上了茶，看喬儀的眼神還是一貫的敵意。
她隻得在心裏歎氣，這個啊莫，她在徵音館那麽久，還懷疑她嗎？
看得出喬儀心裏在想什麽，老司馬又眯了眼，“喬儀，啊莫的xing子比較內斂，一貫是如此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連忙揮手，然後出聲，“我沒有放心上，啊莫他排外是正常的。”畢竟比起他們，她才來了不久，之前跟蘇徵音的境麵又鬧得那麽難堪，他的敵意是人之常情。
“你既已入了我徵音館，就並非外人了。”
心下對老司馬有了深深的感激，喬儀也不再拐彎抹角，說明來意，“實不相瞞，喬儀此次來，是來道別的，順便謝謝老司馬前輩這些日子來的關照，一開始你對我就沒有半分懷疑，還讓我留在徵音館，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人生，可惜我不能在留在這裏服侍館主，服侍你老人家了，真的很抱歉。”一口氣說出心裏的話來，她覺得好受許多。
沒想到老司馬聽了，隻是點了點頭，並不驚訝，“你想好了嗎？你確定你想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去？”
“真不愧是老司馬前輩，沒什麽能瞞過你。”她彎起了嘴角，笑得有些無力，“我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既然這是你自己的決定，我也不會強人所難，這徵音館本就是為有緣人設立的，若是有緣，你肯定有再回來的一天。”
“謝謝老司馬前輩。”很多時候，最好的恩典就是不過問。
指尖點在杯沿，老司馬緩緩又開口，“徵音，他知道你要離開嗎？”
說到她為難的地方，喬儀絞了絞手，搖頭，事實上，她不知道怎麽對蘇徵音說，更不知道蘇徵音會是怎麽樣的反應。
他們雖然好不容易才能和平共處，但是對於蘇徵音，她也不過是一個過客，即使離開了，也隻是少了一個能服侍他的人，也許開始還會記得，日子久了，就會淡忘，她突然有點害怕看到蘇徵音無所謂的樣子。
“罷，既然你入了徵音館，也算是我半個徒弟，大概日後沒機會再見了，但我也希望你能記得有我這個師傅，喬儀，可好？”
他的聲音還是跟她初來徵音館時一樣的渾厚有力，樣子還是如當初一樣笑容可掬，她心下突然有種想掉淚的衝動，“一定會的。”這裏的人，她絕對絕對不會忘記的。
“為師沒有看錯人哪。”以茶水沾濕了手指，他在石桌上寫下一個“命”字，“喬儀，臨走之前，為師送你一句話，這天地萬物之間的發展均要遵從它的道理，盡力而為，聽天由命，切勿強求。”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往往想逆天而行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喬儀抿抿唇，“喬儀謹遵師傅教誨。”她轉過頭去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啊莫，然後對他微微一笑。
啊莫，蘇徵音以後就拜托你跟啊離照顧了。
在心裏，她輕輕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