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1）
月色朧明，整座徵音館都沉浸在皎潔的月色下，夜晚的徵音館於白天時是不同的風情，連空氣中都帶有清新的曇花香味。
晚餐桌上，居然是少見的平靜，這大概是喬儀進徵音館來吃得最平靜地一餐了，啊莫從頭到尾都深皺著眉頭，不時打量著喬儀和蘇徵音，啊離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相對他們，老司馬就顯得自若許多。
“咳……那個……”喬儀清清嗓子，全桌人都頓了下來，看著她，她一窘，把口裏的飯硬咽下去，然後又繼續說道：“以後我就是徵音館的一份子了，希望以後在這裏的日子，我們大家可以和睦相處，而我自然也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好好地照顧館主。”她說到照顧館主的時候，還不忘很江湖氣概地拍拍坐在她旁邊蘇徵音的背，那蘇徵音卻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跳了起來，神色奇怪地盯著喬儀，“你幹什麽？”
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喬儀一頭霧水，“我……我沒什麽啊……”琉璃山莊裏，逢有新人到來，都是這樣致辭的，她有做錯什麽嗎？
“館主並不喜歡人家碰到他。”沒好氣地出了聲，啊莫並沒什麽好臉色。
她這才恍然大悟，無奈地在心裏歎氣，這蘇徵音還真是小氣，拍兩下就那麽大反應，他不也是江湖中人嗎，應該要不拘小節的吧。
“罷，喬儀剛來徵音館，有些顧忌還不太清楚，不知者無罪，徵音，坐下吃飯吧。”老司馬適時地幫她解了圍，喬儀眨眨水汪汪的眼，投以感激的眼神。
“啊莫，這徵音館的規矩，你有空就教教她。”仿佛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碰到，蘇徵音很是不自在的樣子。
啊莫一聽這話，那口飯卡在喉嚨，差點沒噎死，然後用一種讓人看不透的眼神盯著蘇徵音，“你們……沒事了？”聽啊離說今天兩人還大鬧了一場，現在就相安無事了。越是想著，啊莫便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對她的來曆便有了更深的懷疑。
“沒事，我們很好。”喬儀搶過話去，揚起筷子朝盤子裏夾了一大塊雞肉，放進蘇徵音的碗裏，“你看，我們好得很”。
不滿地瞅了一眼喬儀，啊莫放下碗來，“館主，喬儀畢竟是女流之輩，經常在你身邊跟進跟出似乎也不太妥當，反正她畢竟要留在徵音館的，不如讓她到後院來幫師傅的忙，我也好教她一些規矩，而且，你身邊還有啊離在。”
一聽要把她調離蘇徵音身邊，喬儀反應極大，騰地一下站起身來，“不行，我不答應。”離蘇徵音遠一分，她的人身威脅就多一分，說什麽她都不答應。
“你那麽大反應做什麽，啊莫說的也有道理，除非你能有更好的理由，否則你就隨啊離去後院幫師傅的忙吧。”蘇徵音輕輕出聲，語氣不重，卻讓人有莫名的壓力。
“我……我……”有什麽理由非呆在蘇徵音身邊不可呢，她心下亂成一堆，“我……我想留在館主身邊侍候你，啊離一個大男人，怎麽也不夠女人家細心，況且大丈
夫行走江湖，本來就該不拘小節，怎麽能因為我是女的就不讓我跟在你身邊呢？”
她說話的神情很急，再怎麽愚鈍，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喬儀的異常，前幾天還死活不肯當蘇徵音的隨從，然而隻是幾天的時間，對他的態度就判若兩人，著實是奇怪。
“這樣吧，這幾天讓我跟在館主身邊，倘若我真的是有做得不足的地方，再讓我去後院幫忙也不遲啊。”她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在座所有人的臉色。
啊離也開了口，“館主，啊離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也怕不能照顧到周全。”
沉默著的老司馬前輩終於出了聲，“徵音，就讓喬儀再跟著你些時日吧。”
蘇徵音半眯了眼，探究地看著喬儀，然後隻是沉默。
啊莫心上堵了口氣，看形勢雖然沒再持反對意見，但對喬儀還是很有敵意。
結果是3人讚同，1人反對，蘇徵音持中立態度，事情比喬儀想象中的順利，她還以為要費上一番口舌說服蘇徵音呢。
“好了，飯菜都涼了，大家繼續用膳吧。”然後老司馬又望了一眼蘇徵音，“徵音，膳後來我房裏，為師有些事情要交代。”
“好的，師傅。”心下料想到了幾分，蘇徵音點點頭。
喬儀鬧的這一風波，或多或少在眾人心裏激起深淺不一的漣漪，這一餐，除了喬儀之外，大家心裏均有所思。
華燈初上，房裏的燭光搖曳著照耀了整個屋子，透過外頭望進裏屋，便覺朦朧地覆上一層米黃的紗幔。
屋內有一青衣老者，一紅衣少年，桌上的兩杯茶水漸涼，是夜，有些涼爽的氣息。
“徵音，你可知為師今晚為什麽叫你過來？”老司馬負手而立，燭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花白的發絲折射出點點銀光。
“是因為喬儀的事吧。”他直言不諱，掌心貼近茶杯，蘇徵音似乎在思考什麽。
“嗬嗬，為師老了，心思藏不住了……”老司馬笑了出聲，“也罷，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徵音，你覺得喬儀如何？”
蘇徵音也無心揣測老司馬的心思，隻是如實回答自己的感覺，“除了來曆不明之外，我感覺不到她對徵音館的敵意，雖然之前她與我是有些過節，但畢竟她未曾做過任何傷害徵音館的事來，但她留在徵音館的理由，還有待考察，再者，她之前說她是琉璃山莊逃出來的侍婢，卻完全沒有一點仆人的樣子，加上……她處心積慮地要跟在我身邊，徵音覺得，她肯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老司馬隻是安靜地聽完他說的話，卻不發表任何意見，“喬儀對你的態度前後差異這麽大，這其中應該還有為師不知道的事吧。”
蘇徵音皺深了眉頭，“若要說是有，就是前兩天去周家的路上，我碰巧從兩名惡徒的手中救下她，於此之外，就沒其他的事了。”當然，他也並不知道，喬儀對他態度的改變，有一部分是因為啊離跟她所說的那些話。
“你對喬儀的態度，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從開始打傷她，諸多排斥與刁難，若她不是居心叵測，又為什麽硬要跟在你左右呢？”
“當初是你硬要把喬儀留在館裏。”蘇徵音有些鬱悶，言下之意就是麻煩是你自己請來的。紅衣的顏色透過燭光映在他精致的五官上，他又繼續說，“不過她的功夫底子很弱，自保都有些困難，更不用說有心機，她連說謊都破綻百出，不可能對我另有所圖。”
老司馬微微一笑，“那可不一定……”
聽老司馬這麽一說，蘇徵音凝了凝眉，“師傅，你可曾算出些什麽來？”龍雲山曆來修行之人，對牽連自己本身的東西，都是算無可算的，更是避無可避。
“徵音，也許……是人家喬儀中意上你了吧……”若有所思地道出這一句話來，老司馬眼神裏滿是笑意，“除此之外，再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
中……中意？蘇徵音驚得忙站了起身，長袖一掃，茶杯應聲落地，碎了一地流離，“師傅，你的意思……是……喬儀……喬儀她中意我？”然後他又急忙反駁老司馬的這一推論，“不可能，之前她那麽憎惡我，處處與我過不去，當初安排她來我身邊代替啊棄，也是師傅你的意思，她也是極力反對的，怎麽說都不太可能……”
“徵音，你涉世未深，還未曾經曆過男女之事，這女兒家的心思，變幻莫測，為師也隻是猜測而已，偏偏那麽巧合你救了她一次，她對你心生感激從而中意上你，不足為奇，你那般態度對她，她還那麽極力想跟隨在你左右，這等情深意重，不難察覺出來啊。”
所以……因為他救了她，她就中意他……
這未免太過不可思議了吧，蘇徵音還是不願意相信，“也許她還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一定。”他這話說得底氣有點弱，心神慌得亂七八糟。
“這也隻是為師的猜測，徵音你聽聽就罷，我隻怕若是喬儀真的中意上你，你卻不自知，再生起怎麽樣的誤會就不好了。”夜已近深，寒涼的氣息越重了。
蘇徵音麵露決意，“就算她真的中意於我，我也絕對不會對她有任何回應的，必要的時候，我會讓她離開徵音館，斷了她最後一絲念想。”他確實是這樣想的，他跟喬儀怎麽扯都不可能扯到一塊去，更何況他也從沒思考過男女之事，更別提中意不中意了。
“話不可說絕，徵音，喬儀畢竟是女兒人家，若她真是對你心生情愫，你也婉轉些，莫做得太絕。”該說的話已經說完，老司馬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明月高懸，星星點點。
深皺著眉頭，似乎還在被老司馬的話困擾著，蘇徵音心下有些煩躁，“師傅，我自有分寸，夜深了，您早點休息吧。”
“恩……好，你也回房去吧……”老司馬擺擺手，看著蘇徵音走出了房門，隨後隻是用很輕很輕的聲音歎了一聲，“這劫避無可避啊，總是要有犧牲的，徵音，為師隻能幫到這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