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速
莫離在忐忑不安中充滿了期待，真希望周正在暴怒的衝動之餘，能脫口而出事情的真相，如果是恨，為什麽恨？如果是愛，為什麽如此愛？如果與自己老公有關聯，又是什麽關聯？如果沒關聯，為什麽如此變態？
“你怎麽知道她對不起我？誰說的？”果然怒吼聲響了起來，同時伴著一隻碗被摔碎的聲音，然後在先前那汪飲料的旁邊，又多出了一堆亮晶晶的米飯。
雖然早就料到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莫離還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隻好把心中的疑問再一次壓下去，然後選擇了一個明智的辦法，默默起身準備去收拾地上的殘局。唉，為什麽每次都會在接近平和時候，就突然變成另一個人呢？到底是什麽樣的仇恨讓他像著了魔一樣喜怒無常？
“坐下，給我安靜地坐下！不要拿你的賢妻良母來應付我，我周正不吃你這一套！給我坐下聽著！”顯然又一次看透了莫離的心思，周正突然一拍飯桌然後低吼道，“你不是想知道些秘密嗎？為什麽不繼續問了？難道你這個女人真的活得如此窩囊嗎？為什麽明明很討厭我，卻還是裝出一副賢惠的樣子去打掃？啊，你能不能真誠點兒，能不能？”
“好吧，那我就對你真誠點兒，我跟你說，我不喜歡你這樣子喜怒無常，真的不喜歡。”莫離並沒有停下腳步，她是這個家的保姆和奴隸，那麽地上的殘局她就有義務去清理，否則即使拖得時間再久，也是她的工作；而被拖垮的，隻有她守在家裏的老公和女兒。
“嗯……你不喜歡？你憑什麽不喜歡？”周正看到莫離不但沒聽自己的話，反而向自己拋過來一句“不喜歡”，這心裏便更生氣了，然後也跟著站了起來，像是要阻止她去打掃那些碎片的樣子，“你給我站住聽見沒有？我說話的時候，不喜歡對方心不在焉的樣子，聽見沒有？這些破東西收拾它們有什麽用？都是垃圾都是廢物，不要去管它們，聽我說話！”
莫離被迫停了下來，然後雙方就站在那一堆碎片的旁邊對峙著，周正高高大大的身材籠罩在麵前，簡直能把莫離給整個裝下。於是，莫離又想起了半個月前的那個燭光生日宴，自己就是在這樣一個高大身材的*威下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麽嗎？就是恨別人欺騙我！你不是想知道我對白雪是恨是愛嗎？那我現在告訴你，我愛過她，就是當初地個十八歲的陽光少女，燦爛如夏日裏的第一朵玫瑰，人見人愛，所以我周正也愛，而且是最傻瓜的愛……”
莫離站在周正高大的身影裏，如果想看著他的眼睛就需要仰視；如果不看著他的眼睛，又怕他埋怨自己無視於他。因此，隻好向後稍微退了一小步，讓自己“仰視”他的角度稍微低一些，而不到於把脖子弄酸。
“你幹嘛像躲著魔鬼一樣躲著我？想跑嗎，跟我站住！”周正立刻感應到了莫離後退的腳步，然後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憤怒地質問道，“跟你說過要真誠，隻要你不欺騙我，我是不會對你怎麽樣的，聽明白沒有？為什麽還要跑，難道你想再讓我掐你一回嗎？”
“好吧，如果想讓我愛上你，就不能讓我不開心；那麽，你這樣喜怒無常的，我確實害怕，也因為害怕而不開心。”莫離努力抬起頭，想向這個魔鬼一樣的男人示威，“你可以換位思考，如果你是我，害怕不？開心不？那麽連真誠都不敢給予對方，又何談喜歡何談愛？所以因為真誠，才說不喜歡，如果你認為是冒犯，那麽我選擇不真誠，好吧？”
可惡的笨蛋女人，在跟自己講繞口令嗎？難道以為她是老師就了不起嗎，哼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你這哪裏是怕我？你……根本是在向我示威，難道我聽不出來嗎？你骨子裏瞧不起我，是不是？而且你鐵定了一顆心，這輩子也不會愛上我，是不是？”
周正說著便把臉向莫離bi視過來，像是要透過她的眼睛一下子鑽進她的內心，看看那裏到底寫著什麽樣的厭惡和憎恨。其實就連周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如此的喜怒無常？
“我真的挺怕你的……比如現在，我其實很想說，你把我的胳膊弄痛了，請你鬆開，可是我不敢說。”莫離也直視著周正的眼睛，隻是心裏越來越沒有底數，到底自己能不能改變這個魔鬼？生命隻有一次，如果遲早要斷送在他的手裏，莫不如隻是安心做一個“奴隸”，直到十一個月之後“刑滿釋放”吧……
“你……你……”周正氣得抬起另一隻手，像要掄莫離一個耳光，但是最終卻停在半空中，然後又緩緩地垂了下去，同時，攥著她胳膊的手也略微放鬆了一些，“疼也是你自己找的……如果你不跑不躲的，老老實實在椅子上坐著，誰想廢話來著？”
“如果你能改變一下你的脾氣，嗯，至少是克製一下……當你想摔東西的時候，想象著它們其實也是有生命的東西，就像一顆心，如果碎了，不僅會疼，而且再也無法修複了……”莫離仿佛看到了太陽的光芒，嗯，這次如果能在此時把勢態扭轉過來，就說明比半個月前有進步了，如此，似乎這個魔鬼轉變成人類的可能xing也不是零。
“我為什麽要改變？你憑什麽要求我改變？你算什麽東西？”周正聽了此話，眉頭又皺得死緊，手上的力度也驟然加大，仿佛又
要把莫離給揉搓碎了才罷休，“笨女人，你不要得寸進尺，我當年隻為那個死鬼老婆改變了我自己，結果換來的是欺騙！血淋淋的欺騙！！所以，再也不能有人能改變得了我，我也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
“如果單單為了我能對你真誠，如果單單為了我能愛上你，這個理由似乎真的不充分。”莫離微微地搖了搖頭，自己不是救世主，自身都難保，還奢望什麽？“但是，我真的沒有什麽別的理由了，其實隻是希望你能過得更輕鬆更開心些，就這麽簡單……”
輕鬆？開心？
這兩個詞語落進周正的耳朵裏，顯然那麽的縹緲和虛無。誰不渴望有一份輕鬆的心境？誰不渴望有一份開心的生活？可是他周正除了看到自己存折上的錢在漲，除了看到周圍的人在變，還看到了什麽？那就是壓力越來越大，心情越來越壞，沒有一絲快樂可言。
“我想知道，我為什麽要開心？我怎麽做才能得到輕鬆？”周正神色忽而又變得冰冷起來，然後指了指地上的那一堆碎片說道，“正如你所說，一顆心碎了，根本無法修複，那麽除了痛苦，還會有什麽？”
“所謂有誌者，事競成，應該可以有另一種方法的……你先鬆開我的胳膊，然後我演示給你看，或許你就明白了。”莫離讓自己的腦筋飛快地旋轉著，快想辦法，快想一個好辦法，說服他，至少現在說服他，“從小老師應該都教過一句話的，那就是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難道你不覺得這句話真的很有哲理嗎？幫我把垃圾桶拎過來，現在就給你做演示。”莫離指了指陽台的垃圾桶，然後吩咐周正去拿過來。
“你是不是在拿我作實驗，等將來競崗成功後好懂得怎麽教你的學生？”周正嘟囔了一句，雖然很不情願可是還是走到陽台把垃圾桶取了進來，然後嘴角劃過一絲冷笑，完全一副拭目以待的架勢，分明是要看莫離怎麽才能把這個小兒科的遊戲擺弄明白。
“其實剛剛你說的沒錯，這堆被你製造的垃圾就好比是一顆被傷害了的心靈，每一個碎片上麵都帶著鋒利的牙齒，隨時準備在你情緒脆弱的時候啃噬你一下，即使紮不出血也要再續上一道傷痕。於是，為了自保，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去碰觸這些碎片，免得被它們傷著，那樣也就免去了再心痛的可能……”莫離說著蹲下身，嗯，現在是發揮自己文學水平和口才的時候了，把這一堆瘋子製造的垃圾講解成學問，真是不容易啊。
“而這之前被糟蹋的飲料和之後浪費的米飯，卻在最關鍵的時候成了心靈的營養。心兒雖然碎了，但是如果想繼續存活，就必須再給予它營養，哪怕是曾經不被你重視的最普通的白米飯，或者不被你重視的一口清水，在這個時候都顯得特別的彌足珍貴……”
“心碎了無痕，碎了就碎了，何必再營養它？直接讓它死掉算了！”周正不願意被輕易說服，本來就是嘛，如果她莫離三言兩語就能解決問題，那世界上就沒有煩惱沒有憂愁了，“為什麽要去營養它？那些都是無用功，明白嗎？打個比方吧，就像一個植物人一樣，即使你再怎麽給他營養，也不會有思想和意識了，那和死了有什麽分別？”
“當然有分別，所謂有一分希望就不能放棄；還有一句話你一定比我更清楚，那就是置死地而後生！現在就看你的選擇，是繼續還是重生？”莫離思路從沒這般敏捷過，如果對方能心平氣和的話，自己總有一天會改變他。
“繼續又怎麽續？重生又怎麽生？你倒給我解釋解釋。”周正其實捫心自問很多次了，隻是越問越糊塗，不知道莫離又能給出什麽樣的答案呢？
“如果繼續，那麽就像這堆殘局一樣破碎，你隻能繞過鋒利的玻璃碎片，然後小心翼翼地尋找可憐的營養；正如你所說，那隻能是維持，接近於植物人的生活。”莫離感覺到周正正順著自己的思路在思考問題，不由得一陣欣慰，看來，他並不是無可救藥，隻是暫時鑽進牛角尖兒裏，需要有人點醒他然後把他帶向正確的方向。
“至於重生嘛，就要當機立斷，徹底清除一切私心雜念、掃除一切過往痕跡，就像這樣，用最快的速度將傷心的過往統統抹去！隻有這樣，才能獲得重生！”莫離終於找到感覺了，原來自己真的有做心理學家的潛質，嗬嗬。然後拿起掃帚把所有的垃圾一起清掃出局，再拎來拖布反複擦拭地麵，直到找不到任何汙點。
“你……你可真是……”真是什麽呢？周正沒有說出來，反正望著幹淨如初的地麵他也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個笨蛋女人並不太笨啊，竟然懂得寓教於樂。嗯，或許自己心頭的“垃圾”真的太多太重了，是時候考慮清理清理了。
“呯呯呯……”周正還沒考慮好應不應該清理，這時突然傳過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緊跟著門鈴和電話也一起響了起來，大有“四麵受敵”的架勢。
“周正，為什麽每次都要這麽久才開門？這大熱天兒的，幹嘛讓人家吃閉門羹？！”馮爽的嗓門兒一如既往像高音喇叭，這身體還沒進來，聲音早已然飄了起來，根本不在乎其它的鄰居們是否被噪音打擾，“電話也不接，又在玩捉迷藏嗎？我說，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來你家啊？”
莫離仍然坐在廚房裏，聽著那大嗓門兒在房門口嚷嚷，便從心往外的反感。其
實莫離比周正還不歡迎這個馮爽的到來。真是冤家路窄！馮爽對自己明顯充滿了嫉妒和仇視，那麽一會兒見到自己，會不會再引起什麽事端？
莫離在那邊煩惱著，周正也是十分的不愉快。他攔著門沒讓馮爽進來，和半個月前的動作幾乎如出一轍，“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驚擾到其他人，怎麽總這樣風風火火的？”周正眉頭皺著，顯得十分的不耐煩。
“哦？又驚擾了鄰居嗎？對不起啊，我這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下次小心就是了！”馮爽回頭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對門有什麽響動，嗯，估計對方家裏根本沒人，“再者說了，你為什麽一定要住在這裏？弄一個別墅多好，省得總這樣小心翼翼的……”
“你不是和朋友度假去了嗎？”周正打斷馮爽的話。
其實選擇住在普通住宅區，一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周正骨子裏害怕孤獨。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至少偶爾回到家裏的路上或者在走廊裏，能碰到一個半個人的，便覺得自己是活在世界上的；盡管像此時這樣，哪怕對麵鄰居的房門關著，你也可以想象那裏其實是住著人的，於是，便覺得不再是孤魂野鬼……
“算你有良心，知道問起這個。還不是因為你兒子今天要回家，我這特意趕回來為你兒子接風的。”馮爽說著揚了揚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度假時買的，有衣服還有玩具，他肯定喜歡，快讓我進去拿給他看……”
“那個……先替他謝謝你了，隻可惜學校臨時有活動，今天他回不來。”周正考慮著要不要把馮爽手中的禮物留下，或者要不要讓她進來，因為畢竟莫離在裏麵，而且半個月前那場“生日宴”馮爽也耿耿於懷的，怎麽辦呢？要不要讓這兩個女人再碰撞？
“沒回來？不會吧？”馮爽顯然不相信周正的話，這分明是想拒自於千裏之外的意思嘛，於是邊說邊往裏邊闖，自己既然回來了，就不能連房間都不讓進吧？“人家千裏迢迢趕回來，你開什麽玩笑？快把孩子叫出來讓我看看……”
這種情形如果再阻止，隻會讓馮爽更起疑心，於是周正隻好放她進來了，心中卻暗暗詛咒：這輩子怎麽就遇到這樣一個難纏的女人，像影子一樣粘著自己，想甩，都甩不掉！可是又不能得罪她，因為得罪她就等於把自己送上了絕路，因此，隻能這樣被纏著，真是悲催啊……
“看樣子，孩子真的沒回來？”馮爽看到孩子的房間門開著，裏麵根本沒有人影，這才把那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到茶幾上，然後坐進沙發裏一陣惋惜和埋怨，“早知道這個樣子，真應該事先給你打個電話，唉，本來想給你們爺倆兒一個驚喜來著，結果卻大失所望……”
“讓你費心了，走吧，為了表示感謝，我請你出去吃冰淇淋，消消暑。”周正說著就轉身走向玄關處準備穿鞋，這才發現莫離的鞋正擺在自己的皮鞋旁邊，趕緊以最快的速度將那雙鞋隱藏好，同時不由得暗暗慶幸，好在馮爽是一個不懂禮貌的人，來自己家從來不脫鞋，否則恐怕現在是就風波再起了……
“嗬嗬，不會吧？今天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竟然主動請我吃冰淇淋？”馮爽對周正的表現似乎很滿意，總算自己這千裏迢迢的心思沒白費，這夏天吃上自己最喜歡的冰點，一定很愜意，“周正，你過來陪我說說話吧，人家現在不想折騰，冰箱裏如果有什麽涼快的東西，弄一個就行了。”
莫離在廚房裏聽得真切，知道周正是想為自己解圍。嗬嗬，她忽然有一種類似於“做賊偷腥”的感覺，本來嘛，那個馮爽並不是周正的老婆，那麽周正為什麽像那麽怕她似的呢？即使把自己直接帶到馮爽麵前又能怎麽樣呢？馮爽要以什麽樣的身份批評自己嫉妒自己呢？
“冰箱裏什麽也沒有了，正好咱們一起出去買一些水果回來。”周正趕緊阻止了馮爽想進廚房開冰箱的動作，同時皮鞋也穿好了，儼然一副整裝待發的架勢招呼著對方，“走吧，你開車帶我，我就不拿鑰匙了。”
其實周正是不敢開自己的車，因為他的車鑰匙在臥室的包包裏，而那個包包的旁邊，就放著他之前給莫離買回來的幾套裙子，那是萬萬不能被馮爽發現的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周正，難道你不明白人家的心思嘛？人家並不想吃冰淇淋，也不想吃什麽水果……人家千裏迢迢的跑回來，最想吃的……其實是你……”馮爽沒有動，而是懶洋洋地往沙發裏縮了縮，然後就那樣色眯眯地盯著玄關裏的周正，希望他能撲過來親吻她……
“哈哈，我有什麽好吃的？難道你出去度假還沒吃夠那些帥哥美男嗎？”周正打了個哈哈，同時打開房門準備要出去的架勢，“快出來吧，我今天忽然特別想吃那種帶草莓的冰淇淋，走吧，邊吃邊跟我講講你的豔遇吧……”
馮爽真是急了，“我說周正，你急成這個樣子到底怎麽回事？難道你就穿著這身睡衣去吃冰淇淋嗎？”馮爽滿心不樂意，可是又不能立刻撲上去扒光周正的衣服，突然注意到他身上的睡衣，“你怎麽也得換件T恤吧？好吧，我幫你換衣服去……”
哈哈，有辦法了，讓他自己脫！馮爽立刻興奮起來，站起身就向臥室走去，隻要周正一露出那結實的胸肌，自己就來個餓狼撲食，看看他還往哪裏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