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36. 離穀



入夜,花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明日既要啟程離穀了,這幾日段君逸日日夜宿溪露院,又換了水靈兒侍候,她能見到他機會少之又少。

他知道自己即將離穀的事嗎?

罷了,知不知道那有怎樣?無論是她還是他都反抗段君揚不得。

長舒了一口氣,清除繁蕪的思緒,閉上眼睛。

沒想到這一覺便是天亮。

起身梳洗完畢,收拾了一下細軟,東西不多,兩件衣衫而已。枕邊一個檀木雕的娃娃,花容拿起來看了許久,又放回枕上。

既然是要斷絕,便不能在帶著能讓自己又念想的東西。

席莫敲了敲門進來,臉上有些沉重。

“我知你今日要離穀,要卷進那是非之中,這穀外不必穀內,先生沒什麽可以送給你的,隻有這閑來調配的藥丸,你拿著吧。”席莫從袖中拿出兩個白瓷瓶,覆在花容耳邊交代了兩句。

“花容明白了。”席莫給藥自然是好東西,花容隻是沒想到他連這麽貴重的藥也贈給自己,她此去必定凶險,也不矯做推辭,接過瓶子放好。

到了落日堂,段君揚已經坐在主位之上,曹鬱照例是站在他身邊,隻是沒料到水靈兒也立在一旁。

花容盈盈跪拜下去。

“柴清,江南首富柴家之女,柴家幾門忠烈,入朝為官不在少數,曾祖父柴茂曾官拜至丞相,退隱歸田之後,經商有道,三代下來,財富富可敵國......”

花容坐在馬車之上,撩簾看向窗外,朝天穀的景色裏她越來越遠,沒有和溪月告辭,也沒有去看段君逸,她終是害怕自己會後悔。

剛才太陽還是明晃晃的,此刻竟然下起雨來。

細潤的雨絲吹打著她的臉頰,羽睫上沾染了細珠,迷蒙間,看見遠山上一人佇立在山尖之上,似有若無的笛聲聽上去悠遠綿長。

“小姐,小心著涼。”細軟稚嫩的聲音闖進花容漸遠的神思,水靈兒起身放下簾子,用錦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花容臉上的水珠。

離穀之前一切都交代的很清楚了,她現在要扮演的便是江南首富柴家的大小姐,沒想到這麽巧竟可以恢複自己的本名。

這柴家大小姐自小身子羸弱,三歲那年一次高燒,命懸一線,後來柴府門外來了個尼姑,治好了柴清的病,後來那尼姑道這女孩的命格克夫,那段時間又正逢家中生意不順,柴祿信了那師太的話,讓柴清隨師太雲遊去,十八歲之後再行歸來。

今年十月正好滿十八歲,柴家派人到師太的庵裏,告知讓柴清回來。

既然是自小離開父母,又女大十八變,她取而代之,也該不會有什麽

破綻。

花容挑著眼看著水靈兒,這丫頭是去年在進的穀,今年不過十四,兩個羊角辮梳著甚是嬌俏可愛。

段君揚派她和自己一道,名為協助,實為監視,這水靈兒定是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單純。

一路顛簸,走了兩天一夜才到了揚州。

終於在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停下,水靈兒下了馬車,端出墊腳的板凳,扶著花容下來。

站在門外的幾個小廝被花容的姿容吸引去了目光,這是一個中年男人從大門出來,隻見他一臉欣喜的跑向自己,聲音激動不穩:“大小姐......”

花容淺笑,也麵露喜色,疑惑叫道:“福伯?”

柴福更加確信,翻身跌跌撞撞地跑進門去,嘴裏喊著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回來了。

片刻,隻見一身穿暗紅色鑲金錦緞,妝容精致的貴婦人,三步並作兩步的朝花容跑來,頭上的首飾鈴鐺鈴鐺作響。

激動的抓住花容的手,帶著哭腔,激動非常:“清兒!”

花容反握住婦人的手,聲音啞澀,道:“娘,這些年來身子可好?”

段君揚做事一貫滴水不漏,在出穀之前,便讓花容溫習了柴家每個人的習性,給她看了所有的樣貌,雖然隻是三歲前事,也一一交代清楚,以免到時候出了紕漏。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柴秦氏眼泛淚光,手掌覆上花容的臉頰,“清兒受苦了,這般消瘦,你爹見了定是要心疼的。”

“夫人......”兩個丫鬟自門內跑出來,柴秦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太過激動,這還是在街上,多有不便,捋了捋花容的發絲,道:“清兒,我們回家再說。”

瞬間,柴秦氏又恢複成貴婦人的模樣,不疾不徐地拉著她朝門走去。

兩個丫鬟跟在她後麵,水靈兒拿來了細軟,也跟在後麵。

花容抬眼看了一下柴府高懸的金漆匾額,心道進了這家門以後便是柴家的大小姐柴清,以後走得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

這柴家名為江南首富真是不假,園林景致精美,假山流水,九曲回廊,每一處莫不是精心造景。

柴秦氏拉著柴清繞過回廊,直至走了半柱香才走到廳內。

“收到書信,以為你明日才回來,你爹便外出談生意去了。”柴秦氏解釋道。

柴清低眉淺笑,3歲離府,這會兒定是不能太熱切,所以從各個一直保持有禮卻疏離的樣子。

柴秦氏見她的模樣,不禁歎道:“清兒可還怪爹娘三歲便把你狠心送出府?”

“怎麽會?清兒自幼體弱,爹和娘都是為了我好。”柴清拍了拍柴秦氏的手,寬心道。

四十多歲的女人,保養的相當好,皮膚光滑,指甲圓潤,眼角雖然有些皺紋,依舊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定是個美人。

“清兒!”一聲高亢的男聲自廳外想起,剛聽到聲便見一個身著黑衣頭綁汗巾的高大男子走進來。

柴秦氏的目光從柴清身上轉向門外,笑著道:“毛毛躁躁的,休要嚇著你妹妹!”

說著又拿出別在腰間的錦帕為他擦汗,滿眼的寵溺慈愛。

柴清起身福了福身子,軟軟地喚道:“大哥。”

柴晉拿下母親拭汗的手,繞著柴清打圈,嘖嘖道:“真是女大十八變,小時候那麽瘦黃的小丫頭,長大了竟這麽標致。”

“希望這真是女大十八變,可別是旁人冒充的。”一個上著紅色小甲,下穿橘色百褶裙的女子扭著腰走進,這女子大約二十五左右,唇紅齒白,柳柳眉細腰,長得倒是算上美麗,這一頭的首飾不分重點的全戴在頭上,讓人不免覺得豔俗。

“這位是?”

“清兒,這是你薛姨娘,八年前才進得的府。”柴秦氏一改剛剛的小臉,神色有些厭惡。

“清兒見過薛姨娘。”柴清又福了福身。

“哎呦,我可擔不起啊!”那薛姨娘走過來,對著柴秦氏道:“姐姐,這女兒可不能亂認啊,柴家家大業大,難免有些小人覬覦,這身份可是驗仔細了?”

“清兒是我女兒,我自然一眼便認得,至於有什麽小人覬覦柴家的家業,我心裏清楚的很。”橫了薛彩衣一眼,意有所指。

柴晉舉起柴清的手,露出戴在右手上的一雙銀鐲子,鐲麵上一隻雕龍一隻刻鳳,咧著笑對薛彩衣道:“薛姨娘,這鐲子原本是清兒一隻,我一隻,在清兒離去前,我把這鐲子給了她,除了我和清兒之外,沒有一個人知道,若她不是清兒哪來的兩隻鐲子?”

薛彩衣被堵得無話,扯了扯嘴角:“一切還得老爺回來定奪。”

柴秦氏和柴晉都不理會她,隻圍著柴清噓寒問暖,問這幾年的近況,和師太去了哪些地方,柴清都一一道來。

這一聊就到傍晚,紅霞滿天,柴晉肚子咕嚕一叫,臉色囧紅:“光顧著和妹妹聊天了,應該吃飯了。”

“我這一高興倒是忘了,清兒舟車勞頓,該是累了。”轉身對站在一旁的丫鬟道:“翡翠,趕去吩咐除非弄些膳食來。”

“薛姨娘也在這用膳嗎?”柴晉濃眉一皺,一臉的厭惡毫不掩藏。

薛彩衣柳眉橫豎,訕訕道:“不了,我回荷芳齋和迪兒、婉兒一道吃。”

“那薛姨娘慢走。”柴晉咧嘴小,做了個請的手勢,轉身有對柴清道:“她說得話千萬別放在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