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19. 歸來



一陣長鳴叫醒了沉睡在夢魘裏的花容,花容睜開眼,迅速站起來,往落日堂跑。

在朝天穀,一般有什麽重要的大事,才會用到這哨鳴,而這次,定是因為段君揚回來了。

跑到落日堂的時候,眾人已在廳裏跪了一地,花容低頭連忙伏跪在角落。

廳裏主位的方向,坐著一個帶著半張修羅麵具的俊美青年,身上散發的肅冷氣息讓人不敢與之平視。那人便是段君揚,這朝天穀真正的主人。

環視一遍偌大的落日堂大廳,段君揚指著花容,對曹鬱道:“讓她跟過來。”

說完,起身便朝段君逸住的朝陽殿走去。

在曹鬱的提點下,花容也快步跟上去。對於花容來說,這朝天穀最陌生,和最熟悉的人,就是段君揚。是他,當年血洗柴家,也是他,帶她走出柴家的這個牢籠,走進了朝天穀。

他是她見到的第一個朝天穀中人,卻也是最陌生的,他對她說過的唯一一句話便是十三年前的血洗時的那句--跟上來。

此後幾年雖然段君揚從來沒有看過她一眼,不,應該說,段君揚除了段君逸之外,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裏過。

仿佛他的世界,就隻剩那麽一個人可以去關注,可以去付諸溫柔。

花容低頭跟在後麵,暗暗回想起,以前在段君逸房裏看到的一幕,手掌不由緊握成拳。

那是她在朝天穀中最大的秘密,她害怕,不願回想,因為那個秘密也許會讓她萬劫不複。

垂著眼瞼的眼睛,正好落在段君揚的蹁躚的衣袂上,跟著跨過門檻。墨青色的衣角,一如十三年前那般,不沾半點塵埃。花容此刻雖不想見到段君逸,卻也違抗不得他的命令。

剛一進門,就見席先生急匆匆跑進來。

段君逸此刻著一身白色暗花錦衣,臥在軟榻之上,手握一卷書,怡然地翻閱著,絲毫沒有受一行人的影響,連頭都沒抬。

段君揚就站在一仗之外,不去擾他,常年平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像冰雪初融般。

不諱言,段君揚在樣貌上任是多麽絕色的女子也比不上,他之所以常年帶著半邊的修羅麵具,據說是因為長得太好看,有點蘭陵王戴罩出征的意思。

段君揚就這麽安靜地看著段君逸,像是要把人看盡骨子裏,一點一點,微小到頭發絲,也要瞧個仔細。

曹鬱和花容也便安靜地站著,甚至有些摒吸。

席莫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是否開口。

良久,段君逸放下書卷,掩嘴咳嗽,席莫這才得了機會,上前,為段君逸把脈。

“怎麽樣?”段君揚冷清的聲線裏,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急切。

“正是服用白玉蓮最佳的時機。”把完脈,席莫朝段君揚道。

隻見段君揚從衣袖之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白布包,放在桌幾上麵,“那請先生為君逸煎藥。”

席莫三兩步上前,拿起白布裏麵那朵通體潔白,泛著光芒的小花,眼角的笑紋漸深,聲音是掩不住的激動:“真的是白玉蓮

,真的是白玉蓮,老朽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第二次。”

“席先生請快為二公子煎藥吧。”段君揚麵上雖沒表現出上麵,曹鬱也能感覺到他的急切,忍不住出言催促。

“不用,不用,白玉蓮豈能和別的雜物放在一起煎煮。”席莫朝花容道:“丫頭,去地窖,拿碗十年老酒來。”

花容拿酒回來,席莫聞了聞酒味,把白玉蓮放入碗內。

潔白的花朵在碗中舒展開來,散發出幽幽地香味,沁人心脾。

浸泡半刻鍾,席莫拿起碗,端到段君逸身邊,道:“二公子就著酒,把花喝進去就行了。”

段君揚盯著段君逸一刻不放,袖裏的手早已握緊成拳,不可否認,他有些害怕,有些緊張,他怕段君逸賭氣,怕他不喝這碗藥,更怕他下一刻便病情有變。

對於很多習武之人來說,白玉蓮都是趨之若鶩的聖寶,它不僅可以醫治百毒,還可以益壽延年,增強功力,如果是身體健康的習武之人服下,便可得一甲子的功力。

那麽多年等待,終於在朝露的時候擷取了這朵十年一開的白玉蓮,段君揚卻連看都不多看一眼,隻擔心段君逸不肯服用。

他不怕付諸的耐心一朝成空,他怕的是段君逸不能康複。

但是,顯然他的憂心是多餘的,段君逸依舊是沒有抬眼看他,端起了那碗,就往喉嚨裏灌。

甘冽的酒香在唇齒之間蔓延,白玉蓮順著酒,滑進喉嚨。

這麽簡單的一個步驟,段君揚付出了非比常人的耐心和時間,守候了,等待了那麽多年的東西,終於塵埃落定,心裏不由緩緩舒了一口氣。

君逸肯喝了這白玉蓮,是不是代表也原諒了他?

段君揚挪動腳步,朝段君逸走近,坐在軟榻的邊緣,出劍殺人快如閃電的手,此時,有些顫巍巍地伸過去想去碰他這麽多年沒有看到的眉眼。

段君逸用書卷一把隔開,淡漠疏離道:“我不習慣你碰。”

花容微微心驚,卻也不敢抬頭。那個深藏在心裏的巨大秘密,此刻異常清晰起來。

“君逸......”清冷的聲線,每每在呼喚這兩個字的時候,都帶上暖暖的柔情。

段君逸眉頭微微皺起,一股腥甜衝上喉間,噗地一聲,一口鮮紅的血液染上了段君揚墨青色的衣襟,和他半邊的修羅麵具,還有點點血漬濺到他如羊脂般的右邊臉上。

清冷冰涼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席莫快速為段君逸把脈,眉頭緊皺,又立馬把他扶平躺下,為其施針。

照例說白玉蓮服用不會產生任何異狀,這又是為何?

施針完畢,段君逸的額上已沁出薄汗,段君揚欲拭之,段君逸嫌惡地皺眉,撇開臉,讓他的手落了空。

“花容,你來。”段君逸抬眼看向站在角落裏的她,出聲道。

花容看了一眼段君揚,接收到讚同的眼神後,才拿著錦帕為其擦汗。

席莫拔下最後一根刺在喉間的針,才道:“二公子沒什麽大礙,隻是把前些日子用來續命的藥給吐出來了

,不日,身體便可大好。”

一聽到吐出來的是用溪月雙腿換來的藥,花容擦拭的動作一滯,不過就隻是一瞬間的事,馬上又恢複動作,仔細的為他拭汗。

溪月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就像這汗水一樣被輕輕抹去了。

“那就好。”段君揚沒有再企圖去碰觸他,隻是目光依舊膠著在他臉上。

自己離開了這麽久,想念了這麽久,終於,終於再一次見到他了,眉眼都長開了,雖然身子依舊瘦弱,卻欣長了不少。

“我累了。”不言而喻的轉身,意思再明顯不過,花容收回手中的錦帕,起身準備退出去,哪知段君逸一把握住花容的手腕,道:“你留下來。”

段君揚臉色一沉,幽深的眼睛轉眼看向段君逸握著花容的手,瞳孔微微縮小。

席莫看在眼裏,知他要怒了,便打哈哈道:“二公子剛服了藥,確實得調息一陣,那大公子我們......”

段君揚冷著臉,看了一眼花容,起身朝門外走去,席莫,曹鬱緊跟其後,花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著,一動不動。

她當然知道段君逸的此番舉動惹惱了段君揚,還把自己也搭上了,可是她有能反抗什麽呢?

“你不高興嗎?”段君逸見他們都走了,又翻了個身對著花容,俊眉斜挑,骨節分明的大掌摩挲著她的皓腕。

花容垂著眼睛,搖搖頭,反問:“奴婢有什麽好不高興的?”

“是啊,你能有什麽不高興的呢,他回來了,你定是開心的,不是嗎?”段君逸握著花容的手有些用力。

花容蹙眉,不解段君逸話裏的意思,卻也不想了解。

段君逸這一場病,所有人都圍著轉著,比起任何人都再幸福不過,而溪月,現在還在那後山的禁閉室裏,一個人發著燒,也許現在是醒了,麵對自己失去的小腿,也許是還昏迷著,做著噩夢。

人的懸殊為什麽會這麽大?

段君逸見她不語,當她是默認了,一手摟過她的腰肢,箍緊,讓她不得不半身伏在他身上。

猛地一個轉身,把她壓於身下。

深邃的瞳眸對上她清亮的眼睛,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冰涼的唇便覆了上去。

嘴裏還帶著淡淡地血腥味,花容閉著眼睛,感受他傳遞過來的腥甜,手指幾乎快嵌進肉裏。

段君逸細致地輕吻著她的唇舌,轉而向下,埋首在她的脖頸處,在她白皙的脖子上映出一個暗紫紅的吻痕。

修長的手指覆上了她的腰帶,輕輕一拉,衣衫鬆散開來。

花容緊咬著下唇,摒吸承受著他,在段君逸身邊這麽多年,名義上是侍女,實則她們也明白,在段君逸需要時,暖床也是她們的義務之一。

可是這麽多年以來,她在段君逸身邊,從來沒有看過他碰過任何一個侍女,永遠是那麽清冷的禁 欲的樣子。

“真沒意思。”忽然段君逸從她身上翻了下來,一手支起臉頰,一手撫上她咬破滲血的嘴唇,淡淡地自嘲:“即使咬破嘴唇也不肯跟我求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