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毒藥也會有味道



新聞摘要,頭版頭條,本城昨日最大的新聞莫過於神秘女孩英勇拯救失足少女。趙聊聊一夜間成了神秘的大英雄,而米花就沒那麽幸運了,她被寫成了重度抑鬱症患者,被作為多次自殺未遂的抑鬱症患者典型案例。各個就職於私人、公人醫院的所謂心理學專家紛紛亮相,對米花的心理狀況和行為做了深度剖析。更有心理醫療機構躍躍欲試要借著這次機會炒作,免費為米花做心理診療,並全程報道診治過程。

米花拿著報紙,她覺得那些所謂心理學專家都有某種臆症。

他們分析的,她隻覺得可笑,如果一個人連生存都困難了,他除了去死還能做什麽更有意義?

米花將報紙放回雜貨鋪,提著裝滿油鹽醬醋的袋子往回走。

有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像一條缺水的魚,就這樣暴曬在沙灘上,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白色的纖維連衣裙像堵密不透風的牆,混合著汗水黏糊糊的貼在身上,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回家的路即使不用辨別憑著感覺也能夠摸到,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站在自家門前。摸起掛在脖子上的鑰匙串,習慣性的插進門鎖,手握住把手輕輕一旋,門哢嗒一聲,開了。

辛辣的酒精味道撲鼻而來,米花下意識的皺起眉頭看了一眼斜躺在半舊沙發上的中年男人,眉毛擰的更緊。老式的電視機裏還放著某個電視台的綜藝海選,飯桌上擺放著幾隻簡易餐盒,上麵已經沾滿厚厚的一層油膩,幾隻蒼蠅繞著飯桌打轉。地上橫七豎八的擺著一堆空酒瓶,米花不小心撞倒一隻,發出砰砰的脆響。

中年男人從沙發中抬起頭,揉著惺忪的睡眼,沒精打采的問:“你今天去哪了?”

“沒去哪。”米花推了推眼鏡,放下手中的塑料袋,開始動手收拾地上的空酒瓶。

“是不是又去做無聊的事情了?”中年男人隨手舉起一隻酒瓶仰頭去喝,可惜裏麵的酒所剩無幾,隻勉強滴了幾滴。男人有點垂頭喪氣,看著米花的眼神也開始暴躁,“別以為我不知道,新聞直通車都已經播出來了,全城的人都看到了!”

“那又怎麽樣?”米花站在那裏呆呆的問

“怎麽樣?你說怎麽樣?!米家的臉麵都被你丟盡了!”中年男人咆哮起來。

米花反倒笑了,她活了十六年,自打有記憶開始都是父親酗酒母親被責罵,終於有一天母親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生活離家出走了,而米花就順理成章的成了父親的出氣筒。

米花的父親米子良是五金廠的下崗工人,靠著政府的救濟勉強度日,加上嗜酒如命,有了錢全部拿去換酒了。米花初中畢業就成了無業遊民,偶爾做點散工補貼家用。

日子如同白開水,索然無味。

所以就有了開篇的那一幕,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並不稀奇。

“所以,即使這樣你也沒打算去救我是嗎?你很希望我死掉吧?就像媽媽當初離開,你裝出痛苦的樣子,其實心裏巴不得她走!”

啪——一聲脆響在耳邊炸開,米花捂著紅腫的右臉不甘示弱的瞪著怒氣衝衝的米子良,然後默默拾起地上的眼鏡,跑了出去。

就算是喝慣了白開水,也要偶爾換換果汁汽水酸奶來調節一下,如果這些都沒有,那麽毒藥也會有味道。

鏡片像皴裂的大地,隱約出現幾道猙獰的細紋,米花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重新架在鼻梁上。

她有很嚴重的近視,不戴眼鏡整個世界都是模糊的。

米花抱著雙肩在路上慢慢的走著,夜風拂過,怕冷似的打了個哆嗦。

馬路上霓虹閃爍,熙熙攘攘,隻是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像一張過期的電影票,被人遺棄在陰暗的角落。

唯有死亡才會引起別人的關注,這樣的生活令人心生絕望。

身邊有個小小的黑影擦肩而過,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忽然從馬路對麵急穿而過,米花迅速轉身,飛快推了小男孩一把。

吱——

尖銳的刹車聲劃破了天際,原本嘈雜的馬路瞬間變得死一般寂靜。

車子剛好在米花麵前停了下來,緊貼著她的身體。

中年男子從車窗裏探出頭來,怒不可遏的罵道:“你他媽不想活了?!”

米花一怔,木訥的點點頭,是的,她還

真是不想活了。

“神經病!要死死遠點,別死老子麵前!”中年男人指著米花的鼻子罵的很難聽,直到周圍越來越多的人聚集,才在一片譴責中不屑的驅動了車子,像躲瘟疫一般繞開了米花,揚長而去。

“真是沒道德,明明差點撞了人呢……”

“就是,這個姑娘可是救了那個小孩……”

“哎……姑娘……”

米花在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中顯得茫然無措,她其實也沒想救人,她隻是想找到一切可以死去的機會而已,甚至可以偽裝成一場事故……

正欲離開之時,有人在身後輕笑出聲,米花差異的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穿著最普通的白襯衣黑西褲,斯斯文文,儒雅謙和,倒像是剛從寫字樓裏走出來的IT人士。

隻是那抹不合時宜的微笑,令人摸不到頭腦的狡猾。

“小姐,你這樣是死不了的。”

米花渾身一僵,這句話竟與前幾日救她的女孩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自己的行為已經暴露了嗎?自殺的跡象真的很明顯嗎?難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也是來逞英雄裝好人的嗎?

一連串的疑問迫使米花目不轉睛又帶著點不確定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其實那個孩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你救了他,這個劫難就會轉嫁到你的頭上。”

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始終掛著淡淡微笑,像是訴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米花嗤之以鼻,轉身離去,覺得自己看走了眼,哪裏是寫字樓的白領,分明是個江湖騙子。

她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劫難?

“喂,”男人忽然扯住她的手腕,硬塞給她一張卡片,“如果以後有什麽問題,不妨來找我。”

米花困惑的攤開掌心的卡片,不由自主的放大雙眼,難以置信的開口:“竟然還有這種?!”

黑底白字的卡片,隻有聊聊兩行字:專業自殺谘詢——莊晟,最下麵是一串電話號碼。

米花猛然抬頭,想說些什麽的時候,男人卻不知何時已經走遠,消逝在茫茫人海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