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姐妹



素雅徑自歎了一口氣，卻是在銅鏡前坐下，靜坐著出了會兒神，吃下藿香丸，便開始對照銅鏡塗抹起清涼膏。

手如柔荑，十指如蔥，素雅沾了些清涼膏，效果便立刻顯現出來了，所到之處，絲絲清涼滲透肌膚，泛紅的臉頰在片刻之後恢複如雪嫩白，腫脹也很快的消了下去。果然極好。

“吱呀”一聲，素雅房間的門被人輕輕的推開，一個小腦袋正往裏探著，素雅轉頭看去，這偷偷摸摸的不是溫嬪是誰。

隻瞧她輕聲道：“素雅姐姐，心瑤來看你了。”

素雅收好那些物件，蓮步輕移迎了上去，關好屋門後，見溫嬪隻穿著單薄的素白小朵金絲木香菊柔紗寢衣，於是又轉身回去拿了自己的白底綠鄂梅披風，給溫嬪穿戴好之後，這才對溫嬪施施然行禮道：“奴婢給小主請安，小主吉祥。”

溫嬪忙彎腰扶起素雅，抬起汪汪水眸笑看著素雅，道：“素雅，現下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禮。”

素雅道：“不管何處，小主總是主子，奴婢是小主陪嫁丫鬟，自是更不能亂了規矩。”

溫嬪無奈的攤攤小手，無奈道：“好吧，隨你去吧！”說話間，便走到了素雅的木床邊坐下，嘴裏嘟囔著：“素雅的床還是一如既往，硬邦邦的，坐得心瑤不舒服極了。”

素雅笑著，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軟墊，道：“小主身嬌肉貴，自然不比得奴婢，從小便喜歡這硬床，這不，奴婢早早便準備了這團花軟墊，雖不及小主那煙灰紫雲錦坐墊舒適，倒也能不會硌著小主皮膚。”

“素雅知道心瑤要來嗎？”溫嬪站起身來，任素雅放好團花軟墊。

素雅被溫嬪拉著坐下，柔聲道：“今日發生之事，小主怎會不來詢問？奴婢可能了解小主不到十分，但那七八分還是有的。以往在恭王府，若是奴婢有錯處，小主便是這般安撫好他人，然後晚間再偷溜過來問候奴婢。”

“還是你了解心瑤。”溫嬪言笑嗬嗬，複又關切的問道：“心瑤見你在養心殿之時，臉頰還腫脹通紅，這會子是好了嗎？”

她心中一動，道：“多謝小主關心，皇上給奴婢賜了點藥膏，現下已經完全好了，小主不必擔心。”說完，素雅想起溫嬪冒雨前去養心殿“接”她的情景，不免有些責備道：“小主，以後不管情況再如何危及，切不可拿自己身子犯險，今ri你那落水般模樣進來，可把奴婢嚇了個好歹。再如何著急也該顧惜著自己呀！”

溫嬪坐在床上，身量不夠，腿還不及地，悠悠的晃蕩著小腿，神色卻是無比認真，道：“

心瑤一點兒事都沒有。可是，心瑤把素雅當親姐姐，心瑤覺得素雅和我一樣重要！”聲音不大，卻帶著潛在的力量，震撼著素雅的心房。“我在明間用晚膳時，聽到有宮女議論，我擔心你，便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然，溫嬪仿佛自言自語一般，依舊在空中晃蕩著小腿，水潤雙眸卻看著前方的青石地麵。

素雅聽聞，雙眸被一抹霧氣遮住，心中感動不言而喻。

“小主……”

溫嬪呆了會兒，回神後，卻發現素雅雙眸噙滿了淚水，不由得心頭一緊，忙急急道：“素雅怎的哭鼻子了？”邊說，溫嬪還一邊拿出自己的淺紅色折枝花錦帕為素雅拭淚。“心瑤還小，怎的素雅比心瑤還小嗎？”

“小主倒也會打趣奴婢了，奴婢不哭了便是。”素雅欣然笑起，寬慰道：“奴婢有小主這樣的主子，當真是奴婢三生修來的福分。”

言罷，溫嬪倒是也咯咯笑了：“心瑤還以為素雅向來不會阿諛奉承，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小主糊塗了，現在已經是亥時了，不知小主的太陽從何而來？”她笑意妍妍，雙眸因淚珠未幹，而顯得更加光彩，奪目得仿若世間最動人的精靈。

“素雅姐姐一張巧嘴伶牙俐齒，心瑤自知比不過的。”溫嬪掩嘴，一臉天真可愛的樣子。“對了，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為何素雅會與釗淑儀扯上關係？宮裏向來喜歡以訛傳訛，怕是當不得五分真。心瑤覺得，還是聽素雅講比較真切。”

既然溫嬪如此信任她，那她便可以挑著說了。她這算不得說謊，畢竟她也是出於為了溫嬪好。

溫嬪從小便單純善良，自入宮三月，卻仍如初心智，她不願意讓後宮的髒水潑到溫嬪的身上。雖說溫嬪遲早要長大，會與其他妃嬪分一杯羹，但現下她能讓溫嬪少沾惹，就少沾惹點兒吧。素雅隻惟願她能夠多保持自己的本心久一點兒。

想到此，素雅對溫嬪道：“今日皇上吩咐田德公公在流水閣內召見奴婢，這個小主已經知道了。”

溫嬪點點頭，連聲附和道：“恩，素雅本不想去，還是心瑤勸著去的。素雅還說想去歸還皇帝叔叔的羊脂玉佩。”溫嬪想到是自己勸去的，心中不免內疚。“早知如此，心瑤便不會多事了。”

素雅會心一笑，彷如九月豔陽，道：“小主莫要自責，天下無人能知曉未來之事，奴婢不怪小主，小主也是一番好意。”見溫嬪咬唇點頭，素雅複又道：“奴婢到了流水閣，田德公公言皇上政事纏身，處理妥當便會過來。誰知在奴婢等皇上的時候，不巧碰見了釗淑儀。

奴婢自進宮起，從未見過釗淑儀，自然不認識，於是釗淑儀娘娘便小小的懲罰了奴婢一下。小主也知，在宮裏妃嬪是主子，宮女是奴婢，奴婢犯了錯，主子小懲奴婢一下，也是在情理之中。”

聞此，溫嬪義憤填膺，小臉上寫滿了不甘心，氣道：“釗淑儀打了你臉對不對？難怪心瑤進養心殿的時候，你的臉還又紅又腫，竟是受了她的刑！”

“噓……小主想重華宮所有人都知道小主夜晚偷溜到奴婢這來嗎？”素雅忙製止道。

溫嬪連忙自己雙手捂上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毫無心機的天真浪漫使人發笑。仿佛一隻小貓受到了驚嚇。

“可是，素雅你是我溫嬪的陪嫁丫鬟啊！要懲戒也是我這個主子懲戒，哪裏輪到釗淑儀發威！”囫圇的話語從溫嬪小手縫裏溢出，捂著嘴還不忘申訴。

素雅無奈的笑笑，又起身走到屋子的各個窗檢查一遍，見都已關好，這才又坐到溫嬪身邊，繼續說：“奴婢自然是小主的，可是在這後宮裏，釗淑儀娘娘也是主子，更何況，是奴婢犯錯在先，釗淑儀娘娘小懲大誡也無錯的。”

“哼，那哪天心瑤也要找機會好好教訓一下她的貼身宮婢，否則這叫心瑤如何服氣，心瑤定給素雅報仇！”溫嬪卻依舊恨恨的，鼓著小腮幫子生氣的模樣煞是可愛。

“小主切不可說此氣話！”素雅有些嚴肅，道：“素雅隻是一介小小宮婢，小主萬萬不可為奴婢強出頭，若再次得罪了釗淑儀娘娘，小主和奴婢以後再宮中的日子可如何過？再說，釗淑儀娘娘比小主高兩個位份，萬萬不可無禮的。小主別忘了，再怎麽說，她也是皇上親封的釗淑儀！”

溫嬪對她的話不甚在意，反而道：“宮中的日子過不了，咱們就回恭王府便是，還能天天見著阿媽和額娘，心瑤就不信回了恭王府，那個釗淑儀還能欺負我不成！”

溫嬪的話把素雅嚇到，她急急道：“什麽回恭王府，小主不可亂講話！這可是在宮裏，小主謹言慎行才是！”

“無妨，素雅你不必擔心，皇上是心瑤的皇帝叔叔，不會同心瑤置氣的。”溫嬪畢竟還是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孩兒，什麽都不懂。

素雅隻當童言無忌，但卻也不得不謹慎提點道：“小主一定要時刻謹記，皇上是小主的夫君，宮裏便是小主的家，許多事情往往禍從口出啊！”

溫嬪歎氣，無奈道：“罷了，罷了，素雅你向來想得周全，心瑤全聽你的便是了。可是……”

素雅看著溫嬪欲言又止的樣子，心想，這深宮高牆到底是能改造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