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重華宮



由於皇上實在不甚放心溫嬪如此嬌弱的身子,到底還是命人給溫嬪換了件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羽緞鬥篷,還著人給素雅換上粉紅色雲錦鬥篷。天子所施恩威,素雅到底不好拒絕。

雨漸漸開始變小,隻留下半屢風在迎合著,而這被雨衝刷過的夏夜,所有人都感覺到空氣清新澄淨不少。遇見這久違的甘露,樹木依舊如昨,汲取大地最精華的養分,草堆內悉悉索索聲響不斷。隻是這暮色已深,四周除了前後方幾名宮婢所提的五連珠大紅宮燈還閃著光亮外,其他視野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漆黑。

剛從養心殿出來的素雅,一身的冷汗早已被風幹,隻餘留內間貼身衣物緊緊的貼著肌膚。若說不怕,她倒還是心有餘悸的。為一個懲罰了自己的釗淑儀開脫罪名,反而一人攬於身,後宮中人,她沒有惹得其的,雖說她這樣此行此舉是另有目的,可卻也仁義一回。隻是尚不知那釗淑儀會有如何下場,或許明日便可揭曉答案了。

兩頂轎攆晃晃悠悠的像前行走著,黑幕依舊,仿佛一塊巨大的黑布蒙住了雙眼,那些光亮著的五連珠大紅宮燈放在素雅眼裏,現在反而更像是一個個正在漂移著的鬼火,幸而她沒有那麽信鬼神之說,隻是通往重華宮的小道越走越窄,白日裏暗紅色的高牆此刻隻能看見藏青色一般的星星點點,壓抑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養心殿通往重華宮一路,素雅幾乎一直處於心神不寧的狀態,反倒是溫嬪,說到底還是整整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兒,轎攆的晃悠她倒是覺得舒適得很,不免得閉目養神睡了會兒。

如此也好,這樣溫嬪或許在這後宮裏能夠快活許多。

素雅思緒還在飄飛中,這邊便有宮女在旁提醒重華宮到了,素雅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在黑幕下金色變得略顯暗淡的“重華宮”字樣,雖然已經一更天,牌匾下朱紅色襯柳釘宮門卻仍未關閉。

素雅對那群隨侍道了句“有勞各位”後,便給領頭的太監幾錠銀子讓他去打賞手下人。待一切妥當之後,素雅這才繞過轎攆,扶著溫嬪進宮。

入了重華宮前院的崇敬軒,素雅和溫嬪兩人卻

聽見一陣陣鬧騰的聲音,嗡嗡作響讓人愈加煩悶,溫嬪方才本就才在轎攆上小睡了會兒,正需安靜的醒醒腦,素雅聽見此聲,便加快步伐越過崇敬軒,凜然喝道:“如此夜深,你們吵鬧作甚!影響到小主倒好說,若是驚動了闔宮,誰擔待得起?”

瞬間,整個院子變得極為安靜,仿佛是被這聲音嚇到。

但其中之一的李錦茜看到素雅和溫嬪後,很快反應過來,走上前來急急道:“小主,你可終於回來了!重華宮上上下下都擔心得不得了!”言畢,又欣慰的看了眼素雅,伸手握住她略顯冰涼的手,道:“姑娘回來了就好。”

素雅點點頭,回錦西一笑,示意一切都好。

溫嬪現下睡意全無,隻嘟著小嘴抱怨道:“你們在這院子鬧騰什麽呢?害得心瑤本來想享受今日涼爽的夏夜,這會子又覺得煩悶了不少。”

錢多祿上前行禮賠罪道:“小主消消火兒,是奴才們的不是。”禮畢,複又答道:“回小主的話,您一聲不響的就出了重華宮,也未說去往何處,奴才們也沒個主意,這不,正商量著要不要去向皇上稟報呢!現下擾了小主的清淨,還望小主網開一麵,莫要怪責。”

所有人如此也隻為關心而已,溫嬪倒是心有愧疚了,道:“心瑤方才所去之處,便就是皇上那兒。素雅隻身在外,心瑤不放心。這次心瑤沒有告之你們,是心瑤疏忽了。你們明日且去庫房領賞錢,就當是心瑤請你們喝茶壓驚啦!”

“小主折煞奴才們了,我們作下人的關心主子本是應該,不敢邀功。”眾人齊聲跪地答道。

溫嬪裝作一臉嚴肅,道:“無妨。你們若是再拒絕,便是存心要心瑤不安。”

眾人連稱“不敢”,這才了了。

李錦茜畢竟是在宮中多年,是宮中的老人兒,很快便瞧出溫嬪雖是穿著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羽緞鬥篷,帶帽遮蓋了發髻,但仍能看出她鬢發有些散亂,仿佛是略感不適,忙道:“小主出門想必淋了些雨,奴婢早已叫人準備了熱水,還有小主最喜歡的玫瑰花瓣與沐寧香,隻等小主回來便能舒爽些。小主這會子若不好好泡

泡,怕是要著涼,小主這便隨奴婢去罷。”

“錦茜果然貼心!”溫嬪讚了一句,然又吩咐道:“叫人也給素雅準備些。現已戌時,素雅回去好生休息。今晚之事,明日再說罷。”

素雅行禮道:“奴婢多謝小主體恤。”

洗淨一身,素雅頓時感覺舒爽了不少,仿佛是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一般輕鬆,身上飄散的,是淡淡的茉莉香氣,這是自從她和溫嬪進了重華宮之後才換的,重華宮本就離得東邊的禦花園近,這自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好處了。

以前在恭王府的她,永遠是一身梨花香,她還記得連貝勒曾對她說過——“一聞見你的氣息,我總能想到‘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進了宮,她便再也沒有碰與梨花有關的東西了。

她還記得,當初七歲被連貝勒和陶智救回恭王府後,連貝勒說——“自此以後,你就跟著本貝勒罷!”盡管她是被救來的,最後因歌女身份在恭王府存活,她卻能與郡主一同長大,吃穿用度從未少過半毫。

她還記得,連貝勒是唯一一個讓她入宮照顧好自己的人,隻是他已十六,想必也快要納妾了罷。不知那時,連貝勒是否還會記得她這個閑人。

許是私心裏想斷了自己的念頭罷,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入宮後便隻能是更不可能。

素雅拿出火折子,拿出一根溫嬪先前賜給她用的河陽花燭,火“騰”的一下就著了,整個屋子瞬間亮堂了起來。

這河陽花燭本是河陽產的,支支如手臂粗,燭中灌有上好的沉香屑,其火焰明亮而香氣清鬱,在夏日裏用是最好不過的。溫嬪那賞賜了有許多,估計今年都用不完,於是便給了她一些。

素雅知道,今晚溫嬪必定會偷偷溜過來,否則她平日裏也舍不得用如此好的河陽花燭。

她從袖中拿出那塊羊脂玉佩,放在暗紅大棗木梳裝盒中收好,以便有機會能夠歸還。又拿出皇上給的藿香丸和清涼膏,心中不禁一陣悵然。

自己何德何能,現下竟然與皇上扯上了關係。早知如此,當初那盤棋,她輸給他便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