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章 誰準許你碰她的
白芷落不敢睡熟,一直半醒著,直到身旁人的呼吸有了規律,微微起了鼾聲,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穿了鞋子,抓起枕邊的包袱,欲要逃走。想了想那門的開合聲有些大,怕會吵醒楚清決,白芷落摸索到了窗邊,向外張望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便輕手輕腳地推開了窗,一個縱身翻了出去。
從房內逃出來後,白芷落不敢停留,牽了馬便加緊了腳步。
房內,楚清決立在窗邊,看著那月色朦朧中單薄的身影,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怎麽要逃走?是我虧待了嗎?還是……她不希望我再跟隨了?
夜晚的風冷得刺骨,白芷落蜷著身子,迎著風從小路上穿過,她不敢走大道,怕被公孫府的人認了出來,便一路沿著湖畔,一走便走到了日上三竿之時。
實在是走不動了。
白芷落脫了鞋子,把腳泡在冰涼的溪水裏,此時早已是饑腸轆轆,喉嚨也幹得要冒火,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也不知這溪水流往什麽地方,滿眼的參天大樹,白芷落心中不由得怕了起來。
該不會是我迷了路吧?
這麽一想,心中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如若再這麽走下去,我會不會走不出這樹林了?萬一走到了深山裏該怎麽辦?過不了幾個時辰天便要黑下來,倘若我無處安身,豈不是要在這裏風餐露宿一晚?
白芷落在心裏狠狠地罵了自己幾句,早知道就不在半夜逃出來了,自己大可拒絕了楚清決,在天亮的時候離開,走了別的路,想必要比現在的境遇好得多。那楚清決即便有什麽歹心,這也過去了兩天的時日,看他還沒有什麽動作,會不會是自己一時緊張聽錯了,誤會了他呢?
正在胡思亂想間,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馬匹的嘶叫聲,緊接著聽到了一些人在說著什麽。
白芷落心中一緊,迅速穿好的鞋襪,翻身上了馬。正欲要揚鞭離去時,忽而一聲清脆的哨聲入了耳,身下的馬瞬間如同聽到了什麽命令一般,躍起前蹄,嘶叫著朝那聲音飛奔而去。白芷落在馬上還未有所反應,立刻感到了巨大的顛簸,震得自己五髒六腑都亂了套。
一路狂奔出去。
一隊人馬正要撤離,忽然,領頭的那人似是聽到了什麽動靜,立刻向身後擺了擺手,整隊人馬皆屏息凝視著前方,紛紛拉弓拔劍,準備迎擊那聲音的主人。
弓箭手遠遠地看到一抹飛快的身形從遠處襲來,拉滿了弓便要放箭,那領頭的人眯起眼睛細看,忽然大喝一聲:“慢!”
隻見那道飛快的影子直直地向他們衝了過來。大家紛紛伸頭察看,這才發現是一匹馬,馬上還坐了個人,隻不過那人似乎已經到了極限,死死地勒著馬的脖子,一雙腿緊緊夾著馬肚子,隻要稍有鬆懈,定會摔了下去,若再被那馬蹄子踏上兩下,必定九死一生。
那個
領頭的人又細看了兩眼,忽然覺得那馬上的人有些眼熟,待那馬奔近後再看,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白家小姐!快隨我救人!”那領隊大聲吩咐道,勒馬便衝了出去。
手下的人聽到是白家小姐,紛紛嚇得臉色煞白,但凡這人有一丁點兒損傷,所有的人都難逃一死了,當下,便紛紛隨了領隊向前奔去。
白芷落在馬上早已是頭暈目眩,一股股酸水直往喉嚨裏竄。那馬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隻知一個勁兒地向前衝去。
領隊又打了一聲口哨,那馬身形一猶豫,忽然一個掉轉,側身便躥了起來。白芷落沒有一點兒防備,隨著慣性便摔下了馬,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兒,“砰”地一聲悶響,撞在了一株粗壯的樹木上,這才停了下來。
那領隊看到這情景,心下暗叫不妙,趕緊翻身下馬,走了上去。白芷落這一下摔得實在不輕,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磨得到處是裂口,手上,脖子上都有血跡,氣息也虛浮了起來。領隊忙上前按了按她的脈搏,發現傷勢不輕,立刻將白芷落抱起。
一路快馬加鞭,卻又怕扯到白芷落的傷口,那領隊將她抱得十分緊,牢牢地護在身前。
公孫府。
公孫玉翎早已得知手下找到了白芷落,卻聽聞她受了些傷,一顆心剛剛放下,就又提了起來。坐立難安。
“王爺莫急,聽那侍衛說,白小姐受的傷不重,您不必過於緊張。”身旁的隨從一邊給公孫玉翎添著茶水,一邊安慰道。
“別加了。”公孫玉翎緊鎖著眉頭,煩躁地向他擺了擺手。
“是。”那隨從見他早已心不在此,便默默退了去。
公孫玉翎端起茶杯。
放下。
又端起。
又放下。
再端起。
男人忽而察覺到自己竟如此不受控製地焦急,當下心中更是添了一堵煩悶。
我這是在做什麽?為何如此擔驚受怕?隻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
想著,便轉身走向了苑房。看了看案台之上隨從剛剛研好的墨,遂提起筆,拿了張新紙來,想了想,不知道要寫些什麽。
公孫玉翎想起了昨夜深更時分,窗外起了風,一隻全身水藍的鳥飛到了自己的窗邊,那鳥甚是好看,顏色十分特別,想必芷落見到了一定會喜歡。
突然,他拚命甩了甩頭。
該死,怎麽又想到了她?
公孫玉翎將思緒扯了回來,看著筆下空無一字的白紙,忽而想起許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是自己第一次出了皇宮。
轎子走到了一處氣派的大門前,發現門口有一個與自己年歲相近的男孩正在地麵上刻著什麽,出於好奇,便下了轎子湊了上去,隻見那男孩在地上寫滿了“芷”字,心中甚是奇怪,便問他為何要寫這個字。
那男
孩垂頭喪氣地說道:“你不知道,我的妹妹叫白芷落,早些時候我搶了她的桃酥糕,她便生了氣,一直不肯理我。我哄了她好些時候,她才不怎麽氣我,隻是要她原諒我,我這做哥哥的便要在大門前寫滿一千個’芷’字,她方才罷休。我這還差四百七十二個呢!”
公孫玉翎聽罷,心中頓時對這個叫“白芷落”的女孩頗為好奇。仔細想想,或許那時才是自己最單純的時候了,比不得如今,這般虛情假意,活得苦悶。
想到這裏,公孫玉翎長歎一口氣,低了低眸,竟發現那張白紙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漂亮的“芷”字。
這時,門外有人大喊著跑了進來。
“王爺!王爺您快來!白家小姐回來了!”
公孫玉翎聽罷,將筆摔在了案台上,腳下生了風一般衝了出去。那稟報的人在原地呆了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王爺何時有這般急切了?
待他趕到時,那領頭的人已經抱著白芷落下了馬。
公孫玉翎一眼便看到那人懷中的女子,瞬間麵色一沉,一道狠戾的目光瞪了過去,壓抑著怒氣說道:“誰準許你碰她的?”
那領隊一愣,立刻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忙欲將懷中的女子放在地上。
公孫玉翎的臉更沉了幾分,“誰準許你將她往地上放的?”
那領隊聽罷,彎腰的動作停頓住,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由得在心中叫苦不迭。
公孫玉翎上前一把將女子搶去,護在胸前,收緊了手臂,低頭看去,竟發現白芷落渾身都是血跡,勃然大怒道:“是誰稟報說她受了些輕傷的?這叫輕傷嗎?輕在了哪裏?!都給我跪下!”
那些剛剛下馬的侍衛聽到主子的話,紛紛跪了下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那領隊的男子見他是真的發了狠,便知此次定會有許多人受牽連,便大義凜然道:“王爺,都是在下一人的錯,是在下失職了。要殺要罰,任由王爺處置。”
別的侍衛聽了這話,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忙爭先恐後地說著。
“不!這與江大人無關,都是小人的錯!”
“是我的!我的錯!”
“你們別爭了!是我!”
……
一時之間,所有的侍衛七嘴八舌地開始主動領罰起來。
公孫玉翎斜了嘴角,狠戾一笑道:“莫急。你們一個都少不了。來人!宣醫師!”說罷,便抱著白芷落轉身回了房內。
侍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驚異的表情。王爺這是怎麽回事?居然先管了女子的事,把懲罰我們放在了身後?這是公孫府的王爺嗎?
公孫玉翎極其小心地將懷中人放在了床榻之上,但凡她臉上出現任何一絲痛苦的神情,自己都仿佛被人在心尖上狠狠甩上了一鞭子,疼地滴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