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夜白頭



第五十七章·一夜白頭

一晃半月。

這天,宮中傳來消息,說是西誼王凱旋而歸,皇上大擺盛宴。湄葭不得不回宮為其慶賀。

原來焰焱並不是沒事玩兒失蹤,而是不聲不響的去幫皇帝打仗去了。而且還打了勝仗。聽起來倒是挺有能耐的嘛,叫人難以想象這人本是個流連花叢的花花公子。

酒過三巡,湄葭早已爛醉如泥,連直線都不會走了。

焰焱順勢將她打橫抱起,並向皇上請旨先行離場,送皇貴妃回寢宮。湄葭才靠進他的懷中,便呼呼大睡。明明先前還嚷嚷著要找美雪的。

皇上的妃子竟是讓西誼王送。這看似不合乎常理之事,竟是沒一個人提出。就連皇上也默許了,隻是神色有些黯然。

他舉著酒杯的手在唇邊略作停頓,無聲道一句:“對不起。”而後一飲而盡。一杯接著一杯,一壇接著一壇,仿佛那酒可以填補滿心的內疚一般。

王鈺珍當初靈魂受損,季天昀以聚靈丸替她續命,若隻是兩人廝守終生倒也相安無事,然而她卻執意要那孩子。焰焱以血替她續靈,勉強保住她與孩子的性命,然而若想母子平安,唯有尋得那佛煞淚。一切又回到原點。當初為尋那佛煞淚,他潛入朱雀山莊遇見了她;如今為尋這佛煞淚,他將她交給焰焱用以血祭。

由她起,便由她終吧。他的目的從來就沒有變過。他的立場永遠隻在珍兒這邊,與誰為敵或是與誰為友對他來說都一樣。

他並沒有錯!

隻是為何他會如此難過。

往昔,她的美麗,她的倔強,她的調皮,她的虛張聲勢,她的天真善良……種種浮上心頭,心竟也會如此之痛。

勇安王鎖緊了眉頭,視線一直緊隨著那二人的身影。

兩人前腳離開,美雪便看似十分著急的將一個香囊交給勇安王,像似看透了他的希望,給了他一個恰當的借口。“水邊沒了這個,晚上一定會做噩夢的,你腳程快,替我給她送去吧。”

既是好意,豈有拒絕之理?能多見她一麵,他再樂意不過。迫不及待的帶著香囊追了過去。這不追不知道,焰焱哪裏是要將人送回雪陽殿,分明是走了相反的方向。而那個方向,通往的是……

“莫不是西誼王您也醉了?走這個方向可到不了雪陽殿。”衛精叫住焰焱,見他停下腳步,便快步上前,將手中的香囊塞在湄葭手中,而後一語道破自己的來意:“美雪讓我還給她的。”

“勇安王要是樂意,同行便可。”說罷,焰焱繼續朝著原來的方向前進,不曾回頭。

正如衛精所料,焰焱將她帶去了冷凝苑。而在冷凝苑的地下密室中,前些日子他正是按照他

的要求準備了眼前的一切,卻不知這些竟是要用在她的身上。

想護她,卻無能為力,隻能看她受這痛苦。

衛家與焰焱有約在先,焰焱助月綺回歸正統,尋得真龍天子奪回王位,衛家則必須幫他尋得佛煞淚。

既然她會出現在此,想必皇上已經同意了吧。衛精憐惜的看了一眼被焰焱摟懷中的湄葭,默默地歎了口氣。在他心中天下任何人也不及他的珍兒一半重要。縱使待你再掏心,一旦關係到她的生死,你亦是他可以犧牲之人。若換做是我,我亦會如他待王皇後這般待你……隻可惜,我們之間依舊隻是有緣無份。

帶刺的藤蔓上盛開著朵朵仿若染著鮮血的紅蓮,花瓣妖豔的似燃著烈焰一般。藤蔓纏上湄葭的手腳,讓她保持站立。她腳尖觸碰地麵,正巧站在九芒星的中間。

西方有傳說,九芒星是天堂的鑰匙,被上帝藏在人們心中。而此時這個圖騰不過是解除封靈咒的咒符罷了,與天堂毫不相關,甚至會讓人看到地獄。

當靈力衝破封印的一瞬間,全身會伴隨著無法想像的疼痛,如同被千針刺透,被烈焰焚盡。正是如此,才不得不將她雙手雙腳綁住,甚至連嘴裏也橫著一條藤蔓,而不是將她直接丟在咒符中央。

而這些並非焰焱的仁慈,而是在他的計劃之中她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

焰焱躍至她的身側,騰空而立。舉手間,他的兩指間多了一個透明的小瓶子,一麵裝有大約一立方厘米的鮮血。

他捏著她的下巴,被迫她抬起頭。將血液倒入她的口中。

滿口的血腥使得昏睡的她緩緩睜開雙眼。她眼神空洞,茫然的望向前方。那裏有一個背影,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一段古老而神秘的咒語被吟唱,帶著神奇的力量,將四周照的通明。地上的符咒開始轉動,而它的中心同時傳出了刺耳的悲鳴。

它就像是石墨,在碾壓她的身體。

她覺得好痛,痛到無法呼吸,痛到恨不能一頭撞死。她開始掙紮。藤蔓的銳刺紮進了她的皮膚,嫣紅的鮮血順著藤蔓流下,卻漸漸滲入其中,成為了紅色蓮花的養料。

疼痛讓她的眼神有了焦距,在視線捕捉到焰焱的同時,她的瞳孔閃過一絲如同火星迸發般一瞬的光亮。

她想叫他,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想要求助,卻隻看到他的無動於衷。

眼前的他不再是他。他那張輕易便能吐出甜言蜜語的嘴此時正在吟唱那令她生不如死咒語。她聽不懂,隻覺得像是詛咒反複於耳邊,伴隨著那不停歇的巨痛。

不知是銳刺紮進皮膚的疼痛加劇了咒語的疼痛,還是咒語加劇了痛感。痛到極限的她再也沒有力氣撐起眼皮。淚水順著她

閉上的眼瞼滴落下來,混合著滿頭的汗水。並非刻意落淚。她連哭的力氣都使不出來,這眼淚純粹是生理效果。至少她以此成功的說服了自己。

衛精再也忍不住了,運起輕功,飛身躍向她的身側。

一旁的炙痕想要製止,焰焱卻搖了搖頭。他收回魂兵,任由她跌落他的懷中。

咒語依舊在繼續。她依舊在掙紮。隻是禁錮著她的是衛精結實而富有彈性的手臂與胸膛。

疼痛讓她難以製止,竟是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臂。好在她早已疼的渾身無力,隻是在他手臂留下一圈淺而帶血的齒痕。

焰焱的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他偏過頭,不再看向他們。他怕自己壓不住怒火,要了他的命。他的計劃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他不允許。甚至那個人是他自己也不行!

當咒語吟唱完畢,當咒符停止轉動,衛精懷中躺著的那個女孩,早已顫抖著身子,疼暈了過去。那頭本是烏黑秀發漸漸褪去了顏色,變得花白。白色中帶著淡淡的紫色,仿若紫羅蘭的花瓣一般,美得令人讚歎。

“果然如殿下所料。尋得扶沙之日近在眼前,炙痕提前恭喜殿下。”炙痕作揖行禮。來月綺多時,他竟也染上了這兒的習慣。

焰焱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丟給衛精一句“送她回去”,便頭也不會的走出了密室。

果然如此,一切都如同他所料。陸湄葭才是真正的雪櫻黎,之前那個不過是個替身。封靈石的鑰匙是季天昀的血。以他對雪櫻黎的用心,斷然不會讓她飲下他人之血。況且靈力強於他的冰族之人本就沒有。以他之血封靈效果最佳。

當然這隻是他的推斷,卻恰好正中紅心。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她是一出生便被封了靈力,他還以為被封靈是在來到繁界之時。而之所以會用季天昀的血,原因不在於他,而在於施咒的那人,最大的原因是“方便”,二來才是他靈力強大。

衛精抱著渾身是血的她回到雪陽殿,遇到了正在門口等候的紫襟。

她隻是淡淡的行了個禮,便將人引進屋內,沒有絲毫驚訝。

屋內的綠裳亦是如此。早早的備好了熱水及換洗衣物,似是早有所知。

衛精掃了一眼兩名宮女,心中便有了數。這兩人必是焰焱派到她身邊來的吧。早知如此,他定會直接將人抱回他的勇安王府了。反正也有美雪可以當作借口。

他將人放在床上,目光在此停留在她淡紫色的秀發上。若說當初對她是一見鍾情,今日竟又再度體會了一次,隻是依舊還是有緣無份。他心疼的歎了口氣,強迫自己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去,不再逗留。

他要救她。縱使他們有緣無份,他亦無法看著她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