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有禍東來(一)



久晴天閑閑地瞟了歸剪愁一眼,對歸剪愁那一雙看透人心的眼睛不以為意,常年和司徒殊木相處,久晴天從來不害怕任何審視。悠然飲了杯茶,“我早說了你就是個鬼見愁,遇到你從來沒有好事。”

“你這女娃娃說話真是讓人不舒服。”被人評價為鬼見愁,當然不會高興,歸剪愁皺眉不悅,末了還帶著絲賭氣意味道:“本來老夫還打算告訴你點額外消息,看你這樣,大概也不需要了。”

歸剪愁雖然這麽說,但是目光卻觀察著久晴天,就盼著這丫頭露點好奇的表情來。可惜的是他小看了久晴天油鹽不進的程度,久晴天八風不動地喝著茶,連餘光都沒賞他一個,一副沒聽到那句神神秘秘的話的模樣。

“哎,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歸剪愁無奈。

這下子久晴天倒是抬頭看著他,目光裏十分疑惑,“你就這麽想告訴我?我記得江湖傳言神算歸剪愁的脾氣可不好,從來不會巴巴地上去要給誰算命。”可是自他們認識起,歸剪愁便十分想給她算命。

這下歸剪愁是真的無奈了,那久經風霜的麵容上綻出一絲無奈的笑意,似看毫不知事的晚輩一般,目光深深地看著久晴天,“有些人本該大放光彩,卻偏偏要做蒙塵之珠。老夫也沒有辦法。”

久晴天挑眉,“難道你還知道在這亂世裏,誰該登場,誰該唱罷?”

“既是亂世,當出英雄,既有英雄,自然亦有雄主。人才是順應時運而生的,如浪潮一般,一波平了才有一波起。如今,便是人才輩出的時候。”歸剪愁冷靜地分析,眼中閃過睿智的光芒。

“可是人才夠多了。”久晴天淡淡開口,“鎮守四方之諸侯掌權之人皆青年才俊,旗下大軍將領驍勇善戰。覆齊軍大當家看似蠻橫實則有勇有謀。更別提被傳了多年的王佐之才如今手握帝都之權,輕徭薄賦、翻冤案,一點也沒讓百姓失望,而帝都朝廷最近更是湧現了一大批與以往隻知溜須拍馬之人不一樣的大臣。你看,這天下的人才的還不夠多麽?依我看,怕是有點太多了。”人才太多,才致使個個認為自己能力不凡,可王諸侯。

“要不,怎麽叫‘天下大亂’呢?亂而後整,破而後立,獻帝繼位,秦旭掌權,便顛倒了這江山社稷,才為這天下之亂埋下了禍根。不過也正因如此,才有德才兼備之士橫空而出,重整這山河,使幹戈休,九州清。”歸剪愁說著,臉上有著期待,他亦十分想看到這九州清晏,幹戈休止。

“很有道理!不過請不要忽略了那些深受戰亂之苦的百姓,他們不求掌權,亦不求青史,隻想圖個現世安穩。”久晴天冷冷道,滿臉嘲弄。

然而歸剪愁亦寸步不讓,“你當知道,現在的‘殺’是為了日後的‘不殺’。如今的混亂亦是為了日後的安穩。”

“這個道理我也懂!”久晴天點點頭,卻歎息道:“不過誰又甘願去當曆史的墊腳石呢。”轉念卻又覺

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搖頭自嘲道:“天下事自有想得天下的人去愁,我瞎操心什麽呀。”

歸剪愁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若水莊中出‘王佐之才’,你亦是住在若水莊,又與那攝政王如斯交情,難道便不想……?”話並未說完,但是意思不言而喻。

久晴天手一頓,拿茶杯的手都差點沒拿穩,最後扶額歎息,“我就知道你這神棍就喜歡蒙人!難道你當初算出來的王佐之才,還不止一個?”

能力再次被質疑,歸剪愁狠狠盯了久晴天一眼,斷然道:“當然不是,隨王星升降浮沉的伴星當然隻有一個!”

“那容我提醒,那個王佐之才現在已經去履行職責了。”言下之意,與己何幹!

久晴天直翻白眼,搞不懂這老頭想說明什麽,難道說是若水莊的人,就應該為王佐之才貢獻一份力量?那若水莊的人可不少,自己正經來說還不算是若水莊的。

這個榆木腦袋!歸剪愁恨不得打開久晴天的腦袋裏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長長歎息了一聲,歸剪愁最後也隻能喃喃自語,“難道是時機還不對?”

久晴天也歎息著看著歸剪愁,挖苦道:“神棍你真不像個高人,若是高人就該故作神秘的來一句:天機不可泄露。然後擺譜走人。”

其實歸剪愁麵對想探聽天機的東陽王段謹溪時還真是這麽做的,偏偏人家因為有所求而不敢妄動。哪裏像眼前這位,壓根不在意。難道真是無欲則剛?忽然,歸剪愁身形一動,便如一縷青煙自二樓的窗口飄然而去,空中隻留下一句:有禍東來,你自己小心罷!

歸剪愁剛走,便有人繞過隔出空間的實木屏風,走到久晴天麵前,恭謹地一禮後,道:“小人奉我主之令,請久姑娘一見。”

久晴天嘴角一抽,不是吧,這神棍剛放話自己有禍東來,便來了?

她看也不看來人,隻道:“若是本姑娘不去見,貴主當如何?”

那人似乎早就想到了久晴天會這麽說,聽得久晴天此言也不以為意,更為客氣地道:“我家主人說了,若是久姑娘不願移步一見,她自然就會親來拜見了。”

這姿態放得夠低的,秉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久晴天十分幹脆地起身,“那走吧,見見也無妨。”說著便準備掏銀子結賬。

不過那人看她動作後便賠笑道:“飯錢小人已經結了,不需久姑娘再破費。請久姑娘移步便可。”

於是久晴天掏銀子的手便拿了出來,心內嘖嘖稱讚,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吃飯付錢也叫‘破費’。眼底隨意打量了來人幾眼,背著手歎了口氣,有禍東來,這可不就正好是打東邊來的麽。

出了酒樓,那人便直接帶久晴天去了鄰街的客棧,普普通通的樣子,但是久晴天注意到自己一入客棧,便被大堂裏的幾個客人給盯上了,久晴天淡淡一掃,看來這客棧是被包場了。

上到樓上的雅間,

那人為久晴天推開門後,便不在上前,隻做了個請的姿勢,“我家主人正在裏麵等著姑娘。”

裏麵的人顯然已經候她多時了,見她進來亦起身相迎,是一個年近三旬的男子,身量略矮,但眉目風流,手中拿著一把折扇,看到久晴天,男子一開折扇,點頭示意,倒是風雅得緊。“能請到久姑娘,實在是榮幸。”

久晴天一笑,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淡淡道:“卿夫人客氣了。”

一開始便被拆穿了身份,做男子打扮的卿夫人亦是一愣,才緩緩笑道:“你的確很聰明。”

卿夫人將手中折扇放下,溫柔地看著她,如母親看一個頗有成就的兒女一般,眼帶笑意,溫柔中還有一絲自豪。

久晴天亦看著她,目光鋒利如刀,一寸一寸地從她臉上看過去,從眼到額,從額到鼻,再到嘴,再到下巴,看得十分的認真,卿夫人亦一直帶著溫柔的笑意任她打量。最後久晴天似失去了興趣,移開了目光,評價道:“你笑得再溫柔,也掩飾不了你眸子裏的冷漠和狠毒。”

久晴天很是可惜的表情,似十分遺憾如斯美人卻不懂得真正的溫柔。

卿夫人笑容一滯,她還是第一次被人毫不留情地指責冷漠狠毒,而這個人,血緣上來講還是她的女兒。她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但是很快壓下,她並沒忘記此行的目的。

她轉身在桌邊坐下,不看久晴天,隻是語聲輕柔地解釋道:“人有很多麵,不可能永遠對人溫柔,亦不可能永遠冷漠和狠毒。”

久晴天一笑而過,並不作聲。其實卿夫人此番不但是作男子打扮,亦是有易過容的,不過一平凡男子模樣。但是久晴天就是在見到之初便認出了那雙眸子,那雙當初從自己身上刮過,如看待陌生人一般沒有波瀾的眸子,即使如今對著她笑意滿滿,她亦隻覺得渾身一冷。刻入記憶中的狠辣和冰冷,不是這點笑意可以衝掉的。

“卿夫人找我何事?”

“我今日,是奉老王爺之命,來看看你。”卿夫人美目中閃現點點漣漪,“謹溪繼位東陽王後手段頗多,老王爺實在不願意看著東陽王府毀在他手上。”

久晴天表麵上看不出想法,隻是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

“聽說攝政王對你頗為看重,但是到底如今一朝入了帝都,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語,自然不是那個若水莊莊主的身份可比的,王爺想著你以江湖女子之身,怕你受那些貴女的欺負。”卿夫人慢慢地走近久晴天,語言懇切,那細眉輕蹙,一副十分擔心她的模樣。“所以讓我來告訴你,你盡管放心,你亦不是誰人可欺的,隻要你願意,你身後便是我整個東陽王府作為後盾。”

久晴天覺得有些好笑,如今這段霖蒼是打算向司徒殊木示好,以保全東陽王府麽?可是現在東陽王可不是段霖蒼,她那雙琉璃般的眸子一閃,笑意中透著一股輕慢,“卿夫人有資格以東陽王府做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