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瘟疫得解



彼時這個從未出過玉城的少年並不知道藺尋語是何人,亦不知道久晴天口中的‘四美’為何等妖嬈風景,但他牢牢記住了‘藺尋語’三個字。

久晴天亦不再多言,直直地奔向了藥房。

藥房已經聚集了不少大夫,鄔世韶站在藥罐旁邊查看著火候,久晴天亦探頭看了看藥汁的成色,側首道:“新藥是先給一部分病人試呢,還是全部都把藥換了?”

鄔世韶將藥罐的蓋子合上,道:“黎大夫說五裏外的莊子病人的鼠疫乃是最嚴重的,便先將他們的藥換了。”

大夫們都點點頭,這藥方並沒有什麽危險,若是真如他們所想,問題出在爛柯草,那麽喝下這個藥,藥效應該會比之前的藥要好很多。若是問題不在爛柯草,也不會造成什麽嚴重後果。因此大家都有些期待,想知道此次鼠疫是否真是爛柯草在其中作祟。

藥熬好後,那個六旬醫者也就是黎大夫親自帶著藥去了五裏外的莊子。

這時晚飯也已經做好了,來送飯的卻不是中午的那群年輕人,而是阿成口中的童嬸子,那個衣著樸素卻十分幹淨的四旬婦人,帶著幾個相熟的姐妹將飯送來,言語中俱是對鄔世韶和久晴天的感激。

“這玉城封城這麽久了,幸好糧草什麽的還算充足。”鄔世韶打開食盒,看到比中午還豐盛的飯菜,不禁感歎了一句。

另一個大夫則笑嗬嗬道:“鄔館主,我們平日的夥食可沒這麽好,都是托二位的福。”

鄔世韶和久晴天對視一眼,心內都清楚,在入城之初,城門口的幾個百姓見著他們都沒怎麽理睬,那副神情怕是本來對一切都不抱什麽希望了,但是他們不畏危險的進了城,剛入城便查到了爛柯草的問題。這些樸實的百姓,在用他們的方式在表達謝意。

用過晚飯,大家又都喝了一大碗防止被傳染鼠疫的藥汁。畢竟處在這鼠疫之城,據黎大夫說,原本玉城的大夫遠不止這些,但是為病人治療時,也有不少大夫染上了鼠疫。

鄔世韶和久晴天之後也去了五裏外的那個莊子,那個莊子暫時專門用作鼠疫重症病人的居住地。

直到病人都服下了藥,又觀察了病情,二人才回到黎大夫著人為他們安排的住處,此時已經是月上中天。月色如銀,那柔柔的光傾瀉在地上,如鋪了一層銀色的地毯,天空中星月生輝,無端覺得靜謐。

久晴天看了看星象,轉頭對鄔世韶道:“看來明天的天氣依然很不錯。”

鄔世韶略略點頭,麵有倦色,不過月光下原本端肅的麵容也柔和了不少,”阿久,你打算在玉城待多久?“

久晴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才來一天呢,老大你怎麽這麽問?“”剛才在莊外,那隻盤桓在空中的隼應該是找你的吧,想必是新羅那丫頭不希望你待太久。“鄔世韶淡淡一笑,他猶記得那隻

白隼,在夜幕的空中倒是不那麽打眼了。身側的女子抬頭看了那隻白隼一眼,卻沒有理會。頓了一下,繼而道:”阿久,我早說過了,若是家人擔心,你本不用來。現在也是一樣的,若是家人擔心,你可以盡快出城。“

久晴天與鄔世韶和邊泉的關係都是不錯的,但是所有的接觸都是醫術上的。鄔世韶這番話裏的關心她自然聽得懂,卻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認真問道:”老大,你打算何時出城?“”我?“鄔世韶眉梢微挑,輕描淡寫道:”我是大夫,自然是解決了鼠疫再出去。“

聞言久晴天嘴角的笑意擴大了些,語音微揚,”我也是大夫,又豈會中途逃脫。“

鄔世韶看著她,目光裏倒是有了絲無奈,“你又何苦讓關心你的人一直為你擔心呢?”

“亦有人在玉城之外為你擔心,你不是照樣不會走?”久晴天想起了賴世寧那副擔心的模樣,調侃道。

鄔世韶似是愣了一下,才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並未到達眼底,眼裏俱是悲苦。“你以為我是賴家子孫,不過因為一時意氣才改姓離家,然後在帝都建了這醫行吧。“

其實久晴天本來真是這麽猜測的,可是在鄔世韶那蘊含悲意的眼神下終究沒有開口,或許這世間事,本就不如表麵上的那般簡單。

良久後鄔世韶方輕輕道:”有家之人,是不會意氣離家的。“

這話輕輕悠悠似歎息一般,久晴天一愣,眼裏瞬間清明,有家等同於無家,自然沒有所謂的家人,又有何人關心?

鄔世韶輕描淡寫地說完後又恢複了平靜,似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即使你打定主意不回去,也應該看看那隼帶來的消息,報個平安也好。”

“那消息也就是催我趕緊出城的,沒什麽特別。”久晴天卻搖搖頭,“報平安也沒必要,最後平安出去便好了。”

鄔世韶聽她如此說,便也不再勸。他向來知道久晴天是有分寸的女子,而且打定主意的事,是不會更改的。

不多時兩人便回到了住處,兩間相鄰的廂房不算華麗精致,但是卻十分的幹淨。折騰了一天的人看到屋內點著的那盞昏黃的燈火,都覺得疲憊,隻想好好歇著。

不過這一夜並不安穩,在四更天之時便有人來敲門,焦急地稟報服了新藥方後的病人有吐血之症,鄔世韶和久晴天急急忙忙趕過去,神色都有些不好。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病人吐血後病情反而有所減輕,鄔世韶把脈後欣喜地得出了這個結論,也就是說,問題的確是出在爛柯草,不過調整的藥方克製爛柯草有效,但是治療鼠疫的作用卻也沒有達到最大。

接下來的幾天久晴天特地去采集了爛柯草回來研究,鄔世韶翻遍了醫書,將藥方一次次改進。

足足半個月後,玉城之外的邊泉才收到了一份由玉城內遞出的信,迫不及

待地拆開信,匆匆一掃,邊泉抬頭對著主位的林洺道:“世子可以撤玉城守軍了。”

林洺驚愕之下才反應過來,有絲不敢相信地道:“邊二館主是說……”

邊泉將信攤在桌上,引得眾人注目,連神醫賴家的家主賴長鳴都不由看了過來,素白紙箋上的字龍飛鳳舞,正是一道藥方。邊泉指尖點了點藥方,嘴角微勾,“能真正治療玉城鼠疫的辦法被他們找出來了。”

這個‘他們’是誰不言而喻。

邊泉回身將藥方一擺,對醫行的人吩咐道:“盡快將藥熬出來,喂所有病人喝下。”

那些一門心思鑽研醫術的人一個勁湊上來,邊看藥方邊捋著胡子感歎這藥配得妙,將藥方記下後便直接出了醫帳,吩咐手下的醫僮準備藥材,還叮囑道:“讓他們準備藥材就好,這服藥老夫要親自熬。”

這些大夫都忘了禮數,也沒有和林洺行禮便奔出了醫帳。邊泉笑笑搖頭,這群癡迷醫術的家夥真是……然後跟林洺告了個罪便也出了醫帳。

待帳中隻剩林洺和西寧軍的將軍時,醫帳後方一道簾子被掀起,走進一道頎長的人影,輕袍緩帶,如閑庭信步一般自在,臉上猶帶著雅然淺笑,溫潤如玉,隻有那一雙墨色的眸子,幽深而無波,看不出喜怒。

林洺站起身,恭謹地一抱拳,“主上,玉城鼠疫得解。”

那人淡淡掃林洺一眼,聲音若玉玨相扣,但一字一句透著威嚴,“速開玉城!”

林洺自然不敢懈怠,立刻著人去解禁玉城。林洺裝作不經意地抬頭,看了看主上的臉色,可是他無法從那張溫文儒雅的臉上得到任何信息,就如他實在無法明白主上三天前秘密來到玉城,究竟是擔心玉城鼠疫,還是擔心那個入了玉城的女子。若是為了那個女子……那曼吟還有什麽機會呢。

這能讓西寧世子稱一聲主上的人,自然就是司徒殊木,如今的大齊攝政王。五天前他在朝堂問及玉城鼠疫一事,官員奏報已有兩個大夫入玉城探查鼠疫原因,他便知道不好,就算不問入玉城的大夫是誰他都可以斷定久晴天是其中一個。這女人居然不顧他的警告便這麽入了正在鬧瘟疫的玉城,司徒殊木眸色深沉不知道是怒還是氣。

司徒殊木坐了下來,西寧軍中的雲若禹簡單地向他匯報了西寧和西寧軍的近況。司徒殊木轉動著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靜靜地聽著沒有什麽表示,隻有說到那一晚突襲西寧軍營的黑衣人時才輕輕挑了挑眉。

林洺見司徒殊木並沒有說什麽,便躬身問道:”主上,如今玉城瘟疫得解,您是立刻回帝都麽?“

司徒殊木卻輕輕搖頭,漫不經心道:”玉城瘟疫,本王本該親臨玉城慰問百姓。如今疫情得解,自然是要代表朝廷褒獎有功之人的。“聲音微頓,加重了語氣,”尤其是舍身忘死入了玉城的有功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