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藺氏尋語



“囔囔什麽,就你一個人話多。”那六旬醫者訓斥道,不過也就是說說而已,並沒有認真生氣的意思。轉而問道,“讓你帶些人將城門口的屍體收拾好,並告知大家夥還是勤快點將該燒的燒了,你可辦好了?”

“您放心吧,我跟大家夥說醫行的兩個神醫都進了玉城,正和大夫們想辦法呢,讓大家都注意鼠患,若是老鼠爬過的衣物最好都燒了,若是物件,便最好用沸水燙過。”那小夥子圓臉,看著很伶俐地模樣,忙不迭地將一切都如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個明白。

久晴天右手托著腮幫子,很是有興趣地聽著那個圓臉小夥子說話。

那小夥子一雙眼睛也極為靈活,透著股不安分的氣息,他回完他師父的話後便將目光轉到了屋裏子唯二的陌生臉孔上,那堪稱熱辣的眼神讓原本頭也不抬查著藥典的鄔世韶都不禁抬起了頭,微微皺起眉頭向他望去。久晴天更覺有趣,嘴角一翹在一邊偷著樂。

被鄔世韶目光一盯便不由自主轉開目光的小夥子恰好便和久晴天笑意盎然的眼神碰在了一起,倒有些呆愣。這滿屋的大夫中,也不過這麽一個女子,他早就聽說了是醫行唯一的女館主,原以為也是和師父和鄔世韶一般嚴肅的人,結果卻不是。外麵昊日當空,陽光熱烈照在人身上簡直刺的人生疼,而這個紫色羅衫的女子倚著椅背,一手托腮,另一手還隨意轉著一支狼毫筆,白玉出塵的臉龐,一縷鬢發不知何時散落到了嘴角,襯著那略微上揚的嘴角以及彎彎的眉眼,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那副模樣,讓小夥子也不禁咧嘴跟著笑了起來,不過憨憨的模樣和先前不大相同。

久晴天眼珠一轉,收了笑容,下巴一抬,道:“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那小夥子抓了抓腦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前些日子有個人跟我說久神醫十分漂亮,不過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漂亮。”

鄔世韶聽到這話,目光又冷了幾分,哪來的毛頭小子,說話這麽輕薄。

久晴天也抽了抽嘴角,這小夥子開始看著挺伶俐的,原本這麽憨,話說得直白得像登徒子啊。不過……‘有個人’是什麽人?“哦?她除了說我漂亮,還說我什麽了?”

“她還說你喜歡捉弄人!”那小夥子眨眨眼,老實地和盤托出,“還說你不靠譜,要找你幫忙時都不見人。”

“阿成,你在胡說些什麽。不得對久神醫無禮!你何時見過什麽認識久神醫的人。”那六旬醫者,也就是阿成的師父怕徒弟得罪了久晴天,趕忙嗬斥道。

久晴天笑著對那六旬醫者擺了擺手,“無妨的,他應該是真的見過。”轉而又問道:“那個人是不是女子,說話做事十分的粗魯,但是人又長得不錯,右側額頭至鬢發處還描著一朵盛放的牡丹?”

阿成憶及那個長相嬌美,卻又偏偏動作粗魯,嘴裏還會罵髒話的女子,右便額頭的確還描著一朵花,姿容豔麗便如那朵盛放的牡丹一般。不由點頭,“對啊。”

久晴天手中原本轉動的筆便停了下來,眼裏的笑意又濃了幾分,“她有讓你給我帶什麽話麽?”

“她原本想在玉城等著你的,可是忽然又說自己有事,然後便走了。她告訴我若是見到你,便告訴你,等玉城的事解決了,趕緊去救她的命。”阿成說到這裏語氣也急迫了些,畢竟人家還等著救命呢。

不過久晴天聽到這些話卻沒有多著急,而隻是輕輕哦了一聲,“還有麽?”

阿成搖搖頭,“沒了。”

長相嬌美但是行為粗魯,額角還描著一朵牡丹的女子,鄔世韶在腦海裏搜尋了一遍,不過他並不認識這麽一號人物,“阿久,這女子是你朋友麽,有危險?”

久晴天聳聳肩,眼中露出一抹深思,“可能有些麻煩,不過她暫時還能應付。”

那六旬醫者本來擔心自己的徒弟在亂說話,卻沒想過說得有理有據,看久晴天的反應,說得確是實情,但是已經花白的眉毛微微皺起,“玉城封城已經有些日子了,那個女子是如何出城的呢,該不會還在城內吧。”

久晴天撲哧一聲笑出來,“那個女人別的本事都一般般,逃命的功夫卻練得不錯,封城了也攔不住她的。”含笑的眸子掃過眾人,轉移了話題,“我看我們便先吃午飯罷,等吃完了,趕緊將新藥方研製出來,好試試效果。”

吃過午飯眾人又忙了一下午,翻遍了醫書和城內囤積的藥材,才找到幾味足以代替原來的君藥又可以克製爛柯草藥性的藥材,鄔世韶掩飾不住心中的迫切,自己拿了藥方就親自去熬藥了。

能夠達到治療鼠疫的作用,又可以抑製爛柯草的藥性,這樣的藥方才能夠治療此次的玉城鼠疫。久晴天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心想這個藥方可以隨意找個鼠疫病重期的人試試,作用和原藥方差不離,若是這藥方藥效更為明顯,就可以說明的確是爛柯草在其中作祟了,若是無效……便代表問題不在爛柯草。

太陽西斜,天色一點點暗下來,玉城裏也升起了炊煙,久晴天負手站在院子外看著那炊煙嫋嫋,一時神思有些飄散。

“久姑娘,童嬸子做飯很快的,再等一會兒便好。”阿成不知何時來到了久晴天身後,見她盯著那炊煙,道。

久晴天回身,歪頭看他,晶亮的眼神裏透著疑惑,不解他為何有此一說。

“呃,是那個姐姐說,你很貪吃。”日暮西斜,最後一絲餘暉映在久晴天的眸子中,讓人覺得那眸子中光華湧動,阿成在那流光溢彩的眸子的注視下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原來是以為自己餓了才盯著那炊煙,久晴天不禁扶額,那該死的女人,究竟是把自己說得有多貪吃啊?抱著不跟少年郎計較的心態,久晴天移開了目光,“你叫她姐姐?你如何認識她的?”

“我奉師父命令上山采藥材,不過中了山下獵戶的捕獸夾,幸虧是那姐姐救了我。”阿成解釋道。

“她救了你,然後讓你看到我

便告訴我那句話?”久晴天隨意問道,不過心裏卻猜測定有隱情,那女人不可能救了個人便讓人帶話。

“那個姐姐身上受了輕傷,還有人在追她,我帶她藏到了藥材庫裏,用藥味幫她掩了血腥味。本來她打算留在玉城等你的,她說你定會來玉城的。可是不知怎麽的,又決定走了。讓我若是看到你便告訴你一聲。”

“哦?”久晴天眉目輕揚,“若是沒看到我呢?”

阿成十分自然地回道:“那便將這些事爛在肚子裏。”

久晴天輕輕笑了,這個少年做事的確是有分寸的,這些具體的內容他適才都沒有在眾人麵前說,連他師父都沒有告訴。她看著少年,正色道:“謝謝你幫了我的朋友,還幫她保守了秘密。”

阿成在這句感謝話下有些局促不安,臉都紅了起來,“不用的……本來便是那個姐姐先救了我,還和我聊了很多玉城以外的奇人趣事。我師父本來就教我做人要活潑才討喜,但做事要沉穩才可靠。幫她保守秘密亦是應該的。”

本來久晴天就覺得這少年看著伶俐活潑得過分,但是說話卻誠懇憨實,兩種截然不同的個性集結在一個人身上,居然也不讓人覺得詫異。原來是那個六旬醫者教導出來的,久晴天頑皮地道:“想不到你那看著刻板的師父還這麽好玩。”

阿成亦調皮地回以一笑,“師父雖然是一副老古董的樣子,但是對後輩很開通,並不希望我也如他一般嚴肅古板,他覺得我要活潑些才討人喜歡,這樣才娶得到媳婦。當然,能娶得到媳婦才是最重要的。”

久晴天撐不住笑彎了腰,露出潔白的貝齒,一點也不淑女。

“其實你和那個姐姐很像,就算做很粗魯的動作,也不會讓人覺得粗魯。”阿成看著她毫不掩飾地放聲大笑,頭上的唯一的簪子都在顫動,烏黑的秀發垂在胸前、後背,毫無女子應有的貞靜,卻笑得肆意而自然,不由讚歎道。

“那當然了,可以成為朋友的人,都是有那麽些共同點的。”久晴天止住笑聲,讚同道。

“難怪那個姐姐說她和你是‘同道中人’。”阿成聳聳肩,似是印證了姐姐的話的正確。

“對,絕對是臭味相投的那種!”久晴天回答。這是空中飄來一縷藥香,久晴天不由看向了熬藥的方向,“我去看看新藥,你去看看你師父那需不需要幫忙吧。”

久晴天對阿成招呼了一聲,打算去藥房看看。

“久姑娘。”阿成急急地喚了一聲,原本提步的久晴天便回頭過來,挑眉看著他。阿成稍微低垂的腦袋驀地抬起,“你可以告訴我那個姐姐叫什麽麽?”

久晴天有些詫異。

“我日後也想去看看那個姐姐說的奇人趣事,山河萬景。若有機會,到時還可以和那個姐姐聊聊我的見聞。”少年目帶向往,似已看到了山川異景、萬千風光。

久晴天微微一笑,“她叫藺尋語,是‘四美’中的‘美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