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驚變



喬思蘭看著那塊匾額,半晌方移開目光,疑惑震驚之色在眸中翻騰。喬思蘭站了起來,嵌於發間的金步搖輕輕一晃,劃出優美的弧度,但是卻未發出任何碰撞之聲,她手扶窗框,眼波落於蓮池之中。

司徒殊木見她起身,亦移目過去,即使在外,喬思蘭也是一身淡黃色宮裝,裙擺逶迤垂地,腰間的白玉玲瓏帶上係著一個精巧的香囊。目光悠遠地飄向遠方,淡淡道:“喬小姐喜歡這蓮池?”

喬思蘭唇角一勾,淺淺一笑,如春花明媚,“莊主這池荷花,種類繁多,可是品種良莠不齊,稍顯雜亂,何不料理一番?想必風景更勝。”

這倒是實話,這數頃蓮池中有各類荷花競放,白蓮、粉蓮、紅蓮皆有之,還有‘落霞映雪’‘重瓣灑錦’……甚至還有一株千瓣蓮,碧色荷葉覆滿了整個蓮池,偶爾可以從葉間間隙中看到幾尾錦鯉自在地遊來遊去。

“有人告訴我,若要專人來料理太顯刻意,不若任其發展,荷花盛放之時,各色有之,各類有之,還有錦鯉相映成趣,倒也別有滋味。”司徒殊木輕笑解釋道。其實這蓮池中最初是專挑了名貴品種種植,可是久晴天嫌棄千瓣蓮雖為荷中珍品,但是均不結蓮蓬,而有些珍貴品種結的蓮蓬又不好吃,才不知從何處弄了好些普通品種的荷花回來,愣是把好好一池觀賞性極高的荷花弄成了亂象。還大言不慚這叫‘雜亂美’。

“這言論倒是第一次聽到,不知何人心思如此別致?”喬思蘭眸中隱帶讚賞,笑問。

“心思別致?喬小姐誤會了,那丫頭不過是為了有好吃的蓮蓬、清甜白嫩的蓮藕而已。”司徒殊木嗤笑一聲,顯然很無奈。

這話聽著雖無奈,可是卻無半點不悅的意思,在這若水莊中,若是身為莊主的司徒殊木不點頭,何人可以如此作為呢?喬思蘭心思百轉,她是身負責任來這若水莊,也十分順利的見到了傳說中的王佐之才,義父曾言人皆有弱點,愛錢者以富貴誘之,愛權者以權勢誘之,愛美者以美人誘之,重義則以義製。但是最初的一番交談,自己一無所獲,這個人便如他那雙墨眸一般,像一塊溫潤墨玉,波瀾不驚,但深不可測。自己數次試探皆無所獲,這不能不讓她感覺挫敗。喬思蘭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司徒殊木,提起那丫頭時他嘴角微勾,眼底也終有了些許波瀾,點點笑意漾於其中。喬思蘭抿了抿嘴,美目一轉,“如此妙人,可是那醫術高明的‘久姑娘’?”

“妙人?我看是懶人罷。”司徒殊木長眉一揚。

這便是承認了,喬思蘭心想總算也知道了可以影響到這王佐之才情緒的人,不禁嫣然一笑,“‘醫行’中唯一的女館主呢,神醫之名可有多年了。思蘭可是極欲一見。”

司徒殊木一笑,心內暗道恐怕你見不到,那丫頭對麻煩向來避之不及。

想起剛剛看到的匾額,喬思蘭覺得這若水莊真是疑雲

重重,那字跡……“思蘭剛才觀這蓮池,似乎另一側的池邊有一小樓,那小樓遠觀亦覺雅致非凡,莫非是久姑娘閨樓?匾額的簪花小楷寫得堪稱一絕,思蘭自小練字也得甘拜下風了。”

“喬小姐不必過謙,喬小姐與家母的簪花小楷神韻頗為類似,依在下看,皆屬上品。”司徒殊木掩去眸中冷厲,淡淡道。

家母……喬思蘭如遭雷擊,有些怔然。難道這王佐之才的母親便是義父尋找了二十多年的人?“思蘭對擅寫簪花小楷之人素感親切,不知可有幸拜見老夫人?”

“家母已去世多年。”

居然去世了?喬思蘭渾身一顫。

到底是嬌寵於內府的大家閨秀啊,司徒殊木淺淺品了口茶,對喬思蘭瞬間的木然隻做不知。喬思蘭本是吏部尚書喬聰之女,不過是已故夫人所生,雖為嫡,但繼母欺她無依,照顧並不精心,喬聰在她似有若的影響下也一直未記得替女兒取名,有一年喬府壽宴,秦旭應景般前往赴宴,被這女兒衝撞,待看清其麵容後,愣了半晌,阻止了請罪的喬大人,隻笑問“本相與令愛有緣,有心收令愛做個義女,不知喬大人以為如何?”喬聰那老油條怎會放過與秦旭攀親帶故的機會,自然滿口應承。秦旭親自為她取名思蘭,經常接進秦府,親自教導,甚是寵愛。喬思蘭長相不俗,在秦府又真如秦旭掌上明珠一般,裙下之臣不知凡幾,秦旭在喬思蘭及笄之宴上笑言“思蘭明豔動人,無雙顏色,堪為帝都第一美女也。不知將來哪家小子有這福氣抱得美人歸。”而經此之後,喬思蘭帝都第一美女之名亦傳遍天下。

雖是秦旭親自教導,想必因這容顏還是寵多於教吧,司徒殊木無聊的想若是換做那丫頭,即使是聽到再震驚的消息,恐怕也可以十分淡定地繼續和自己聊簪花小楷的問題。

喬思蘭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失態地呆住了良久,正待說幾句話圓一下場麵,門外卻傳來了越走越近的腳步聲,丫鬟們恭敬地打開門,將貴客請進,除了十個在內伺候的丫鬟,其他人皆緩緩退下。

僅段謹溪一人走了進來,恢複鎮定的喬思蘭奇怪地往段謹溪身後望去。而司徒殊木卻無任何驚異之色,上前淺淺一禮,“段世子。”

段謹溪還禮笑道:“總算見到主人家了,在下還正覺得入莊而不拜見主人太失禮了呢。”

喬思蘭不待司徒殊木說話,已然笑道:“段世子哪裏的話,世子專為久姑娘而來,愛弟心切,豈會失禮?”

司徒殊木對二人言語中的機鋒一笑置之,轉眸掃了眼領命去請貴客的兩婢。那兩人便提步一禮道:“稟莊主,鳳雲郡主求醫心切,已和小姐下山,趕去北安王府了。”

喬思蘭聞言有些失望,她還正想看看久晴天是何等風采呢。而司徒殊木心中早有猜測,倒是不以為意。“既然貴客已到,便請二位入席。容在下一盡地主之誼。”

司徒殊木舉杯,心內還是稍稍有些遺憾未能見到那大齊第一女將。而如今坐於此處的人,才是真正對天下有所圖的勢力,一個代表東陽,一個代表帝都。

久晴天已經離開若水莊隨霍鳳雲去了北安,那麽霍鳳雲便從那搖曳滿城的風雨留言中摘了出來,現在依舊留在若水莊的,才是想招攬王佐之才的,這道理喬思蘭懂,但是她代表帝都,名正言順。段謹溪也懂,但是相較於名聲,他更看重王佐之才,畢竟東陽王不尊皇室名聲已久。

麵對喬思蘭時不時的諷刺,段謹溪眉毛都不抬一下,亦是機鋒暗藏,滴水不漏,絲毫不落下風。久晴天性格隨意不羈,有‘藝高人膽大’的疏狂,她沒什麽有求於他亦不懼他,與久晴天言來話往落幾句下風並無損失。而喬思蘭……憑他手中現在的籌碼,贏麵還比較大。

“素聞喬小姐帝都第一美女之名,卻實不知喬小姐亦是巧辯敏捷之人。”段謹溪一歎,頗有深意。

“段世子過獎了,如何巧辯敏捷也是以事實說話,不然怎讓人啞口無言呢。”喬思蘭巧笑嫣然,容光四射令水蓮廳華光大盛。

段謹溪眼角一挑,暗道今日眼福真是不淺,見到了三個美人,而麵前這個聰明巧辯,更是美豔不可方物,確實不負那帝都第一美女之名。“喬小姐言之有理,沒有事實的巧辯也不過是顛倒黑白的可笑之語罷了。”轉首看向司徒殊木,“司徒莊主乃王佐之才,偏居這鼎城一隅未免屈才,何不走走這大好河山,我東陽有幾處山水堪為大齊一絕,不知莊主可有興趣前往一觀?”

這麽直接?司徒殊木含笑出聲:“確如世子所言,大好河山是應該走走。不過這天下山水佳景太多。”

“山水多為隱士所好,司徒莊主朗朗男兒,胸有大才,何不去帝都看看那鼎盛繁華,人間煙火呢。”喬思蘭笑吟吟接道。“王佐之才,可是天子輔佐之臣。”

司徒殊木懶懶一抬眼眸,“歸剪愁一介方士動搖民心之騙術,哪當得真呢。喬小姐太抬舉在下了。”

陛下日前方下旨全國通緝歸剪愁,司徒殊木此時的笑語不可謂不諷刺。喬思蘭恍若不覺,“莊主之才實有之,何須歸剪愁貼金?”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喧嘩,深山空靈寂靜,司徒殊木和段謹溪皆是武功高強之人,自然可以聽到兵刃破空之聲。

而莊丁亦疾步趕到,腳下不停,但聲音沉穩,“莊主,段世子和喬小姐的護衛不知為何在莊外梅林處打起來了。”

段謹溪和喬思蘭對視一眼,卻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司徒殊木掃了二人一眼,複又看向那莊丁,“怎麽會打起來的?”

“喬小姐的護衛一口咬定段世子的護衛是劫持李太後的人,那護衛首領毫不客氣拔劍便上,是以兩方人馬便交上了手。”

司徒殊木聲音微微一揚,“劫持太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