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湧(一)



久晴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明書芹想用司徒殊木來壓她,她為了堵明書芹,才說了那句話,誰知道被司徒殊木聽了個正著。

司徒殊木似也不指望她回答,說完話便準備出門,在他一隻腳即將跨出門檻的一刻,久晴天有些急了,站起來急促地叫道:“司徒——”

司徒殊木聞言腳步一頓,手按著門框,“你不避諱地將人叫到王府,不是為了讓人知道你與王府有關,而是為了讓他們知道你僅僅是‘客居’而已,對麽?唔,倒是個好辦法,能幹淨利落地和我撇清關係。”

和久晴天急促的聲音不同,司徒殊木的聲音仍舊淡淡的,但細聽之下,卻帶著一絲無法忽視的寂寥失望之感。

司徒殊木那不同平常的語氣簡直讓久晴天的思緒再次亂成了一團麻,最後隻能擠出點聲音否定,“不……不是的。”

司徒殊木漸漸回轉身來,靜靜地看著她,顯然在等她繼續說。

那雙如上等墨玉般無絲毫雜質的眸子卻不複適才的溫潤,變得銳利而深邃,讓久晴天有無所遁形之感。

久晴天別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呐呐道:“她擺明了想叫你來,可是我不想,才拿那句話堵她的。”誰知道這人卻自己來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為什麽不想我來?”司徒殊木眉眼未變,淡淡道。

久晴天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麽明書芹一提要見他,自己卻下意識地想拒絕呢?久晴天茫然地抬頭,看著司徒殊木,清澈的眸子卻有了一絲空濛之感,雲山霧罩地看不真切,“若是……若是你要我交解藥呢?”

司徒殊木一時愣住未及時領悟到這話的意思。

而久晴天卻明了了,是的,若是司徒殊木真的要她將解藥給明書芹呢?明書芹的丫鬟狗仗人勢說那麽多廢話她可以不計較,但是不分場合、攪了她的治療她卻不願意原諒,她本就沒想過要給解藥,不過癢個三天而已,和那個頭風的病人相比,輕多了。別說是明書芹,就算是明家家主來要解藥她都不會給,可是……若是司徒呢?明家在帝都的勢力也不同一般,自己再不願意,可若是司徒要她給解藥呢?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久晴天自己倒是白了臉色,然後從如一陣風一般從司徒殊木身邊刮了出去。

此後的三天久晴天天天早出晚歸,司徒殊木根本碰不到她的麵,而在第四天早上,新羅苦著臉支支吾吾對司徒殊木道:“小姐一夜未歸,晴齋的行李也被收拾幹淨了。”

司徒殊木陡然明白了,這丫頭早就算計好了要溜!靜了片刻,司徒殊木指著桌上一疊已經批閱過了的情報示意新羅,“著人將這個給她送過去,告訴她單獨放置的幾張東西有點問題,要她小心。”

新羅小心地接過,應是。等著自家公子的下一句話,不知道是警告還是威脅?然而司徒殊木沉吟了一會,卻沒再說話,便揮手讓她退下了。

而已經出了帝都的久晴天被清妍弄得煩不勝煩。

“小姐,你這是不告而別。”清妍皺皺鼻子,顯然很不滿。

這真的是我的人麽?久晴天再一次懷疑,這麽偏幫司徒殊木,到底給她什麽好處了。久晴天更加不滿地瞪清妍一眼,“你是若水莊的間諜吧?”

“小姐,公子的心思誰都知道,就你一個人不理會。”清妍嘟著嘴嚷嚷道。

久晴天漫不經心地看著遠方的風景,夏日綠樹成蔭,滿目翠綠十分舒服,便回道:“那你希望我留在帝都,然後每天被什麽太後什麽娘娘什麽小姐挑釁幾次?”

“可是公子……”

“沒有可是!”久晴天打斷清妍不滿的辯解,“你口中的公子已經是世人嘴裏的明王爺,他留帝都是因為身份,我又不喜歡帝都。”

清妍聞言轉了轉眼珠,天真地道:“小姐,公子不可以不做這個王爺麽?”

久晴天無言地搖頭,讚歎地看著清妍,“你這天真的性子到底是隨了誰啊?這你都想得出。”

司徒殊木怎麽可能不做這個王爺?他自小接受的一切教育都是為了如今,甚至這還不是他的目的地,怎麽可能放棄呢,自他出生起,這便是他的使命。

清妍的性子一向大大咧咧,但此刻她卻聳了聳肩,對久晴天道:“小姐,我總覺得你和公子有緣。”

久晴天詫異,“什麽緣?”

清妍望天想了想,肯定地道:“孽緣!”

久晴天聽了便覺得手有些癢,她想扁人了。

誰知清妍繼續道:“反正你們再怎麽鬧,作孽的都是別人,好處都是你們的,可不就是孽緣?”

“我最近一向被人誇醫者父母心來著。”久晴天斜她一眼,表示自己不害人。

清妍認真的看著久晴天,“小姐,總有自作孽的,但是我覺得自作孽的一般會被公子收拾幹淨。”

久晴天歎了口氣,無語狀看著她:“我真想看看司徒聽到你這些話的表情。”所謂大智若愚啊,她的清妍居然這麽有大智慧!

“其實清妍更想知道公子知道您不見了的時候的表情。”清妍反駁道。

“改天你可以問問新羅。”久晴天忍不住敲了清妍一下,以示對她看笑話的心情的不滿。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清妍雖然急忙閃躲,但是仍舊沒有躲得開,捂著腦袋含糊不清地問道。

“回家吧,我們好久沒回去過了。”久晴天放棄了四處遊玩的想法,終究還是決定回去看看,“等形勢難以控製了,師父回來得罵死我。”

“那倒不會,老尊主早就說了,隻要您樂意,將那些產業全部玩沒了都沒關係。”清妍嬉笑著湊上來。

久晴天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瞧她一眼,“師父這麽說是因為知道我肯定不可能把他家當玩沒的。再說了,有本事將那些家當玩沒的人,肯定有本事創個更好的。”

主仆二人一路嬉鬧倒也順遂,走到半路見有茶鋪,便打算坐下歇歇腳。

隨意坐了個位子,點了壺茶再加幾碟點心,倒解了一路的燥熱。

“哎呀,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不知忽然從何處閃出來的男子一見到久晴天就叫道,還自顧自地在一桌坐下,朝久晴天擠了擠眼。十分自來熟地拿了桌上的杯子,打算給自己倒杯茶。

清妍瞪大了雙眼看著這男子,將腦海裏的熟人過了一遍,卻依舊疑惑,這個人是誰,她不認識啊。

久晴天倒沒什麽反應,看著男子的動作,將瓜子殼放下,要笑不笑地道:“敢吃我的東西,該說你膽子很大麽,不怕有毒啊?”

聞言那男子手一顫,看了看久晴天的臉色卻沒看出什麽來,也猜不到這到底代表有毒呢還是沒毒呢?最後戀戀不舍地看了茶壺一眼,惜命地將茶壺放下了,苦著一張臉,“我都快渴死了。”

清妍認真打量了那男子一下,長相十分普通,屬於放人堆裏找不出來的那種,但麵部表情十分豐富,道:“嗯,你的確快死了。”

那男子卻急眼了,顫抖的手指指著清妍,就差從椅子上蹦起來了,“你這姑娘看著這麽可愛,怎麽說話這麽不中聽呢,詛咒我死對你有什麽好處。”

久晴天抿嘴樂了,將他指著清妍的手打開,“她說錯了麽?我記得江湖傳言被碧血閣盯上的人,都活不過七天的。”

清妍也很不滿這男子拿手指她,對自家小姐的話重重點頭表示讚同,還附加了一句打擊道:“尤其這次追殺你的人還是碧血閣天組的殺手,依我看你的武功連他們一人你都打不過,更別提他們有四個了。”

那男子的臉更加皺成一團,可憐巴巴地看著久晴天,“怎麽辦,我不想死在他們手裏。”

清妍好奇,“那你想死在誰手裏?”

那男子臉色一凜,作正經狀,“就算死也得死在美人手裏才劃算啊,牡丹花下死,做鬼才風流嘛,死在四個男人手裏算什麽?忒傷我顏麵。”

清妍嘴角抽了抽,她低估這男子的臉皮厚度了。而久晴天卻八風不動地指了指茶壺,“那喝茶吧,滿足你的心願。好歹我還沒碰到過說我長得醜的,符合你的要求。”

那男子身子一僵,幽怨地看著久晴天,“久姑娘,我可是為了你去出生入死了,你卻不救我,真是太狠心了。”

久晴天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然後瞟了他好幾眼,“你雖然武功不算頂尖,但你輕功卻屬一流啊,易容術也精湛,怎麽就被逼到如此境地呢?”

久晴天不說還好,一說那男子更是大受打擊般吐苦水,“別提了,我自己還奇怪呢,我本來也覺得我就算打不贏也跑得贏,可是我一甩開他們,不出一夜,便又會被重新追上,而且無論我怎麽易容他們都認得出。真是見了鬼了,什麽招都不靈。”

久晴天拖長了聲音嗯了一聲,隨手將手指搭在了男子的脈門上,然後頗具興味看著他,笑容頗有深意,“其實你若真死了,還真是死在牡丹花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