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資格



明書芹眼中劃過一絲驚異之色,這簪玉閣閣如其名,陳設多以玉器為主,但若是全是

玉未免俗了,而右牆上這幅畫則起了點睛之筆,白雪茫茫符合了玉色,畫旁題字瀟灑疏

闊,意境更進。明書芹亦是學過書畫的,但也對這幅畫讚歎不已,可惜畫中並未署作者

名。原來竟是久晴天所作,可是這樣的久晴天真的僅僅隻是個江湖女子?

明書芹嘴唇輕抿,水波盈盈地看向久晴天,“侍婢無禮,居然語出無狀衝撞了久姑娘

,書芹特來向姑娘賠罪。萬望姑娘莫與計較,賜她解藥罷。”

最近得罪自己的人很多,給自己賠罪的人也很多!這便是久晴天此刻的想法,她清淩

淩的目光也看著明書芹,“我給她教訓並不因為她語出無狀。”

明書芹眼波微動,似有不解。

久晴天一笑,接著道:“她在我給病人施針之時衝進來,打擾我給病人治病,我一時

防範不及。那名病人已在我這裏施針兩次,今次之後便可痊愈,卻因為貴仆的‘無禮’

還得再施針一次才可痊愈。”聲音轉冷,但是依舊笑吟吟地道:“我久晴天治病沒有特

別的規矩,但是打擾我治病的人,不救!”

“久姑娘,你是醫者,當有仁心。雖是我侍婢無禮,但是她此番身體渾身發癢,都撓

出血痕了。即使是給教訓,這麽久了也該夠了吧。”明書芹蹙眉,雖語氣依舊輕緩,但

是語意卻並不讚同。

久晴天垂下的眼睫遮擋了那一絲的冷意,悠悠道:“那明小姐可知,我那名病人是犯

何病?”

明書芹當然不知道,因此她隻是眉頭皺的更緊,看著久晴天。而她帶來的婆子丫鬟皆

對久晴天十分不滿,還沒有敢如此駁她們家小姐的麵子。

“頭風!每次發作都會有頭痛欲裂之感,為了壓製那種痛苦病人甚至會拿頭去撞牆,

那一刻便是恨不得死了算了。”久晴天緩緩道。

久晴天聲音十分清晰,然而她每說一句,明書芹的臉就白一分,她感覺到,這次來的

目的達不成了,久晴天不會給解藥的。

“我的病人要再痛三天才可施針,你的婢女也沒什麽,就癢個三天而已。”久晴天淡

淡道,但是話裏的意思不會改變。

“久姑娘所言有理,不過那丫頭是我用慣了的,怕沒她不伺候不習慣,才巴巴地來了

明王府。”明書芹看著久晴天,語含深意。

久晴天卻心下冷哼,在我這裏,你能有什麽麵子?“明府是煊赫世家,想必不會短了

明小姐的丫鬟吧。”

這便是拒絕了,明書芹心生惱意,“久姑娘認為有了明王爺便可橫行帝都麽?”

得罪久晴天的人是從小便伺候她的,和她感情自不一般,甚至一貫在丫鬟裏麵都高個半階身份,哥哥

有意將她許給明王爺,可是又聽說了還有一個深得明王爺寵愛的江湖女子,是以那丫鬟才不服氣地找上了門。哪曉得卻铩羽而歸,還染了一身府裏大夫都看不出的毒,她如何能不氣?這般囂張,以後她若真嫁進了明王府,怎麽彈壓得住?

久晴天十分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哪裏算是橫行霸道了,最後無果,她無辜地看向明書芹,“敢問明小姐,何謂‘橫行’?”

久晴天十分客氣的請教,聽在明書芹耳中,卻與挑釁無異,明書芹看向了簪玉閣中的明王府下人,然後斜看了久晴天一眼,卻是對那些人道:“請問明王爺可在?可容書芹拜見?”

久晴天覺得情勢無比可笑,當真是把她當成了明王爺的侍妾了?以為叫司徒殊木出來,她便得低頭交出解藥?那麽那個因為所謂無禮衝撞而再要受三天苦楚的病人如何算?

那個明王府的下人看了看明書芹又看了看久晴天,顯然很是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去稟報王爺,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久姑娘的確很是得王爺喜歡啊,可是明家的嫡女身份更不一般。

久晴天看了看那人臉色的變化,對明書芹攤了攤手,“明小姐還是別為難人了,在下隻是客居王府,難道明小姐認為,王爺有讓我交解藥的資格?”

“客居?久姑娘在王府隻是客居麽?”明書芹依舊笑著,但是眼神裏充滿了輕蔑,一個江湖女子,再醫術高明又如何?還不是憑借師父之間的交情攀上了明王爺。

“是,我在若水莊是客居,在這裏,亦是客居罷了。”久晴天並不理會她相信與否,依舊道,“既然隻是客人,主人家又豈有逼客人交解藥的資格?”

“久姑娘說的極是,本王自然沒有逼人交解藥的資格。”一道低沉清冷的男音傳入閣中人的耳膜,久晴天聽到聲音身子一僵。

然後一個身著月白長袍的男子走了進來,麵沉如水卻雅逸非常,頭束玉冠,一縷絲絛飄在耳旁,等看清那人的眼睛,卻隻覺這滿屋的玉都俗了,皆不如那人那一雙純黑的墨玉眸子。

明書芹和其帶來的人看到如此公子,皆愣住了。明書芹亦是,隻呆呆盯著那雙墨玉眸子,然後那雙眸子裏蘊了笑意,眸子的主人淺淺開口,“芳客臨門,本王怠慢了。”

明書芹後來一直在想這次的見麵,如果說哥哥讓她嫁給明王爺,她無可無不可,那麽見了這麵後,她便覺得,她是十分願意的,這個人,便是她想嫁的人。在這滿室玉輝的簪玉閣,這人比那些玉更溫潤,淺淺笑開,淡淡一語,便讓她忘了平素的教養,完全呆住。

呆愣中隻聽得有人如銀鈴般笑開,戲謔之語便入耳,“到底是明王爺,魅力非凡啊。”

明書芹這才反應過來,掩飾性地垂下了眸子,斂身一禮,“書芹見過明王爺。”

閣中下人皆行禮,“見過明王爺。”

“明小姐免禮。”司徒殊木伸手虛扶,然後道:“都起來吧。”

待在主位坐下,司徒殊木才道:“明小姐的來意,本

王大致了解,不過明小姐剛才也聽到了久姑娘的話,本王自然沒有資格逼客人交解藥。”

難道真是客人?眾人都有些疑惑,明書芹倒是小心地掩飾住了疑惑,看了久晴天一眼笑道:“本也是下人無禮衝撞了久姑娘,賠罪是很應該的,不過那丫鬟現在在床上起不來,書芹便來了。料想久姑娘醫者父母心,定不忍心懲罰太久,卻不成想……”

話未完便停了,可是未盡之意卻是十分清楚,起碼閣中的人都十分清楚,明家的下人看著久晴天的眼神都現了憤恨之色。

人心畢竟是長偏的,久晴天嘴裏那個病人他們並不識得,但是自家小姐的丫鬟他們很熟,慘狀也看見了。更何況這個女人如此駁自家小姐的麵子。

“其實明小姐沒說錯。”久晴天笑吟吟道,“我若不是醫者父母心,你家的丫鬟就不是在床上起不來了,而是進棺材了。”

其他人皆一怔,倒是清妍不自覺點了點頭,的確,那種狗仗人勢的刁奴一向為小姐所不齒,更何況小姐看病時從不喜人打擾,沒直接要人命真是手下留了情的。

明書芹臉色一變,“久姑娘,這裏是帝都,天子腳下,姑娘那江湖人的習氣還是收著點好。”

“哦?明小姐原來如此看不起江湖人啊。”久晴天頗為遺憾地搖頭。

這句含意頗深的話令明書芹陡然驚醒,她怎麽就忘了呢,眼前這個明王爺可原就是若水莊的莊主,若水莊絕對是比江湖門派更高的存在!她醒悟過來連忙補救道:“書芹並非看不起江湖人,不過對久姑娘動輒要人性命的習氣不解罷了。”

真會說話,久晴天撐著腮看她連連讚歎,歎息道:“明小姐真該聽聽你那丫鬟在醫行是怎麽借著明家的名號喊打喊殺的。”

明書芹眸光飛快地掠過司徒殊木,想看看他的表情。

而司徒殊木卻開口道:“久姑娘下的藥無性命之憂?”

久晴天依舊看著明書芹,點了點頭,“三天而已,死不了。我的病人多痛三日,便請明小姐的丫鬟也不痛快三日,我一向十分公平。”

“兩位各有各的理由,本王亦無資格逼問客人要解藥,明小姐若如此擔心,不妨去請宮中的禦醫過府瞧瞧。”司徒殊木道,然後揚了揚手,便有新羅送上名帖,奉給明書芹。司徒殊木繼續道:“明小姐特地來本王府中,本王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便拿本王的名帖去延請禦醫便是。”

如此折中的法子,明書芹自然也就借梯子下了,謝過司徒殊木不提,雖心中依舊對久晴天不滿,但還是有禮地接了名帖告辭了。司徒殊木命了管家親送。

明書芹告辭便帶走了一眾仆婢,簪玉閣中瞬間便空了許多,王府的下人亦在新羅的手勢中退了下去,閣中便僅剩司徒殊木和久晴天二人。

兩人都不說話,簪玉閣中十分安靜。

半晌後,司徒殊木不發一言便提步準備出去,在門邊時卻頓住,聲音如往常一般,卻帶著嘲意,“若是我問你要解藥,也沒有資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