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彼之毒藥我之瓊漿(一)



久晴天說話算話,不過休息了一天,她便繼續回醫行賣命了。這番敬業的態度直接導

致了醫行的求醫人數又翻了個番。

醫行每日求醫的人很多,不是每個大夫都能準時吃飯的,因此醫行中的廚房總是隨時

有飯菜溫著,以備不時之需。所以鄔世韶看到久晴天又在未時吃中飯也沒多奇怪。

趁著吃飯的間隙,久晴天問道道:“老大,你有沒有跟他們說清楚呀,我隻坐診十五

天。”

“說清楚了啊,怎地?”鄔世韶回道,他知道久晴天雖然平日一副什麽都不想做的樣

子,但是對待病人極為上心。

“剛才最後一個來求診的老伯走之前還十分誠懇地告訴我,他的遠房親戚正在往帝都

趕。若是費好大勁趕來我卻剛好走了,那多不厚道。”久晴天道。

“哪怕你今日便走了,亦有病人不遠千裏趕來碰運氣的,抱有一絲希望,他們就不會

放棄。”鄔世韶平淡的看著久晴天,“世人皆是如此,都想好好的活著。”

久晴天舉箸的手頓了一下,她自然聽得懂鄔世韶平淡話語下的悲天憫人,可是她自己

卻著實沒這等高尚情操,也就隻回道:“我盡我所能,讓抱著偌大希望來找我求醫的人好好地活著。”

鄔世韶也盛了一碗清粥,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匆忙地腳步聲由遠而近,有一個在大堂伺候的醫僮撞了進來,手扶著門微微喘息著,

氣喘籲籲道:“館……館主,久姑娘,大堂裏有三個人指名要見久姑娘,看他們的衣飾像是宮

裏的人。”

鄔世韶將手中的勺子一放,不緊不慢道:“什麽人這麽不知禮?”

醫行的規矩是坐診的大夫從不上門的,要求醫便隻能來醫行,醫行名氣大盛,兼之大

夫醫術高明,一般權貴也不會輕易得罪,都是客客氣氣來求醫的。

久晴天也以為來人是哪家王孫貴胄來求醫的,不過架子也忒大了點,同樣頭也不抬地

甩出一句:“求醫的都請他排隊。”

那醫僮緩了幾口氣,才進一步解釋道:“姑娘,那些人雖然是宮中的,卻不是來求醫

的。”

久晴天抬頭反手一指自己,“找我不求醫,那幹什麽?”她好像隻幹這個……

醫僮張了張嘴還未來的說話,就被從後方伸出的一隻手撥開,一行三人直直闖了進來

,動作有幾分蠻橫,見此情狀鄔世韶眉心一皺,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冷冷道:“你們是

何人?”

鄔老大平日就是話比較少且頗有威嚴的樣子,現在冷著臉更是有殺傷力啊,久晴天星

星眼望著鄔世韶。

那三人見到鄔世韶和久晴天,臉上的倨傲便褪了幾分,拱了拱手,領頭的一人道:“

在下見過鄔館主、久姑娘。”

聲音輕柔,無絲毫陽剛之感,雖然著男裝,但是身量矮小,皮膚白皙,耳垂上還有耳

洞,久晴天得出結論,這是個女的!

鄔世韶和久晴天都

沒有接話,不過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明顯等待著這人繼續說話表

明來意。

“在下此番前來,是奉我家小姐之命,請久姑娘進宮一見。”那女扮男裝的女子咬了

咬唇,目光灼灼地看著久晴天道。

久晴天也已經看出了這女子的身份,猶記當晚金華夜宴,這女子一襲宮女裝束,立於

喬思蘭身後,想必得喬思蘭信任的人,而且口口聲稱喬思蘭為小姐而非娘娘,看來是陪

嫁進宮的。

久晴天默然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裝傻了,“我大概知道閣下小姐是誰,不過我與你家

小姐並無交情啊。”何止無交情,簡直還有過節。

那人撲通一聲跪下了,語氣有些顫抖,“當日我家小姐亦是無奈之舉,奴婢代小姐向

姑娘賠罪,久姑娘醫者仁心,莫要記恨才好。”

看來地位著實不低,居然代主子賠罪的資格都有。久晴天歪了歪頭,怎麽都喜歡誇她

醫者仁心呢?其實那玩意兒她有的不多,於是她謙虛道:“其實我的仁心很有限的。”

自女子表明來意,便一直作壁上觀的鄔世韶聞言抬了抬手,袖子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見女子跪在地上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久晴天咳了咳續道:“不若這樣,你先起

來。雖然我仁心是有限,不過我心眼並不小,沒有記恨你家小姐的。”

久晴天的確不曾記恨喬思蘭什麽,但凡她已經報過仇的她都懶得記恨。

那女子有點招架不住久晴天的前後落差性思維,呐呐道:“既然姑娘並不記恨,可願

隨奴婢進宮與我家小姐一見?”

久晴天覺得不記恨已經足夠證明自己心眼不小了,不過還隨她進宮就真的需要幾分仁

心了,“姑娘,我在醫行很忙,實在沒工夫和你進宮。而且,你家小姐應該不缺人陪著

聊天,即使缺也不該找我吧。”她們關係有好到這地步麽?

那女子這下倒是站起了身,臉上也一改柔弱,眼神堅定地看著久晴天道:“實不相瞞

,我家小姐找久姑娘,其實是為了與明王爺有關的事。”

久晴天聽到‘明王爺’三字,眼神便一點點滲進了冷意,嘴角猶帶笑意地發出一個單

音節,“哦?”

喬思蘭手下的人都不是簡單角色啊,扮得了柔弱,也丟得下狠話,先禮後兵用得不錯。

那女子硬著頭皮直視久晴天,“久姑娘現在可有興趣進宮一敘?”

鄔世韶看了久晴天一眼,感覺到了久晴天眼神有變,轉念一想,明王爺就是司徒殊木

,久晴天常年客居若水莊,想必與司徒殊木熟識。他淡淡插了一句:“既如此,阿久你

便去看看。你的病人我幫你看了。”

久晴天站起身,看也不看那女子一眼,對鄔世韶道:“老大,不用了,你自己本來還

有病人,哪看得過來。”

那女子不想久晴天如此油鹽不進,提了提音量,“久姑娘就不怕明王爺有麻煩麽?”

久晴天攤了攤手,笑得無比

愜意,“姑娘,你口中的明王爺從來不怕麻煩,而且依我

看,被他盯上的人麻煩比較大。”

曲竹風已經連續幾天不曾在王府出現了,而司徒殊木也忙了起來,久晴天雖然白天都

在醫行,但也知道司徒殊木必有大動作。喬思蘭肯定可以給他造點麻煩,但是也就那樣。

所以久晴天朝鄔世韶略一點頭,便和那三人錯身而過出去了。

而鄔世韶正好一碗粥喝完,將手中的瓷碗放下,淡淡道:“小牧,送客。”

原先被三人撥開的那醫僮便麻利地走了進來,向三人一擺手,客客氣氣道:“三位貴

人,請。”

久晴天一離開便將三人拋諸腦後了,在醫行忙到了華燈初上,才總算忙完。清妍送出

最後一個病人,交代其服藥的注意事項,轉身回來替久晴天收拾時,久晴天正站起身伸

了個懶腰。

“小姐,我們是在醫行用晚膳還是回去?”清妍問道。

“回去吧。”王府的菜還是好吃一點。

卻不曾想二人剛剛出了醫行的門,停在那條街拐角處的馬車上便下來了一個人,正是

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

清妍對這那三人亦有耳聞,此刻擰著眉對那女子道:“閣下倒真是執著。”

那女子也學乖了,歉然道:“奴婢早前並無意冒犯。”

久晴天對她禮貌的言辭頗感無趣,指出道:“姑娘,你都已經冒犯過我了,再來跟我說你無意冒犯,這樣有意思麽?”

那女子對這嘲諷有些尷尬,但是還是勉強笑道:“實是我家小姐想求姑娘一點事。”

久晴天大概猜到了喬思蘭找她是為了想知道秦旭的消息,斷然道:“我當不起你家小姐的一個‘求’字,明王爺的事,我從不插手。找我也沒用。”

“久姑娘,我家小姐隻是想知道相爺是……不是還活著。”那女子這下倒真急紅了眼,聲音哀戚。

久晴天看著她,緩緩道:“你求我有何用?”求司徒殊木才有用。

“我家小姐近來剛知道原本明王爺生母宸妃的家族血案與相爺有關,此事就是明王爺的手段,才讓我家小姐查不到半點相爺的消息。若求明王爺,定不會有結果的。”那女子急急地道,因為擔心而急促的話語比之下午懇切了不少。

久晴天歎了口氣,“你求我也沒有結果啊,姑娘,我隻會看病,你家小姐的心病我卻是醫不了的。”

“那……求姑娘進宮一趟可好?便依舊沒有結果,請您進宮見我家小姐一麵,也好讓我家小姐死心。”那女子退而求其次道,心想以小姐的本事,說不定可以從久姑娘嘴裏得些蛛絲馬跡。

清妍終於忍不住插嘴道:“秦旭的罪名可是實打實的,不是被冤枉也不是被陷害的,值得你家小姐這麽擔心?”

那女子聽清妍這麽形容秦旭,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憤恨,但是最終還是不敢出言得罪,垂了首,好一會兒才道:“彼之毒藥,我之瓊漿罷了。”

一句話堵住了清妍的嘟囔,清妍側首看了眼久晴天,久晴天抬了抬手,“這麽晚了,你能帶我進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