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陪君忘憂(一)



秦旭被那流光溢彩的眸子一看,心底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秦旭微微沉吟,皺著眉頭道:“思蘭本是喬家嫡女,且又是我親自教導的,以她之能,斷不可能陷自己入難堪境地。”

久晴天揚臉一笑,嘴角彎出嘲諷的弧度,“的確,喬小姐近況著實很是不錯,寵冠後宮的皇貴妃,誰能比肩?”

“你說什麽?她入宮了?”秦旭猛地一震,死死地盯著久晴天,似希望從久晴天臉上看出說謊的痕跡。

久晴天卻沒有再說話,秦旭這副失態的樣子,她看著也並無解氣的感覺。秦旭雖然對別人有諸多算計,但是對喬思蘭卻是正經不錯的,可能對她的不錯源於那張酷似文姨的臉,但也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不想喬思蘭進宮。他設計讓謝斕進宮,已經賠進了一生執念,且再無原諒可言。

秦旭盯著久晴天的目光一點一點失去力氣,最終頹然垂下。但凡有點底氣的世家,都不會願意將自家女兒送進皇宮,一則君煉雲實不是女兒家的良人,二則將一門榮辱係在君煉雲身上實在是虧本的買賣。而他從來不願意將喬思蘭送進皇宮,甚至還想法打消了君煉雲要納喬思蘭進宮的念頭。他已經毀了一個人的幸福,又怎會願意讓酷似那個人的喬思蘭也進那個吃人的地方呢?

雖然久晴天沒再解釋,但是以秦旭的智商也想得到,喬思蘭忽然被封為皇貴妃絕對不是偶然,她,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進宮!以她為餌,誘君煉雲不殺自己。

秦旭臉色比之方才更為慘淡,久晴天心內歎氣,在別人傷口上撒鹽著實沒什麽意思。

原本立於一旁並沒有動作的司徒殊木忽然抬手,以掌風將秦旭推到了書房外的院子裏,輕飄飄的目光在書房裏溜了一圈,將火折子扔在了書本桌木最多的角落,然後拉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久晴天不急不慢地走了出去。

三人都站在院子裏,靜靜看著書房,不消多時,書房漸漸冒出一絲火光,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勢,失火範圍越來越大。

司徒殊木並沒有封住秦旭的穴道,但是秦旭似呆愣在原地一般,完全沒有做出反應,也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承載著所有謝斕痕跡的書房漸漸被大火吞噬。

桌上還擺放著謝斕曾經的書寫的簪花小楷的原跡,但是現在想必已經和那副畫像一般,化為灰燼了罷。

循著火光而匆忙趕來的禁衛軍陡然看到書房外的三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該救火。書房的火光在越竄越大,然而站的穩穩的三人麵容還無比冷靜,似看風景一般。

直到整個書房都陷入了火海,書房旁邊的屋子都將被牽連的時候,司徒殊木轉身,淡然地掃了那些禁衛軍一眼,“傻站著做什麽,書房走水,還不快救火。”

司徒殊木悠然地邁著步子轉身走了。

久晴天也準備走,餘光瞥了秦旭一眼,那表情,若真要形容,大概便是麵如死灰了吧。司徒殊木既然說了不要秦旭的命,那麽秦旭便死不了。

但是,整個承載著謝斕痕跡的書房

已經在他眼前化為灰燼,而那個酷似謝斕的義女也因為自己的原因進了宮,執著了幾十年的東西,卻被人一朝毀盡!

生無可戀,生不如死。活著反而是受罪!

久晴天跟上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並肩出了這宰相府,兩人都沒有說話。

上了馬車,司徒殊木才召了一個暗衛,語氣肅殺,“找個好時機,讓皇貴妃知道,相府書房走水的消息。”

那暗衛應了聲是便不見了身影,而久晴天托著腮打量著司徒殊木,“你壓根兒就不想見秦旭,為什麽非要來?”

這個問題著實任性,連久晴天都知道很任性。

所以司徒殊木也不過看她一眼,“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做便可以不做的。”往軟枕上一靠,“那你呢?你也不想見他,為何要來?”

久晴天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真實快速,“我不知道。”

司徒殊木便沒有說話。

隻良久後,久晴天淺淺地歎息了一聲,“此後秦旭必然活著還不如死了。”

司徒殊木冷然道:“所以我必會讓他好好活著。”

一語的煞氣盡顯無疑。

撩開車簾看了看,“你……今日還去醫行麽?”

久晴天想了想,“我連續去了好幾日都沒睡好,今日偷懶便徹底一點,幹脆回去睡覺去。”

司徒殊木微微一勾唇,淡淡吩咐車夫,“回王府。”

司徒殊木一回王府便進了寢樓沒有出來,而原本說沒睡好的久晴天卻依舊坐在晴齋的院子裏納涼。

好像已經有三天沒有見到曲竹風了,想必這番並不在王府吧。久晴天能猜到曲竹風不在王府還是拜曲竹風日日和她偶遇有關,自那晚一麵之緣後,她便每日都可以‘偶然’地碰到曲竹風一兩次,曲竹風每次都會和她客氣但多範圍的聊幾句。

久晴天晃蕩著腿,心想不知道是什麽重要的事,居然需要曲竹風親自去坐鎮啊。

“小姐,你居然把這一杆竹笛拿出來了。”

走進晴齋的清妍一眼便看到自家小姐正坐在院子裏的大樹下的秋千架上,手中正拿著一杆竹笛,細細打量似在尋找是不是落了灰,不由驚呼一聲。

久晴天頭也不抬,“我拿出我自己的東西瞧瞧,你用得著這麽驚訝嗎。”

清妍一把撲過去,眨巴著眼睛看著久晴天,“我的好小姐,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把這笛子藏哪兒的?”

久晴天的行李向來是清妍在打點,但是久晴天的行李中從未有這笛子,平日見久晴天也不像是隨身攜帶的樣子,可是這笛子總會在久晴天需要用時出現在久晴天手上。

久晴天狡黠一笑,抿著嘴得意道:“你猜啊。”

清妍便扁扁嘴,要是猜得到她還會問麽?轉了個念頭,清妍繼續好奇,“小姐,您拿出這笛子做什麽?”要知道笛子於她家小姐而言,最重要的功能從來不是奏樂,而是打架!難道小姐此番要和人動手?

“忽然想吹笛子。”久晴天繼續擦拭

笛身。

清妍雙眼圓睜,更是詫異的模樣,小姐自得到這笛子起,吹奏的次數貌似能用一隻手數清,不由低聲讚歎道:“居然不是打架,好神奇!”

對於這種話,久晴天手指一旋,便摘下一片葉子,微一運力,葉子便向清妍的嘴巴飛去。

清妍倒是早有防備,微微一側身,腰一轉,腳下移了五步,才堪堪避開自家小姐這隨手一扔。人迅速閃到了屋子裏,隻從一扇門後露出一個小腦袋來,還在貧嘴,“小姐你這是惱羞成怒。”

久晴天抬眼笑得十分燦爛,慈和地道:“我還可以再惱羞成怒一點,你要不要見識一下?”

清妍一抖,果斷道:“小姐您吹笛子吧,清妍給你煮茶。”

久晴天向天翻了個白眼,“就你那技術,也叫煮茶?根本就是浪費我茶葉。”

清妍頗為不服氣,“人家也是和西嵐姐姐學過煮茶的。”

久晴天扶額,就是學過她才更無語好不好,學了那麽久,水平居然還在浪費茶葉的階段。抽了抽嘴角,心疼道:“不用太多!”好歹也少浪費一點。

清妍皺了皺鼻子,不服氣地轉身進屋子挑茶,她就不信這次還是不行!

久晴天一笑,微微闔目,將笛子遞至唇邊。

笛聲緩緩流淌而出,原本認真挑茶的清妍手一頓,認真聽了一下,不由嘀咕:“以前從沒聽小姐奏過這首曲子啊。”

笛子的聲音原本就動人婉回,古人謂之為“蕩滌之聲”,而久晴天此曲確實令人心生蕩滌之感。那笛聲悠揚,舒緩,流暢地在心間回蕩,令人聞之忘憂。

“真是不容易,這等失傳的名曲你都會。”

不知過了多久,司徒殊木站在晴齋門口,懶洋洋的操著手看著她。

久晴天正坐在秋千架上晃蕩著,聞言笛聲便停了,她笑眯眯地看著司徒殊木,“失傳了的你怎麽知道?”

“那本上古曲本我也看過。”司徒殊木坐進來,閑閑道。

“前些日子染墨帶了那本曲本給我,我還以為是他新找出來的呢。”久晴天若有所思。

“的確是他新找出來的,原本在你那,他倒是給我送了份拓本。”司徒殊木拿過久晴天手中的笛子,道。

久晴天腳尖輕點,秋千便蕩得更高些,“那你覺得我吹得好不好聽?”

司徒殊木看著她,歎道:“隨前輩什麽都會,可你這徒弟也就這笛子拿得出手。”

久晴天的秋千便一停,她仰首抬著下巴,哼了一聲,“我倒是敢彈琴弄箏,你敢聽麽?”

“我師父和隨前輩都不敢,我當然更不敢。”司徒殊木笑意更甚。

隨隱是個鬼才,武功高強,於琴棋書畫這方麵也是佼佼者,可是久晴天在琴樂方麵著實沒什麽造詣,隨隱壓根不讓她彈琴。

“那你說說,我的笛音如何?”久晴天見他笑意更是不爽,橫了他一眼。

司徒殊木深深看著她,“名曲為‘忘憂’,笛音確有此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