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潔來潔去莫牽連



久晴天一向有看戲的天賦,見秦旭原本臉色蒼白如霜,看著就像快要吐血身亡一樣,結果緩口氣便無比冷靜地問:“讓我落到這步田地,便是你的手筆吧?”

若是這與司徒殊木無關,她一定會笑個兩聲,然後嘖嘖道:“政客!”

可惜這與司徒殊木有關,所以她隻眉心動了動,然後換了個姿勢,靠得更舒服一些。

司徒殊木沒有說話,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秦旭卻撐著那椅子扶手,慢慢站了起來,“我原本沒告訴陛下你的身份,也沒打算告訴他。你用了什麽手段讓蒙英出賣我?”

這下司徒殊木終於轉過眼睛看向他,嘴角微勾,帶著諷刺的意味,眉毛還挑了一下,但是仍舊不說話。

“思蘭告訴我關於若水莊的事,隻有蒙英知道,想必他以你能掣肘東陽為理由說服了陛下,才讓原本命令三王及龍魂騎出兵平叛的詔書變成了封王詔書,對吧?”

“除這些外,想必蒙英還說了東陽公布的關於我的罪證全部屬實,所以陛下才讓他派兵圍了我的相府,幽禁了我。”

久晴天看了看司徒殊木的臉色,心內暗歎了不得,秦旭居然猜的全中!

司徒殊木隨手拿下一邊擺架上的一個古董花瓶,一邊細細看著一邊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差不多吧,我原本就打算借君煉雲的手來帝都,秦相既然不肯幫忙,我當然隻好另尋他法了。”

“你用的什麽手段收買蒙英?他跟了我幾十年,從未出賣過我。”秦旭冷冷地看著他,追問道。

“那他最初站在你這邊是為何?”司徒殊木搖頭一笑,沒想到秦旭倒對這事看不透。“你才高圓滑,能從百官中脫穎而出,且能在官場中立於不敗,你讓他敬服,你於他有恩,你能讓他得到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是不是?”

“是,他的命是我救的,他今日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秦旭負手踱了幾步,蒼老的聲音中帶著歎息和不解。

司徒殊木倒是不介意為他解惑,“就是因為跟著你時間太長,太了解了,他才知道你的目的,想毀掉這大齊江山。可問題是,你想,他不想呀。”眼見秦旭眉峰緊緊皺起,司徒殊木續道:“榮華富貴、高官厚祿,他如今都有了。你的救命之恩,他也為你賣命了幾十年,做過的虧心事不知凡幾,也夠還你了。他妻妾成群,兒孫繞膝。若是大齊江山覆滅了,他一個年邁的敗國之臣,還能有高官厚祿麽?何況,他本是大齊臣子,自然也不希望大齊覆滅的。”

“東陽公布的關於你的罪證,君煉雲原本不信。但正因為你信任他,所以若是蒙英站出來確認屬實,就容不得君煉雲不信了。蒙英終歸還是算厚道,隻承認了部分屬實。你力捧君煉雲登基,多年輔佐,君煉雲對你到底還是存了幾分情誼,雖然惱怒你的背叛利用,卻還是未傷你性命。”

秦旭目光沉沉地看著司徒殊木,良久

方說道:“真是後生可畏!我算到李太後並不想動搖陛下帝位,所謂的東陽之邀,她必會反口維護,是以並未當成多大的事。卻不曾想你居然能將這些不成串的事利用到這個地步。”

“當年……若非你娘帶著你失蹤,我本想力保你登基的。”秦旭嘴邊逸出一絲輕歎,嘉帝駕崩,整個帝都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本來以為她終於可以是他的了。

“後來,我娘失蹤了,你便力保了君煉雲登基,你將他培養成昏君,想借他的昏庸將大齊送上末路。”司徒殊木接口道。

“難道不該麽?若非嘉帝有這無上皇權,又怎能擁有她。他憑借皇權讓我永失我愛,我便要讓他在太廟裏看著他的兒子如何將他們君家的祖宗基業毀於一旦。”秦旭聲音很是冷靜,但是話語間的瘋狂展露無餘。

“可是向嘉帝遞上謀逆罪的人卻是你,若說是嘉帝執刀滅了謝家滿門,那麽嘉帝所執的那把刀便是你親手送上的。”久晴天涼涼提醒道,“她必沒想到,她敢拒天子求親你卻不敢做天子的情敵。”說到這裏又嗤笑了一聲,“不敢便罷了,又不願放手,還妄想用那般齷齪的辦法得到她。”

雖然久晴天自進門便沒有說話,但是秦旭顯然也知道她是誰,此番久晴天開口,語氣平靜,尾音甚至還帶點兒懶散的味道,聽起來甚是涼薄。

“我當時的確不敢,我不敢得罪嘉帝,我還想在官場掙個名堂出來。可惜等我敢的時候,她卻不在了。”秦旭低語喃喃。

久晴天撇了撇嘴,暗道你的確在官場掙出了名堂,宸妃入宮,即官拜宰相,彼時資曆尚淺,但是幾番沉浮仍是站穩了腳跟。後來謝斕金殿陳冤,當年參與栽贓謝太傅的官員倒了一大批,但是秦旭仍然絲毫未動,足見其權勢滔天。嘉帝末年更是一手操控了兩位皇子的儲位之爭,唯二有競爭力的皇子雙雙殞命,這個消息也是壓倒嘉帝的最後一根稻草。及至嘉帝駕崩,秦旭更是手握帝都大權。

司徒殊木憐憫地看著他,“秦相,你老了……你當你之所為所想嘉帝便不知麽?你當我娘如何能帶著我從皇宮消失?你挑起大皇子二皇子之爭,讓他們兩敗俱傷雙雙殞命,那時嘉帝便發現了。隻是他力有不逮,你權勢滔天,他擔心逼急了你反而更糟才按兵不動。”

秦旭哼笑一聲,他在那兩個皇子身上操之過急,想必讓嘉帝疑心了,不過他怎麽可能不操之過急呢?入宮九年的她居然懷孕了,他得此消息簡直如遭雷擊!

“李太後在東陽說的話雖然是為了給君煉雲正名,但有一點卻讓她蒙對了,宸妃之子才是嘉帝心中最理想的下任皇帝人選。”司徒殊木似知他所想,諷笑道。

“什麽……”秦旭有些怔然。

“你本是為了一己私欲,才令謝家蒙冤。又想以天下為祭,以償你心中的‘求不得’之苦,這些全是為了自己,何苦做這癡情種之態。”司徒殊木不屑地淡笑

“你今日來告訴我這麽多,想必不會讓我活著吧?”秦旭靜靜地看著司徒殊木,心中有著絲解脫之感,雖然執著了一輩子,卻沒想到會死在她和嘉帝之子的手中。

“我沒想殺你。”司徒殊木卻搖了搖頭,眼睛看著那幅畫像,又看了看桌案上的簪花小楷的帖子,“隻是和我娘有關的東西,留在你這裏,到底不妥,我娘會不高興的。”

“你……什麽意思?”秦旭有不好的預感,正欲疾步過去將那畫護住,然而司徒殊木手指輕點,他便再不能動彈。

司徒殊木自袖袋中拿出一個火折子,在秦旭的驚呼中將火折子移向了那幅畫,淡淡的火苗瞬即舔上那幅足有人高的畫像,一點一點陷入火中,裙裾、衣擺、端莊交疊著的白皙雙手、再到麵容、發髻……一點一點被燒成灰燼。

“不要……”

秦旭臉上青筋突起,看著那幅漸漸化為灰燼的畫,眼珠子都急紅了,然而再怎麽激動身子也動不了分毫。

司徒殊木卻十分滿意,輕描淡寫道:“秦相,我早已說過了,你委實不配。我娘不會稀罕你這點子心思,莫要髒了她輪回的路。”說著便解開了他的穴道。

怔怔看著原本掛著那幅畫的牆壁空餘焦黃一片,地下還有一灘灰燼,秦旭由最初的掙紮激動漸漸冷靜下來,目光自那灘灰燼移開,看向久晴天。

被他目光一盯,久晴天亦靜靜回視他。

“久姑娘,可對?”

秦旭目光清透,折射出一絲犀利的光澤來,久晴天點頭,“對。”

“久姑娘與明王,倒確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久晴天歪了歪頭,對這意義不明的話表示不解。

秦旭哈哈一笑,“不知道一個鳳子龍孫和一介江湖女子,可能有個好姻緣好結果呢?”眯了眯眼睛,秦旭對著司徒殊木道:“方才你對我說了許多,就是不知道,當你想要的權力和這個女子相衝突時,你怎麽選?”

司徒殊木臉色微沉,卻讓秦旭更為高興,“不若參考本相的方法罷,畢竟以你之身份更適合用這方法。不管如何,先爭那最高位,得到了天下最為至高的權力,她便終歸還是你的。”

久晴天聽秦旭這過來人傳授經驗的語氣,覺得無比惡心,眼神不過瞟他一眼,“你這種錯誤經驗就不要來充當指導了。”

“你覺得錯誤?”秦旭卻笑了笑,似看三歲稚子般看著她,“女人都覺得錯誤罷了,但是於男人卻並非如此。”

久晴天站直了身子,原本懶洋洋的姿態便精神了起來,她也輕輕一笑,眼神裏更是蔑然,“秦相自被囿於相府,想必對外界的消息也不大通吧。”

秦旭笑容一頓,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麽。

“難道秦相便不想知道你那視若珍寶的義女的現況如何?”久晴天眸光一轉,那琉璃寶石般的眼眸璀璨攝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