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堂前卻將形勢換



端午佳節的東陽王府熱鬧非凡,滿門顯貴風流,齊聚著大齊權勢滔天的人物。

段霖蒼看著滿堂勳貴,嘴角的微笑便帶了絲得意,這些平日通個信見個麵都會被帝都

忌憚,唯恐他們勾結使江山動蕩的人物!

精致的席麵,有絲竹圍繞,有春衫薄酒,有水袖美人,好一派富麗堂皇。

眾人中當以四方之王地位最尊,東陽王段霖蒼、西寧世子林洺、南平王顧鄴、北安郡

主霍鳳雲赫然坐於主席。

飲下幾杯美酒,顧鄴看著林洺和霍鳳雲,眼中是藏不住的欣賞,“要我看呀,還是老

林和老霍的福氣好,不像我家那小子,都不想接過我的擔子讓我輕鬆一下。”

“哈哈……”段霖蒼笑了笑,“以後都是他們擔了,你還不讓他們這些晚輩多瀟灑幾

年。”

霍鳳雲和林洺聞言皆不由看向了正在招待各城世家的段謹溪,心道段世子恐怕巴不得

不要這等瀟灑吧。

現任東陽王段霖蒼姬妾眾多,而且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東陽王府盛產男嬰,其王妃或

是姬妾所生無一不是公子,因此東陽王府並沒有郡主。

一輪酒敬下來,段謹溪才找了個更衣的理由去了書房,其得力客卿領公和穩公都已在

書房等候。

接過侍女遞上的濕手帕擦了擦手,段謹溪才道:“如何,武陟可回言城了?覆齊軍有

何反應?”

“稟世子,武陟已經回了言城,且左手經脈被司徒殊木所斷。覆齊軍首領韶問還不曾

有動作。”穩公躬身道。

段謹溪冷哼一聲,“當初在鼎城便是覆齊軍的人在那裏推波助瀾,又設賭局又傳謠言

的。本世子早就想教訓一番。想渾水摸魚,豈是那麽容易的。”

“韶問其人不似其義弟武陟,韶問行事不喜按理出牌,且不顧後果。依屬下看,這次

是司徒殊木動的手最好,省得被覆齊軍盯上反而麻煩。此次損失了韶問十八名精衛,武

陟還廢了一隻手,他恐怕不會善了。”穩公卻不樂觀,誰都知道覆齊軍全是些亡命之徒

,戰鬥力驚人而且對韶問死心塌地。

提起司徒殊木段謹溪也自覺的擰起了眉頭,“司徒殊木……他在李太後一事上出手相

助,我原以為他是青睞東陽的,可是我現在卻搞不懂了。”

對此領公倒是不以為意,“那等人才恃才傲物也是正常的,世子若半壁江山在握,何

愁他不來?”

半壁江山,段謹溪想起坐於主席的四人,隻覺那場景太刺眼,西寧北安早已是林洺霍

鳳雲掌事,南平王亦早有想法將權柄轉與世子顧泉霄,但是……隻有東陽,自己還是一

個世子,雖手握重權但處處受掣肘的世子,他眯了眯眼睛,“對,先得握江山半壁。”

“世子,久姑娘如今便在東陽城,若是讓三公子知道了……”岑穩小心翼翼地提道。

“那就不讓他知道。”段謹溪淡淡掃了他一眼,眸光卻寒涼徹骨,“父王事情那麽多

,有些小事兒,

便別去煩他。”

岑穩及領公皆心神一凜,躬身應是。

雄黃酒,粽葉飄香。

世人不知,東陽王府的貴客,除了光明正大出現在宴席上的人以外,還有不少悄然而

至的。比如墨香居老板舒為墨,比如江左名門月氏……

局勢尚且不明,帝都還有十萬龍魂騎十萬禁衛軍守護在側,無論如何君煉雲是君氏血

脈。誰知江山日後為誰主?大家都等著這個所謂的商議,想看清東陽手中到底有多少籌

碼,值不值得賭上身家性命。

君煉雲無德,李太後倒戈,陷帝都及秦旭於流言頂端,遠看著,東陽已經站在了道德

的製高點,以清君側為由的出兵沒有什麽不對。

而後世之人再看這段本應勝券在握的曆史,也隻能感慨一句:世間最難掌握的便是人

心。

大齊獻帝二十六年,五月初六。

東陽王段霖蒼在東陽王府大開府門,稱眾邀天下名門英才之後,隻為做個見證。當眾

將秦旭的罪名再次條條羅列,請了人證物證。二十六年前於承乾宮為秦旭偽造君煉雲登

基詔書的文士亦供認不諱,細節之處清清楚楚。

司徒殊木終於接了段謹溪的請帖,以貴賓身份坐於大堂,雖非首位,亦非末座,如看

小孩鬧劇一般。

其實這些東西都是東陽早就廣而布之的消息,但是秦旭也是賢名深入人心,這些久經

風浪的世族大家也不會像普通百姓那般容易煽動。隻是當一切擺在眼前,這些人也不禁

變了臉色,這等證據……不是可以偽造來的。

在麵麵相覷中,段謹溪不著痕跡地向司徒殊木點頭示意,司徒殊木亦微笑頷首回禮。

段霖蒼十分滿意這些東西造成的後果,在滿堂靜寂中拖著蒼老的聲音道:“此番請諸

位舟車勞頓來此,便是為了讓諸位看看原本以為的國之棟梁到底是什麽樣的底色,近年

陛下行事愈加不顧國體,本王看這與秦旭亦脫不了幹係。更別提連陛下的登基詔書都是

偽造的了。”段霖蒼提著聲音,滿是憤怒。“連太後母家都遭到秦旭打壓,太後本人更

是圍困深宮,幸得太後聰慧,命得我兒前去帝都救駕。”

“既太後如今便在這東陽,王爺何不請太後出來?”西寧世子林洺接道,“登基詔書

是否是偽造,沒有人比太後更明白了。”

段霖蒼似就等著人提這個要求,自然毫不猶豫地應下。

李太後居於深宮,場中大多人都未曾見過,一陣窸窸窣窣地衣服相觸的聲音過後,兩

個侍女攙扶著一個華服老夫人出來了。即使上了年紀但是保養得當,滿身威儀,眉眼間

有絲淒苦但不改上位者的淩厲。腰背挺得比直,舉手投足俱是皇族典範。

見眾人愣住,李太後嘴角勾出一絲矜持的笑意,看著南平王顧鄴道:“多年不見,南

平王可還認得哀家?”

顧鄴這才從怔忡中驚醒,跪地行禮道:“臣見過太後。”眾人亦立刻行禮。

李太

後親自攙起了顧鄴和段霖蒼,道:“平身。”

顧鄴急切地看著李太後,“太後娘娘,莫非陛下的登基詔書,真是偽造的?”

此話問得唐突,但卻問出了全場人心中所想。

君煉雲是嫡子,但皇後去後一直是李太後照顧他,李太後雖然深恨秦旭狠毒,但是對

君煉雲還是真有母子之情的。她恨不得將秦旭大卸八塊,但卻並未想過要讓君煉雲坐不

穩這江山。可惜……當初在段謹溪著人送來核對的那一疊證據中,前麵那一疊小事磨走

了李太後的耐心,便揮手道確有其事了。且東陽第一次公布的證據並無問題,更是讓李

太後對東陽的信任又多了幾分。哪知……那疊東西的後麵居然還有關於君煉雲登記詔書

係偽造的證據!

如今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李太後定了定心神,平緩地開口,“那詔書……確是秦

旭偽造的,當初先帝病重,哀家侍疾,先帝曾對本宮說過,國君之選,他本是屬意六皇

子和七皇子兩人,加之宸妃智計無雙,她教養的子女定是不俗。哀家想當時先帝心內更

屬意七皇子。奈何先帝駕崩未來得及留遺詔,之後宸妃與七皇子皆不知所蹤,秦旭又以

李家脅迫哀家,哀家想六皇子本也是先帝心中之選,便也答應以遺詔助其登基。”

李太後將這番真假參半的話說出,不出意料的看到段霖蒼幾不可察的變了臉色,嘴角

微微一翹,東陽想除秦旭,還想讓獻帝登基不名正言順而坐不穩這江山,她怎可讓他們

如願?

果然顧鄴聽完後便點了點頭,“原來先帝更屬意七皇子,不過七皇子失蹤了,讓六皇

子登基也無可厚非。”

聞言李太後更是滿意,君煉雲再無德,他也是君家的血脈,若是他本是名正言順,東

陽還能以正當理由取而代之麽?

不知是誰,忽然道:“宸妃不是帶了七皇子逃逸出宮的麽,被指為大逆不道,當年天

下皆有通緝令呢?”

宸妃無故失蹤是否是逃逸李太後並不知情,不過此刻她自然不會拆自己的台,她幽幽

感歎,“秦旭當年的確是稱宸妃逃逸,並借新帝之手下了通緝令,但是……照秦旭為人

來看,當年是非真假,誰又知道呢?”

“如此看來,晚輩亦應支持東陽王清君側之舉,秦旭誤國,確是死罪。”林洺一臉佩

服地起身向段霖蒼微微躬身。站直身子後續道:“不過王爺以三萬東陽軍抗陛下的龍魂騎,可不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麽?陛下受奸人蒙蔽,我等臣子卻不可任性以對呀。”

這話說得段霖蒼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派出五萬龍魂騎的是君煉雲而非秦旭,所以君煉雲是被秦旭所蒙蔽,他原本清君側之舉的三萬東陽軍便成了不臣之舉?

這形勢急轉直下,一貫冷漠的霍鳳雲嘴角抽了抽,看向東陽王的眼光裏便帶了幾分同情。

司徒殊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場上那些貴客的表情,對東陽王隻是略略一瞥即過,想作亂還不想當亂臣賊子,哪是這麽容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