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願為棋



東陽段氏的家族令牌,全天下擁有此物的人恐怕不超過十個。司徒殊木心想這可真是份厚禮,“多謝段王爺和世子的好意,在下便卻之不恭了。”

見司徒殊木收下這份禮物,穩公也不自覺地舒了口氣,既然收了禮,自然就不會拆東陽的台了。

司徒殊木隨手將令牌翻了個麵,正打算置於一旁,卻被令牌背麵的圖案給吸引住了。穩公見他細細凝神看著,遂主動解說道:“這個圖案是段氏家族的家族徽章,據說是根據古法而成的一種符號。”

“哦?”司徒殊木移開了目光,慢悠悠地道:“莫怪乎圖案如此奇特了。”

一時之間,室內便沉寂了下來,穩公覺得這種緘默有著一種較勁的意思,似乎雙方都在等著對方沉不住氣。司徒殊木早已放下了令牌,從容不迫沒有半分不自在,而穩公在對方的不動如山下已經有些維持不住本來的笑意。

終於,穩公輕咳一聲,開了口,“此番前來,其實還有一事,想請莊主為在下解惑。”

司徒殊木溫文淺笑,“岑先生請言,自當效勞。”

岑穩眸色深沉地看向他,語氣卻輕鬆如好友閑談,“世子言莊主曾在若水莊門口說過帝都的那位肯定會出昏招,事實亦證明確如莊主所言。那麽莊主可能猜到此次帝都的反應?”

“難道岑先生認為五萬龍魂騎不算帝都的反應?”司徒殊木挑眉,閑閑地反問。

岑穩略揚了揚聲音,自信之情溢於言表,“這五萬人馬,東陽還真沒放在眼裏。”

“嗬嗬……”司徒殊木輕笑出聲,偏頭看著岑穩,“不將獻帝放在眼裏沒關係,將秦旭放在眼裏了就好。”

岑穩要問的便是秦旭,聽司徒殊木直接說了出來,便追問道:“秦旭會如何?”

這個問題好回答,司徒殊木十分幹脆回道:“不知道。”

岑穩被這三個字噎了一下。

司徒殊木溫文爾雅的笑容中沾了幾分邪氣,“岑先生深得世子信任,想必知道若水莊前我說的話了。相較於秦旭會如何,我更想知道世子會如何。”眼神自桌上的段氏家族令牌上溜過,不甚在意,“我所作所為總不可能是為了一塊家族令牌。”

岑穩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若水莊前的提醒以及東陽王府前的相助都是他擺出的誠意,他作為王佐之才的實力,他需要看到實在的東西證明段世子是值得輔佐的帝王之才,這不是一塊家族令牌可以收買的。

東陽王府送的家族令牌除了表達謝意,未嚐沒有拉攏司徒殊木的意思,這點岑穩也清楚。可是對麵的人不過輕輕一句話,便將拉攏的意圖撥開了,年紀輕輕,心深至此。

“莊主放心,此令牌隻是王爺和世子表達的一點謝意,別無他義。”岑穩不得不順著話回答。最後目光直視司徒殊木,“至於其他,想必世子不會令人失望。”

岑穩皺著眉頭從若水莊出來後,一直覺得自己這趟很虧,厚禮是送到了人手上,可是什麽消息都沒問出來,拉攏也沒拉攏到,最後自己還得撇清令牌不具拉攏意味,岑穩細細一想,覺

得有點兒憋屈。甩了甩袖子,岑穩也隻能吩咐立刻回東陽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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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霖蒼於獻帝二十六五月初二,遍發請帖,廣邀諸王商議奸相亂國一事。

霍鳳雲正好在北安王寢殿中,這份八百裏加急的急報便直接送到了這裏,精神已逐漸轉好的北安王見愛女接到急報後便神色嚴峻,便問發生何事。

“不知道東陽那邊又搞什麽鬼,邀請諸王齊聚,商討清君側事宜。”霍鳳雲揚了揚手中的請柬,又看了看另附的急報,有點不可思議,“東陽王居然把請柬發到帝都那幾位親王手裏去了。”

北安王伸出瘦得不成樣子的手,接過請柬以及急報看了看,淡淡道:“看來段霖蒼那老家夥在李太後身上榨出的價值不小。”

一邊久晴天已經寫好了新的藥方,抬頭淡淡道:“王爺還是不要太過勞神的好,心力交瘁可不是養病的好狀態。”

霍鳳雲聞言果斷抽走了北安王手中的東西,北安王妃在一旁點頭不迭,“我說也是,你就別操心那麽多了,有女兒在呢。”

霍鳳雲也溫言勸道:“是啊,有女兒在呢,難道父王不相信女兒的本事麽。”

北安王憐惜的目光自女兒臉上逡巡,又安慰地拍了拍愛妻的手,“好,我就當個閑人,隻一心養病。”

見三人已經達成共識,久晴天欠身一禮,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寢殿,省得打擾一家人的天倫之樂。

無比熟悉地步出寢殿,恰好空中有一鷹隼飛過,身姿矯健,長鳴一聲。久晴天停下腳步看了那隻鷹隼一眼,直到其飛出視線。久晴天並未按照原本的路線回廂房,而是七拐八繞避開了王府的侍衛,至僻靜無人處,方站定,無奈吐出一句:“出來吧。”

隨著話音一落,牆角邊出現一道人影,身著黑衣,看不清身形長相,在跪下行禮前被久晴天攔住,“行了,虛禮免了,有事先說。”

那人從善如流地停止了動作,“尊主,那個人依舊在找您。”

久晴天一副‘你很無聊’的表情看著他,“他找我都有好幾年了……”

在久晴天嫌棄的眼神下,那人平靜地補充道:“他即將來大齊。”

大齊這麽大,關我什麽事!久晴天眼皮子抖了抖,咬牙切齒從嘴裏蹦出幾個字:“一次性說完!”

“……要為他的妻子請神醫看病。”

久晴天斜睨他一眼,“你似乎很幸災樂禍?”

“屬下不敢。”這句話說得沒什麽誠意,倒像是非常幸災樂禍。

“他即將初到大齊,為了省卻本尊主的麻煩,你們就去引導引導人家,找神醫世家挺好找醫行其他館主也挺好。”久晴天白了他一眼,吩咐道。

那人雖提起此事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但是對於久晴天的吩咐很是認真地應是。

久晴天思忖了一下,心內幾經猶豫,終究還是問道

:“東陽那邊又鬧出什麽大事了?”

“尊主不知道麽?東陽王廣邀諸王商議事宜的同時發布了第二份宰相秦旭的罪證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秦旭設計了嘉帝的大皇子二皇子反目一事,以及獻帝登基並非先皇遺詔,而是秦旭掌控了皇宮而力保獻帝上位。”

難怪他的請柬都發到了帝都親王的手上,不過……“他怎麽證明他所言屬實?”

那人嘿嘿一笑,“兩份關於秦旭的罪證書皆由李太後親自核對才公布的,何況,有當年替秦旭偽造遺詔的人的供狀及簽名畫押。”

久晴天聞言咋舌,“除了李太後,東陽連這等人證物證都收集得到?看來我小看段謹溪了啊。”

“尊主,這些物證是公子身邊那個最會耍寶的家夥在眾目睽睽之下送過去的。”那人聲音古裏古怪地解釋道。

久晴天點頭,“哦,就是那個和你一樣會耍寶的家夥。”

“……”

見他表情像吞了一隻蒼蠅那般怪異,久晴天滿意地笑了,“好了,你回去吧。”

“哎……尊主大人,您是打算怎麽辦呀。”那人無奈地拖長了聲音。

“什麽我打算怎麽辦?你們負責把那個尋神醫的人往別的神醫那裏帶就可以了。”久晴天不負責任地回答,清楚表示這些和她沒關係,不用來麻煩她。

“他的妻子可不是忽然才病的,可他在這個點才決定親至大齊請神醫您不覺得奇怪呀?”

“有什麽好奇怪的。”久晴天順口答道,“大齊內亂叢生,多的是想來渾水摸魚的。你看吧,他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看他明顯緩和了的表情,久晴天隻覺心中一暖,笑著補充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自作多情認為他是為了尋我才到大齊來的。”

被道破心思的人不由啞然,但見久晴天的笑容便知對方並未怪罪,想了想又解釋道:“其實這麽多年,他一直未放棄尋你,而於女色一道他也並不熱衷,妻子是權宜所娶,隻是名義上的。”

久晴天聽著他的解釋,嘴角的弧度漸漸擴大,這些人永遠都是這樣,從不自以為為她好的做些什麽,隱瞞什麽,他們隻會把真相清清楚楚地擺在自己麵前,任由自己做決定。

“行啦,他來大齊的具體目的不需要我們擔心。”久晴天擺擺手,“有沒有你覺得我聽了心情會很好的消息?說來聽聽。”

“鄔館主在姚城被賴世寧堵了個正著。”

“……”

短暫沉默後久晴天憤然,“難道我像是把快樂建立在別人有麻煩的基礎上的人?”

“不像。”那人快速的否定,“你就是!”

久晴天聳聳肩,“好吧,再有這類消息記得早點告訴我。”

“……”臉皮真厚!那人腹誹。

笑鬧過後,久晴天心情頗好,“告訴清妍,過幾天後直接去醫行,北安王病情再好轉點我便會去醫行。”

這下那人應下後便縱身而去,久晴天遙望天際,微微有些出神,輕輕地歎了口氣,“我不想下棋也不想當棋子,便隻能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