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16章 照城舊人
元清一邊嘟囔著不公平一邊快速地將布局圖遞到了司徒殊木手上,在司徒殊木目光掃過來時,元清的臉色已經變得和解弗一般正經了。
見他在司徒殊木麵前那般老實,久晴天不由輕輕一笑。
磚瓦房十分簡陋,卻另有玄機,在解弗的帶領下,幾人進了地下暗室。暗室中起居之物一應俱全,看來那些黑衣人平素便是住於此地。
隱居在此,素日隻管提升武功,不問外間事,倒也難怪那些人年紀雖不大,武功卻卓絕了。久晴天打量著暗室,問道:“此地為何無人?”
“住這裏的人都被韶問急召出去殺公子了啊,至於些許伺候之人,又有何懼。”元清搶著開口解釋道,眉眼飛揚,倒讓久晴天側目。
“咳……小姐你別這麽看著我啊,這不是隱匿許久終於可以大殺四方了嘛,難免興奮了點。”
久晴天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倒是不再說什麽。這些都是司徒殊木一手訓練的人,雖性格各異,但是個個穩重能幹,武藝高強。
黑衣人總數不足五十,而這裏的人一百有餘,司徒殊木讓他們提前埋伏於此。久晴天實在想不到失敗的可能。
司徒殊木和解弗等人依舊在研究格局圖,以確保行動不會有偏差,久晴天一人走了出去,此處無風景可看,不過隨意轉了轉。
山頂四處皆有埋伏之人,她特地挑了一顆位置隱蔽的樹坐下,悠哉地斜斜倚在粗大樹幹上,目色迷茫的盯著樹葉,也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回過神時已經暮色四合,殘陽如血,在天空中渲染成一片。
樹下衣擺一閃,有人抬頭瞧她,“就知道你躲清閑來了。”
久晴天聞言不由唇角一勾,跳了下去,“我本來就清閑。”
“那我們走吧。”司徒殊木伸手拉了她一把,麵容的嚴肅之色盡褪,久晴天忽而怔怔看他,似乎站在自己麵前的依舊是當年的若水莊莊主,江湖朗朗男兒,卻芝蘭玉樹,不輸世家之子。
但是到底是不一樣了,如今的司徒殊木已經是入了皇家玉牒,祭了宗廟的皇族後裔,已然手握天下大權,翻覆風雲。
“這麽看著我,倒像是不認識我了。”司徒殊木亦側首看她,麵如冠玉,俊挺不凡。
久晴天咽下到口的歎息,隻是微微一笑,“王佐之才,如今已是攝政王,天下誰人不識?”
見司徒殊木眉峰極快的一攏,久晴天便轉移了話題,“我們去哪裏?”
“元清說他還在燕子林某棵樹下埋了些吃的。”司徒殊木長眉一挑,淡淡道。
這言下之意是接下來的伏擊行動他不參與了?久晴天聞言不由抬頭愣愣地看他。“韶問精心訓練的這數十人皆身手不凡,兼有殺手的狠厲。你調過來的人雖是精兵,卻不通暗殺之術,你不在這裏坐鎮?”
“我放了兩倍多的人在這裏,韶問的人再厲害也不過數十,若是連數十人都收拾不了,他們就白擔精兵之名了。”司徒殊木淡淡道,
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霸氣。
久晴天側首望去,隻見那幾間普通的磚瓦房被包圍在暮色中,就如普通的民居一般,但是任誰也想不到,這裏即將麵臨殺伐。
但這些殺伐是注定的,從司徒殊木踏足言城起,他便決定好的。
久晴天目光輕掠,拂過司徒殊木的麵龐,帶著一絲了然的笑意,“司徒,黑衣人裏有你的人對吧?”
司徒殊木聞言隻是揚眉,不見絲毫錯愕,朗聲笑道:“是。”
韶問親自訓練的,比之精兵更為重視的這數十人,居然都埋入了他的暗樁,由此可知他是多早便設了這局。久晴天手指拂過鬢間,低垂的目光裏有絲茫然,他竟是這般心深似海、布局縝密。
久晴天目色茫然間並未注意到司徒殊木盯視她的目光愈加深沉,但是司徒殊木最終什麽都沒有說,隻淡淡轉身,留下兩個字消散在暮色中,“走吧。”
司徒殊木的背影英挺高大,如山般巍峨佇立,他已是一肩擔下整個王朝風雨的攝政王了,久晴天輕輕歎息,驀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即將要悄然離去了。
兩人一路沉默下了山,依舊回了燕子林,果然在另一棵樹下找到了一隻叫花雞和一壇梨花白。久晴天慵然接過梨花白,見包袱裏還放了兩個白玉杯時不由一笑,“如此細心,倒像是解弗的手筆。”
司徒殊木亦淡淡一笑,“梨花白酒味醇香,後勁不足,這種溫軟的酒倒合該配白玉杯。”
兩人都沒有理會叫花雞,倒是一杯一杯地喝著梨花白。
夜幕將世間山河籠罩,月兒亦被烏雲遮蔽,此地人跡罕至,暗到極處,亦靜到極處。
不知到了何時,久晴天忽聽到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送至唇邊的酒杯便一頓,她知道,這是那些黑衣人回來了,正要登山。
不過一盞茶時間,久晴天幽幽看著荒山山頂的方向,暗自算了算時辰,估計山頂此時乃惡戰正酣。
此地離山頂甚遠,但是久晴天疑心自己都聽到了刀刃之聲。
“玉城瘟疫死了那麽多人,你可有做噩夢?”不知何時,司徒殊木走到她身邊,目光深幽的看著她,緩聲問道。
久晴天呆愣片刻,方道:“沒有。”想了想又補充道:“很久不曾有過了。”
司徒殊木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聲音低沉,如希冀也如誓言一般,“以後也不會有。”
久晴天的手放在他的兩側,她本來想要推開這個擁抱,但是不知為何,還是沒有。久晴天閉目靠在他的懷中,臉貼著他的衣服,粗麻布的衣服十分粗糙,和司徒殊木以往精致柔軟的錦服完全不同,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心底酸澀,有些東西原本就是要失去的,隻是為何還是舍不得呢?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看到荒山上點起了火把,久晴天才驚醒般推開了司徒殊木,在司徒殊木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有絲赧然,卻故作鎮定眺望荒山,“他們應該完成任務了,看火把移動的方向像是
正往這邊來。”
司徒殊木見她一本正經,不由悶笑,眼睛輕輕瞟了眼荒山,歎了句:“真不是時候。”
聞言久晴天橫了他一眼,卻到底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批人輕功皆是頂尖的,不出多時便到了燕子林,在護衛的火把照應下,解弗元清還有一個黑衣人打扮的人徑直單膝跪於司徒殊木麵前,抱拳道:“稟公子,韶問黑衣衛共五十八人,盡伏誅。”
司徒殊木輕輕點頭,滿意一笑,“起來吧,你們辛苦了。”
那黑衣人站起來後將麵巾一揭,濃眉大眼,五官雖不英俊但是讓人看著十分舒服,對司徒殊木嬉笑道:“原以為公子是要單槍匹馬來戰的,還暗喜可以目睹公子出手的風采呢,誰知道白期待了。”
司徒殊木斜斜看了他一眼,隻是笑道:“有什麽好期待的。”
那黑衣人立即作崇拜狀,“當年公子單槍匹馬暗闖韶問軍營啊,那風采屬下可是十分欽佩。”轉頭看到久晴天,又抱拳一禮道:“見過久姑娘,我可是慕名已久了。”
久晴天眉目一抬,也回以一笑,“慕什麽名?神醫之名嗎?”
“不全是。”黑衣人爽朗一笑,“公子身邊的人都知道久姑娘,屬下可聽說過好多年了,不過一直沒機會一見。”說著又小心地湊到久晴天身邊,以幾人都可以聽到的音量道:“而且二當家明裏暗裏打聽了久姑娘呢,好幾個去了玉城執行任務的黑衣衛被他旁敲側擊的問關於您的消息哦。”
這話一出,司徒殊木淡淡掃了他一眼,那目光並不淩厲,卻讓他不由一顫,立刻退後幾步。
身後的解弗無奈搖了搖頭,居然敢在公子麵前提這個,真是不怕死。
但是久晴天卻十分有興趣,反而上前一步問道:“噢?武陟打聽我啊?他打聽我什麽了。”
已經察覺到不妙的黑衣人嘿然一笑,尷尬的摸了摸頭,不知道該作何回答,但在久晴天灼然目光下,也隻得小聲道:“就是您在玉城的一些事跡而已,據說當初他也想去玉城的,不過首領沒有準。”
久晴天聞言沒有任何動容,隻是默然看著他左手腕上的黑色絲帶,冷不防問道:“你是照城人吧?照城的風俗,遭遇滅族之禍的人會在腕間綁一條黑絲帶,待家族祠堂重開,祖宗靈位歸來之日方可取下。”
黑衣男子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便凝結住,目中閃過一絲陰鷙,如幽冥地獄而來的鬼火,森冷中夾著怒,夾著恨,讓人不忍再看。
但很快的,黑衣男子的情緒便平靜了下來,他靜靜的看著久晴天,道:“是的,我是照城人士,我叫尹修。”
久晴天忽然便明白了這人是誰,十多年前,歸剪愁於照山腳下,夕照樓中,預言“天下,將亂”,宴請歸剪愁之人乃照城太守之子,據說預言傳遍天下後,獻帝大怒,隨意尋了個由頭將照城太守下獄,審都未審,便判了斬立決,並誅其九族。
那個照城太守,便是姓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