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浮出水麵



“想了這麽久?”許鳴放下茶盅,看了眼秦婉手中已經涼透的茶,勾唇道,“有難言之隱?還是說……你替秦瑤問過?”

秦婉心裏“咯噔”一下,眼睛瞪大,不可思議地看向許鳴。

太子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看來他料的沒錯。許鳴唇角的笑紋愈多,秦婉是個極重感情的人,在她的眼裏世間事黑白分明,到底太單純。他從寶座緩緩走到秦婉跟前,秦婉慌忙站起,眼神有些躲閃。

“告訴我,溫隆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屬,屬下是見過他。”

許鳴笑問:“所以?”

秦婉低垂著腦袋:“屬下隻是讓他對秦瑤好些,其,其他再沒多接觸。”

“原來如此。”許鳴靠得更近了些,“他不知道你是誰?”

秦婉死死地盯著腳尖,不說話。

“護國將軍的尊榮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秦婉,你不希望敗在你手裏吧?”許鳴的聲音不大,但其中的厚重意味卻沉得仿佛高山。

秦婉咬著牙,心裏的矛盾仿佛要把她撕裂。

“我知道了,你在溫隆麵前暴露了身份。”許鳴漸漸後退,搖頭道,“暴露了身份的探子,哎……若不是看在秦老將軍的份上,秦婉,你還能活過今日?”

“屬下保證不會有紕漏,他絕不會說出去的。”

許鳴笑道:“這麽確信,看來你們二人之間發生了不少事。”

秦婉心中一驚,她分明什麽都沒講,但為何太子殿下卻好像什麽都知道。她看向許鳴的眼睛,那裏麵意味深長,含著淺淡的笑意,卻涼薄到讓人心驚。她跪下,心慌得厲害。

“溫隆對你呢?可有你對他這般?”

“屬下,屬下仰慕溫將軍為人,溫將軍隻將屬下當做未來妻子的嫡姐,再無其他。”秦婉現在算是明白了一點兒許鳴的意思,他八成是想用溫隆來警示沈月華。

究竟何苦?分明是愛著對方,卻要做一些傷害的事。

秦婉不能理解許鳴的用意,她隻想保護溫隆。

“好,你回去吧。”許鳴已經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一切,接下來就是維持現狀。他讓秦婉退下,獨自在室內踱步了一會兒,拍手把張肖叫來:“再去一趟溫府。”

張肖問:“現在?”

“就是現在。”有些事,還是確認一下的好。

二人沒有乘馬車,而是縱馬疾馳到溫府。此時已近黃昏,收到拜帖的溫閣老走出來,拜見了許鳴後道:“殿下特意來此可有要事?”

“不過是要商討些和親事宜,方便見溫將軍嗎?”

他的言行永遠溫文儒雅,挑不出一點錯處來。

溫閣老將他引進府裏:“當然,犬子現在書房。”派了個下人引路,溫閣老並沒有特意陪同。雖然是貴國太子,但他不屑卻卑躬屈膝地逢迎。

同樣的,還有溫隆。

見了許鳴,做到了禮數,他不卑不亢地坐在下首,開門見山道:“太子有話盡管說,我溫府迎親自然要盡善盡美。”

“既要盡善盡美,其實秦瑤的嫡姐也在陳,到時不如一並請來可好?”許鳴端起茶盅,眼神卻一直盯著溫隆。

溫隆不動聲色道:“嫡姐?我怎麽聽說秦府隻有一位小姐?”

他這樣說是為了隱藏自己

還是為了保護秦婉?許鳴摸不準兒,笑道:“不過是秦婉自小進宮做護衛,便無人得知罷了。方才那件事,溫將軍以為何如?畢竟是嫡親姐妹,送嫁也方便些,順便敘敘姐妹情。”

“太子所慮周到,就這樣辦。”溫隆身上帶著凜然之氣,眉目深沉如海,讓許鳴心裏不禁泛起了嘀咕,難不成真的是秦婉一廂情願?他從溫府出來,思忖了好久也不敢妄下論斷,隻能先監視。

但其實他一走,溫隆就知道出事了。

秦婉絕不會主動告訴許鳴,那到底是怎樣的契機讓許鳴起了疑心?不行,他現在心裏慌得很,需得去沈府瞧瞧才安心。

而此刻的沈府內,秦婉如常地回了府,並沒有發現一點不對勁。

沈月華正在和顧呈瑜聊天,她心裏很失望,以她的性子,當然會直接戳破秦婉偽裝的真麵目。不過理智告訴她,利用許鳴的這個漏洞,絕對會達到不可思議的效果。

“我們需要的是許鳴放在陳國的探子明細,還有投入他的麾下的大陳官員名單,要連根拔起,這或許是個機會。”顧呈瑜冷靜地分析。

沈月華蹙眉道:“她不會全知道。”

“就探子而言,她應該清楚得八九不離十。官員那邊沈天賜已經有所動作,大陳太子也會提供線索。”顧呈瑜一處理起正事來,總有一種指揮若定的霸氣,“要盡快結束對峙,就得主動出擊,黎王和皇後那裏也得伺機削弱。”

“皇後那裏我有辦法。”

顧呈瑜看向沈月華,笑道:“那我們這算不算夫妻倆並肩作戰?”

沈月華心頭飄過“宜婷郡主”四個字,也不知是怎樣一個女子,許鳴那天說的話應該不是真的吧。她抿抿唇,但終究沒有問出口,現今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她道:“秦婉,你打算如何從她口中得到情報?”

顧呈瑜一笑:“這就得靠你了。”

“我?”沈月華不太懂。

“你覺得她是怎樣的人?”

沈月華沉默了片刻,抬頭道:“忠君愛國,胸中有一團火,不是罔顧是非的人。”她想到了徐依柔的事,若秦婉偷聽,並且將她的計劃都告訴許鳴,那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更何況秦婉多次說過徐依柔的可憐,她雖然經曆的事有很多,但從內心看還是個孩子。

“重情重義?”

沈月華點頭:“是。”

“那就好辦了,最怕她跟她主子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顧呈瑜把玩著精致的青花瓷茶蓋,“得弄清她最在乎的人是誰。”

“我明白。”

“還有她真正的身世……交給我吧。”顧呈瑜話音剛落,一把拉過沈月華,把她放到自己腿上,嬉笑道,“正事完畢,阿月,快到你生辰了。”

沈月華搖頭道:“今年怕是不能過了。”

“為何?本太子可是有一筐子好主意。”

“跟你在一起便好。”沈月華笑笑,“那日正好是吉日,三妹妹出嫁,府裏會忙來忙去的,我得陪在娘身邊以防不測。”沈夫人分娩的日子臨近,更是不能大意。

顧呈瑜撇嘴:“罷了,還是丈母娘重要。”

但他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怎麽過好這個生辰了,要有一個意義非凡的生辰禮,讓他家阿月日後想起來都樂上眉梢才好。

沈月華本是冷淡的性

子,但日日被他的孩子氣感染,也讓她好像年少了許多。

她將唇印在顧呈瑜眉間:“那日我給你做一碗甜羹。”

顧呈瑜直起腰,直接來了個綿長的吻,吻得沈月華氣喘籲籲。顧呈瑜抵著她的額頭笑眯眯地問:“可有這個甜?”沈月華臉紅心跳得厲害,小女兒似的神態真像一枚熟透的櫻桃,惹得顧呈瑜恨不得立刻吃進去。

要克製,要克製!

顧呈瑜猛地灌了一杯涼茶,這才勉強將小腹的邪火給澆下去一些。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月華把綠衣和紅裳都叫了過來。她有點印象,貌似秦婉前段日子一直心不在焉,難道真的有了心上人?

“小姐,您可回來了!紅裳嘲笑奴婢,您得給奴婢做主!”綠衣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沈月華笑了笑:“怎麽了?”

紅裳福了福身子道:“她呀,上一次徐七小姐那事把她嚇慘了,非得把私房錢放到我這裏存著。我不看還好,一看……她這些年才存了十五兩銀子,可不笑死奴婢了嘛。”沈月華待她們不薄,十五兩銀子也著實少了些。

她也奇道:“為何會這般少?”

綠衣小臉漲紅,扭扭捏捏地道:“奴婢,奴婢都給……吃了。”

沈月華一愣,稍後反應了過來。綠衣吃貨的本性不僅經年不改,反倒還愈加厲害了。她笑著搖搖頭:“能攢下十五兩還算不錯。”

“小姐!”綠衣羞惱地跺了跺腳。

暖閣裏頭笑聲一片。

“好了,不鬧了,叫你們倆來是有些事要問。”沈月華端起茶盅潤了潤嗓,“秦婉這幾日可還好?”

綠衣搶先道:“好著呢啊,我今天早上還跟她學著繡了一朵桃花!”

紅裳到底沉穩些:“中午的時候,她出去置辦了些東西,半個時辰前才回來。”沈月華從不管束著大丫鬟,有什麽自己想買的,都會很方便地出去置辦。

“原也無事,不過想到她前兩日心緒不寧的模樣,若是真動了春心,我也不能耽擱了她。”

綠衣樂嗬嗬地道:“絕對是有心上人了!不過她最近倒沒怎麽魂不守舍,瞧著還愁得很,許是那人出了什麽事。原本奴婢還想著問問小姐,看要不要幫幫她呢。”

“你可知那人是誰?”

綠衣犯了難:“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紅裳道:“奴婢覺得他絕不是一般人,秦婉除了繡鴛鴦外,她還繡過一柄劍。奴婢無意中看到,她藏得很慌張。”

劍?難道說此人出身行伍?

沈月華陷入沉思:秦婉和此人相識應該是來到沈府之後,因為她之前的行為舉止都十分正常。不會是大梁的探子,時間不對。那會是誰呢?既是最近才出現,又時常來沈府做客,還與行伍有關。

等一下!

不會是……

“小姐。”響起了敲門聲,沈月華應了後,夫人身邊的品畫走了進來,“小姐,溫將軍來府裏了,夫人請您過去。”

天已經黑了,溫隆有何事非得現在趕來?

沈月華心裏惴惴不安,如果與秦婉兩情相悅的人真的是溫隆該怎麽辦?她不願意再想下去。重生一世,她就是為了能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她所愛所珍視的人,但現在,仿佛有些事已經脫離了掌控,變得不盡如人意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