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陰差陽錯



能不眼熟嗎?

但溫隆也僅止於此,再也想不起來了。他本就是粗枝大葉的性子,況且秦婉一向低調地跟在沈月華身後,自然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秦婉急了,她不知道溫隆有沒有認出她。

一急之下亂了方寸,趁著溫隆愣神的瞬間,重重的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噗——”

溫隆口吐鮮血,連連後退,撞到樹幹才停住。樹上的鳥兒被驚起,“撲棱棱”地飛遠了。秦婉沒想要當真傷他,這下徹底沒了主意,慌得直掉淚:“你,我,我給你療傷!”

她盤腿坐下,將自己的內力順著對接的手掌渡入溫隆體內。

猶如暖流一般溫暖熨帖,這還是溫隆第一次被人打得吐血,也是第一次接受一個女子的內力。原來女子也可以將功力修煉得這般精純,倒讓他刮目相看了。

“我們見過?”溫隆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秦婉皺眉,額角漸漸滲出汗珠:“從未!”

“你來找我何事?”

秦婉低頭思忖,抿住薄薄的唇,閉口不言。

溫隆看著她卷長濃密的睫毛,朗聲笑道:“本將既然輸了,自然要幫你辦事的!哈哈,怎麽說也不能平白受了你的內力!”

他的聲音極為渾厚,仿佛含著源源不斷的力量。

秦婉咬了咬牙,抬眸道:“秦瑤,你要對秦瑤好,不能負她!”

溫隆沒想到她求的竟是這件事,也不知為何,當下就有些不高興。他眉目冷峻了起來,緩聲道:“你和秦家有什麽關係?”身懷大梁的武功路數,他還以為隻是個普通的大梁探子而已。

秦婉慌亂地別過臉:“你應了我就是!”

“據我所知,秦府隻有秦瑤一個嫡女,你不過是大梁人罷了,為何獨獨關心她?”

秦婉想了好久,半晌才道:“她曾經有恩與我。”

“是嗎?”溫隆總覺得她沒說實話,他做事果斷,直接催發內力,將秦婉渡給他的內力又悉數還給了她。

秦婉想要撤掌,但兩人的手像是黏起來似的,怎麽也抽不回來。

內力還盡,溫隆竟然還沒有停止,秦婉隻覺得渾身上下暖融融的,溫隆的內力精純得仿佛沒有一絲雜質,這是她再修煉幾十年都達不到的境界。一會兒後,溫隆氣歸丹田,緩緩睜開了眼:“現在我也有恩與你了,剛才那要求,我就當沒聽到。”

秦婉急道:“我沒想要!”

“還由得你?”溫隆笑了笑,站起身,看向沉入西山的夕陽,沉靜了半晌後道,“許久沒有這般暢快地打過一場了!姑娘,你們大梁的心也太大了,相安無事不是更好?何苦動幹戈?”

秦婉走到他身邊,道:“臣子隻需忠心即可。”

“所以,我們就應該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劍,而不應該是一個有思想的活人。”

秦婉偏頭看向他,高挺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眸,軍魂一般的人物。她道:“這不應該是將軍說的話。”

溫隆一笑:“怎麽?你以為將軍都弑殺?”

秦婉沉默。

“從小父親就教我做一名純臣,要鞠躬盡瘁保家衛國。但陳國勢微,總要在大國前卑躬屈膝。那時我就知道,大陳已經有了好的文臣,但急缺英勇的武將!我棄文從武,為的不是殺人嗜血彰顯威風,而是想撐起陳國的邊防大任!國人不可欺,士氣不可滅!”

雄渾的聲音在秦婉心裏激蕩。

她愣愣地看著溫隆,那仿佛已經熄滅了的火種突然亮起一星。

溫隆轉過臉,笑得露出白牙:“你很不錯,聽說秦瑤也是將門之女,也不知武功可有你的厲害?”

秦婉下意識道:“她不會。”

“那真是可惜了,不如本將娶了你可好?反正你也是大梁人,頂替秦府嫡女出嫁,說不準還是大梁那頭占了便宜。”

秦婉震驚得瞪大眼,心如擂鼓,臉紅得像要滴血:“你,你說什麽……”

她慌不擇路,不知該如何是好,索性幾個縱躍間施展輕功離開了溫隆的視野。溫隆臉上的笑意襯著夕陽,俊朗而英挺,心想:倒是有趣得厲害。

之後的幾天裏,秦婉明顯不在狀態。

“滿了,已經滿了。”沈月華小聲提醒。

但茶壺裏的水還是源源不斷地流入茶盅,直到滿得溢了出來。秦婉這才驚覺,連忙拿抹布來擦,卻又不小心又把茶盅碰倒,得,這下連桌布都得整個兒換了。

沈月華笑道:“可是出了什麽事?這般心不在焉?”

秦婉的臉倏地紅了,磕絆地道:“沒,沒。”

“哪兒啊!她絕對是有心上人了!”綠衣拿了新的桌布來,揶揄道,“那天奴婢去找她,她居然在繡鴛鴦,小姐,奴婢發誓沒有看錯,是活靈活現的鴛鴦!”

沈月華眼眸漾著笑意:“倒是和這時令挺配。”

“時令?”綠衣想了想,突然笑道,“是嗬!這可是春天呢!”

秦婉跺腳,說不過她們主仆,一轉身跑了出去。

主仆倆又笑了會兒,沈月華隨口問:“你呢?可有想嫁的人?”

綠衣居然很實誠地點頭道:“有的,奴婢早都想好了。”

“哦?”

“奴婢要嫁給您將來府裏管事的,當個胖嘟嘟的管事媳婦。”

沈月華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丫頭。”

綠衣鄭重其事地道:“小姐您別笑啊,奴婢說認真的呢,反正奴婢是不打算離開小姐了,您可一定要答應奴婢!”

正在這時,紅裳走了進來:“小姐,少爺請您去一趟,說是您要的人帶來了。”

蔣陽成!沈月華立刻正色道:“你跟我去。”

綠衣努努嘴,心裏嘟囔:紅裳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灝遠軒的小耳房裏,一個男子哆哆嗦嗦地蜷縮在角落,驚恐地四下張望。想他堂堂寧縣主簿大人,居然連綁匪的模樣都沒看清就被綁來了這裏,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真的好餓啊……

“喂~~~”他低低地發聲,“有吃的嗎?”

房門突然被推開,光線霍地灑了進來,刺眼得很。男子眯起眼,在角落裏縮成一個球狀,還不停地發抖。

沈月華走了進來,沈天賜在側。

她啟唇:“蔣乘?”

男子使勁點頭:“是本大人,是本大人。”

“蔣陽成?”

男子仿佛被卡住了一瞬,然後拚命搖頭:“不不不,絕對不是!”

“那走吧。”沈月華對沈天賜道,“我是來救一個叫蔣陽成的人,此人不是。”

“是!!!”蔣陽成爆發了一般,一下子躥了起來,歇斯底裏地喊,“我就是!我就是!快帶我走!”

沈月華嫌惡地皺了皺眉:“你知道是誰

讓我救你的?”

蔣陽成還算有點腦子,問道:“這裏……不是寧縣了吧?”

“京城。”

蔣陽成愣了一下,吞了吞口水,為難道:“本大……我在京城也不認識什麽人……”

“嗯,那大概是救錯人了。”沈月華轉身要走。蔣陽成這才急忙道:“是徐五小姐嗎?是她讓您來的?”

這樣一來就可以接著往下聊了。

沈月華示意下人把厚重的窗簾拉開,她和沈天賜分座在紫檀小幾兩側,捧起一盅茶,用茶蓋悠哉地撇著茶葉,道:“說罷,怎麽認識徐五小姐的?”

“我能吃點東西嗎?”蔣陽成試探。

沈月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再多一句廢話,就別想出去了。”

“我說!我說!”蔣陽成是真的被關怕了,從寧縣到京城的十幾天裏,他幾乎是沒見過什麽亮光。他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我原本是綿州府的一個小秀才,無意中撿到了徐七小姐放的河燈,這才跟七小姐有了書信往來。這……原本是指著七小姐能讓我有個一官半職,沒想到她就是個病秧子!都是被侯府扔了的廢物,哪兒有用啊!”

“但後來五小姐竟然派人跟我說,若是能把七小姐搞到手,她就給我一筆錢讓我買官!您知道的,這種誘惑根本擋不住,再說七小姐也是個美人胚子……嘿嘿……”說著,他竟然淫笑了起來。

沈天賜一巴掌扇了過去:“快點兒!”

蔣陽成疼得嘶啞咧嘴,又不敢叨叨,隻好繼續講:“甜言蜜語信手拈來,但奈何七小姐不上當,非得等我上門提親。於是五小姐就讓我詐死,激得七小姐病發,於是她就被接回了京裏。後麵的事,您應該都知道了……”

真是混賬!

為了一個高嫁王府的資格,徐依婧居然能做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

沈月華氣急,閉上眼,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她不能被氣憤衝昏了頭腦,要冷靜,隻有冷靜才能讓徐依婧自食惡果!

“姐,怎麽辦?”

沈月華遞給沈天賜一顆褐色藥丸道:“讓他吞下去。”

“不!”蔣陽成連“要”字都沒說出口,就被卸了下巴,藥丸被強行扔進嘴裏。再用內力一引導,藥丸迅速融入血液。

沈月華冷聲道:“想活命就按照我說的做,蔣陽成,徐依柔和我是手帕交,你應該明白,一旦落到我的手裏,除了配合你什麽都做不了。”

蔣陽成的下巴疼得發麻,但沈月華的話更讓他心驚。

完了完了,沒想到徐依柔還有大靠山!等下巴被抬了上去,蔣陽成立刻撲倒在地上,唱作俱佳地道:“都是五小姐支使的啊,小人是真心愛著柔兒,小人對柔兒之心,蒼天可鑒!小姐要相信小人啊!”

真是惡心!沈月華不願看他的嘴臉,直接起身離開了耳房。

“姐,需要我幫忙嗎?”

沈月華點頭:“明日平涼候府會宴請晉王妃和六公子,柔兒也邀請了我,你隻需悄無聲息地把蔣陽成送進去即可。”

“姐,多派幾個人跟著你吧,以防萬一。”

沈月華輕輕搖頭:“沒用,就跟往常一樣便可。”許鳴若是真的起了殺心,多幾個人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多犧牲而已?

不過隨行的人裏麵還是有了變化。

次日巳正時分,沈月華從大門裏走出來,看到趕車的人時,忍不住莞爾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