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親眼看你掙紮在愛情與親情間



有人將利器藏在了身上,並且打算伺機而動。

沈天賜稍稍一想便做出了最準確的推論,他讓小婢先退下去,若是人多手雜,尤其是小婢這種隻有半瓶子咣當武功的人,最有可能被利用。

看沈天賜異常的舉動,秦婉稍稍有些懂了。

她笑笑,沒有太在意潛在的威脅:“大少爺是來找將軍的嗎?”

沈天賜點頭,仿佛也不知道屋內還有其他人的存在,他問:“表哥近日可公務繁忙?不久後我便要隨太子回齊,一些事還需向表哥請教。”

“他替新帝看著軍隊兵權,自是不清閑,但想來若是大少爺相托,定不會推辭。”秦婉是個聰明人,她知道沈天賜相求的事絕不願跟她說,她也不會去問。

秦婉歇了會兒,存了些體力,親自幫沈天賜斟了杯茶,笑道:“我沒服侍過大少爺,但總是聽小姐說起過,您最愛這碧螺春,茶味可清香?”

沈天賜品了品:“大姐原是要來看你的,但離京前事多,便不得已推後了。”

聽了這話,秦婉的眼眶竟微微有些發潤,她偏過頭用手帕摁了摁眼角:“小姐不記恨我就好……”她作為細作,幾度使沈月華經曆危險,但她的安穩人生,卻是沈月華所賜。

沒有沈月華,她或許一生都是那個龜縮在角落裏見不了天日的暗衛。她或許不會認識溫隆,又哪兒能得這般幾世難求的感情?最關鍵的是,秦婉太清楚沈月華為人,她絕不是什麽慈眉善目的聖母,她能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完全是因了溫隆。

畢竟不是當事人,沈天賜理解不了秦婉的內心世界,但不論如何,他與秦婉曾經分屬兩個完全敵對的陣營,彼此間的隔閡很難消弭,並且兩人也沒打算去破除。

原就是幹係不大的兩個人,保持麵兒上的和諧便可。

但沈天賜今次來溫府,那個隱藏在暗處不知名姓的人卻是幫了他的大忙。

“見過姑娘便好,我去書房等表哥。”沈天賜拱拱手,說著便起了身。他不走,藏著的人是不會出來的。

秦婉隨時身子弱,但畢竟曾是高手,沈天賜淩厲的眼神和暗示她看得明白。

“我送少爺出去。”

腳步聲遠去,隔了一會兒,屏風突然動了動,有一隻白嫩的手附在了黃花梨木的木框之上,緊接著,一張算是美麗的麵孔露出,吊梢的眼謹慎地在空無一人的正廳細細觀察。

她緩慢對從屏風後走出,想了想,躲在了足以遮擋她的柱子後頭。

真是天助她也,沈天賜將丫鬟支了出去,秦婉又不習慣丫鬟隨侍,過會兒回正廳十有八九隻有秦婉一個人,如此,她雖是嬌弱得手不能提,但總也好過一個病歪歪的病秧子吧!

沒過多久,果然隻聽到一個人的腳步聲響起。

虛虛浮浮,並無半點兒穩健的感覺。

她的嘴角翹起,浮現出得逞的快意。這一刻,她已經蓄謀已久,借著在府裏已久的便利,收買幾個用心不誠的丫鬟,扮作下人的模樣混進來,計劃雖然簡陋,但極其奏效。

當然,能如此順利還多虧了她卓越的演技。

表演心灰意冷外加痛改前非了這麽長時間,早就使溫隆放鬆

了警惕。她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刻意回避溫隆,剛好也符合了溫隆內心的想法。

畢竟,有她在一天,她就是溫隆最名正言順的妻子——秦瑤!

但現在,前路不再迷茫,而是一片漆黑。隨著大梁勢力的敗走,她成為一顆棄子被扔在陳國。父親是指望不上了,雖然她是他僅存的女兒,但父親卻從未真正地器重過她。而娘親?更是沒有可能將她從陳國撈走。

沒有路了,等待她的隻有無聲老死或者被秦婉報複!

那麽就先下手為強吧,她從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既然死亡是最終的結局,能徹底除掉一生的死敵,她也會含笑九泉!

腳步聲漸漸近了,秦瑤緊張地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弓起身子……

“瑤兒。”秦婉突然出聲,把秦瑤狠狠地嚇了一大跳。

秦瑤往大柱子後縮了縮,裝作沒聽到她聲音的樣子。畢竟她真的摸不準秦婉是在炸她還是真的料到了她在此處?

“原是想去看你,現如今你自己來了,我便不用再跑一趟。”秦婉往羅漢床上一坐,並沒有半分擔憂地躺著,瞧起來虛弱得緊。

秦瑤想了想,終於從柱子後慢慢挪了出來。

她早已把匕首藏在了袖口,朝秦婉福福身子道:“將軍總不讓妹妹來探望姐姐,這怎麽行?雖然我和姐姐多年未見,但畢竟是血親,這一世都不會斷的。”

“你先別靠過來。”秦婉忍不住咳了兩聲。

秦瑤笑容一僵,吞了吞唾沫,笑嘻嘻地站在原地:“難不成姐姐也認為妹妹會傷你嗎?難道,難道小時候的事姐姐都悉數忘了嗎?”

說著,秦瑤竟抽泣了起來。

她用眼角觀察秦婉的表情,並沒有如願以償地看到同情和心軟,心裏一陣嘀咕:在大陳這麽些年,秦婉真不再是那個熱血單純的少女了?

“姐姐……”秦瑤淚水漣漣,可憐兮兮地看著秦婉,一副受盡委屈的形容。

秦婉捧起茶喝了口潤潤嗓子,這才緩緩道:“我都知道。”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秦婉還是那個容易受騙的人!秦瑤的淚光裏滲出一絲喜悅和狡黠,腳步移動了起來,“感動”地想撲進秦婉的懷裏。

“你曾做過的事,我都知道。”秦婉的聲音變得冰冷無比,看向秦瑤的眼神也像刀子般淩厲,“一清二楚。”

她雖是武功全廢,但軍人獨有的凜冽殺氣早就融入了骨血!

秦瑤一介弱女子,愣是被驚得頓足而立,看來溫顏都說了,不僅溫隆知曉,連秦婉對自己也是戒備得很。到底沒太經曆過與秦婉正麵對峙,她一時間手足無措:“姐,姐姐……”

秦婉突然笑了笑:“聊聊吧,畢竟許久未見,正如你所說,縱是你我之間罅隙如海深,但總是至親。”她將茶盞放下,溫婉的言行裏總帶著沙場女將獨有的颯爽英姿。

“父親身子可還康健?”她的眼睛裏氤氳起霧氣。

“我離開時還好。”秦瑤抿了抿唇,似乎不太願意提起護國將軍。

“母親呢?”

“她的眼睛熬壞了,府裏的事大都交給了白姨。”

秦婉的眉尖一蹙:“娘她……”

“嗬!”秦瑤突地一笑,“當然是因為你的意外‘死亡’讓母親傷心不已,流的淚多了,眼睛自然受不住。”雖然緊接著她就被過繼到了將軍夫人膝下,但假的又豈能成真?不過是多了個名頭罷了。

室內安靜了下來,秦婉沉浸在不能伺候父母的哀痛中,秦瑤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不進反退,方才一時間的慌亂已經蕩然無存,優雅地坐在紫檀圈椅上,直直地看向秦婉,嘴角掛笑道:“秦婉,你會就一直縮在溫隆的羽翼之下,忘了自己的名姓?”

秦婉嘴中發苦發澀:“何意?”

“你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吧?”秦瑤從袖口拿出匕首,匕首的寒光瞧起來著實滲人。她拿著匕首左右翻看了會兒,竟是直接扔了。

“哐當!”匕首落地的脆響剛剛響起,就有一個人影“唰”地出現。

幾乎是同時,快得迷了人的眼。

秦瑤一愣,繼而笑得花枝亂顫:“原來你早有幫手啊哈哈哈!這次恐怕得讓你們失望,我改變注意了。”她的視線略過沈天賜,看向秦婉,一字一頓地道:“我改主意了,秦婉,我會留在溫府,當著正牌的將軍夫人,看你陷在愛情與親情間掙紮!”

像一隻溺水的魚,擁有這世間最極致的美好,卻飽受煎熬。

沈天賜蹙眉,看著秦瑤仰天大笑而去,她沒有任何動作,他也不好阻止。轉頭,秦婉扶著胸口,臉色慘白,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滲出,沿著臉頰滑下……

聰明人,便是隻知道事件的一星半點兒就能推演出大致情況。

沈天賜知道,秦瑤的那一番話戳破了秦婉自欺欺人的麵罩,她不得不直麵這個問題:當大梁和大齊起了戰事,當秦老將軍和溫隆雙雙披甲上陣對立疆場,她究竟該如何做?

其實,她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等著最最慘烈的結局。

父死夫存,抑或是,夫亡父在。

不論哪一個結果都會將她撕成兩半,血肉模糊。

“解決之道,往往就在行進之間。”沈天賜不忍看她一瞬間憔悴的模樣,安撫了一句。

秦婉木然地點了點頭:“多謝少爺,我便不送了。”她踉蹌著起身,繞過屏風,往內室裏緩步走去。人生就是一場修行,或許隻有到死的那一刻,人才能停止痛苦,當然,也永遠都不能再感受快樂。

福禍二者,相伏相倚。

沈天賜轉身,由下人領著去往溫隆的書房。天色漸暗,沈天賜講溫隆書房內的兵法書籍都略略掃了一遍,這才聽小廝回報說溫將軍回府了。

原本溫隆回府的第一件事是去秦婉那兒的,但今次沈天賜候了這麽久,倒也不太合適。

二人相見,先是閑聊了幾句,溫隆的心思還在秦婉處,便開門見山道:“表弟有事不妨直言,可是華兒讓你來的?”

沈天賜也不太喜歡彎彎繞繞,徑直道:“表哥,此事的確與家姐有關,隻是……我不希望家姐知道,表哥可否為弟弟保密?”

他看著溫隆,一臉堅韌和執拗。

溫隆蹙起眉頭:他與沈天賜本就不熟,一切都是因了華兒在其中的緣故。如今還要隱瞞華兒,這事……怎麽都承諾不出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