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連環逼問
隨著明帝的逝世,宋興書驚煞眾人的上位,其實暗中助力最大的人是溫閣老。早在宋興書開始幹涉宋興賢的事之時,宦海浮沉幾十載的閣老已經嗅到了政變的味道。
但這些秘辛沒有多少人知道,以至於很多人認為,世易時移,溫府當家作主的人換做了溫二爺和溫隆,簡直是文武一手抓,溫家的黃金時代來臨了。
功成身退,現在的溫閣老過得無比舒心。
對溫家一脈的貢獻他已經做到了頂點,於先祖無愧,於後代大恩,溫閣老才是真正的人生贏家。不過人生贏家許是操心成癮,把溫家的事兒剛放下,又猛地想起了他最疼愛的外孫女,周全考慮之後,他還是有幾句忠告要講。
“祖父讓你有空和他去一趟淨慈寺,給姑母祈福。”
沈月華終究要去往大齊開始她新的人生,即使她能帶走沈夫人的牌位,但沈夫人的骨肉還是埋在了陳國的土地上。淨慈寺的後山有沈府的祖宅,內置祠堂。溫閣老必是想在沈月華離開前於沈夫人墳前好好兒地聊幾句。
“多謝表姐,舅舅和舅母近日身子可好?”
“有你特意挑選的醫者常駐著,自然都很順心。”溫瀟話鋒一轉,看了眼莊彤道,“隻是王爺的病還不見痊愈,華兒可有法子?”
經過幾句閑聊,莊彤也是逐漸擺正了心態。
到底是正兒八經被挑選做過太子妃的人,能屈能伸的韌勁兒十足。莊彤立刻焦急道:“是啊,我家王爺這樣子也不見好,我想著,莫不是宮裏太憋悶,帶他多去郊外走走,或許有效。”
太明顯了,莊彤這是想借著沈月華的“醫囑”順勢離開東宮。
莊彤巴巴兒地看著沈月華,生怕她拒絕。在現今這節骨眼兒,能在宋興書跟前說得上話並且能做到名正言順的,還就隻有沈月華了。
溫瀟拍了拍沈月華的手:“華兒。”
她與莊彤是自幼長大的交情,再說溫瀟天生一副俠義心腸,今兒這“偶遇”還是她一力促成的。反正於沈月華來說隻是舉手之勞,礙不著什麽事兒。
“自然是有效的。”沈月華笑道,“改日我會給陛下說明,娘娘不必擔憂。”
幫人幫到底,反正宋興賢是再也沒有什麽威脅了,多給溫府留一條人情,也算是她離開大陳前能為溫閣老做的最後一件事。
莊彤鬆了口氣,但一股失落瞬間湧入心裏。
畢竟是住了這麽多年的皇宮,她原以為會在這精致堂皇的地方做女主人,而現今卻如同喪家之犬一樣自請離去,倒是可悲可歎。
莊彤心緒不佳,但溫瀟是許久未見沈月華,便熱情地攀談了好一會兒。
突然起了一陣冷風,莊彤和溫瀟的貼身丫鬟連忙給自家主子披了一件披風。由於沈月華特意沒帶下人,此刻瞧著有些像風中落葉般蕭瑟。
“快去宮裏再取披風過來。”莊彤吩咐。
“不用,現下時辰也不早,我去看看柔兒。”徐依柔剛從鬼門關裏被拽了出來,可不能大意。正在這時,一件孔雀紋大紅羽緞披風仿佛憑空而降。這件披風初看很簡單,但細細地打量後連莊彤都吃了一驚。
將一件簡單的披風都做得如此價值連城,顧呈瑜也太“過分”了些!
尤其他那眼睛裏隻有沈月華的樣子,嘴角掛著微笑,親手
將披風帶係上,十指白皙修長,平平常常的動作都非一般得賞心悅目。
不僅是溫瀟,連莊彤都覺得有點酸意。
“你怎麽來了?”沈月華登時軟得像一隻貓,聲音輕柔,仿佛在心弦上輕輕撩撥。溫瀟更是驚呆了,她何時見過沈月華這般嬌媚?
顧呈瑜的聲音寵溺:“去了趟棲鳳宮,見天涼,便給你送披風來。”
他轉而才好似看到了旁邊站著的兩個人,神情疏忽間少了太多的繾綣情意,變得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漠然:“若無事,本太子就帶阿月回去了。”
二人哪敢說半句有事?連連作別。
身份有別,她們目送顧呈瑜和沈月華離去,這才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卻不知該怎樣講,便在原地站了好些時間。
“華兒好幸運。”半晌後,溫瀟緩緩開口,語氣裏有道不盡的豔羨。
“是啊。”莊彤歎息,竟有些悲從中來。曾經自己所傲然的一切,現在卻從別人身上悉數看到,怎麽可能心裏舒坦?
溫瀟撇撇嘴:“萬中無一,我覺得自個兒現在就挺好的,羨慕不來。”
她一向豁達得緊,轉頭對莊彤道:“華兒應下的事定會解決得很漂亮,你得好好兒打點下宮外的事宜了,不過,陛下應當會有妥善的安排。”
“他能把我失去的還回來不成?!”
莊彤的話裏居然帶著不小的戾氣,驚得溫瀟忙捂住她的嘴,用眼神示意:你不要命了!這話傳出去,會給本就處境尷尬的宋興賢招來殺身之禍。別看新帝瞧起來仁善,但那手段狠辣起來也是六親不認。
當初黎王的“傷心而亡”還不足以給莊彤教訓?
莊彤的心仿佛被一把大手狠狠地一拽,冷汗直冒,拉著溫瀟忙不迭地離開這裏……
禦花園的另一邊,剛過一個月洞門,顧呈瑜就反身將沈月華摁在牆角。月光下,襯得他的容顏愈發完美猶如天神。沈月華心跳加速,砰砰地好像要跳出胸腔。
顧呈瑜低頭輕吻了她一下,打橫抱起,足尖輕點,一躍飛上了屋脊。
沈月華窩在他懷裏,無比溫暖舒心:“柔兒怎麽樣?”
“我幫你看過了,她已經轉醒,在跟宋興書聊天。”顧呈瑜心疼地看著她,“累了吧?以後到了咱大齊,就沒事兒幹玩玩藥材便好。”
這樣一說,疲倦感確實比較濃重。
尤其在他懷裏,簡直比任何屋子都舒適。沈月華不置可否地笑笑:“我眯會兒。”
顧呈瑜將自己的披風解下,輕輕蓋在沈月華身上。她就像一個毫無防備的初生嬰兒,嘴角尚掛著甜美的笑意,片刻便入了夢鄉。
夢裏有太多的事糾纏。
早間徐依柔產子時的凶險再一次闖入夢境,那時已經到了血崩之勢,若不是一連施了三十幾針,恐怕小皇子一誕下就會沒了娘親。
而現在,緩過氣來的徐依柔則虛弱地靠在宋興書胸膛,有氣無力地道:“我想抱抱孩子。”
宋興書大概連腦子都沒過,生怕徐依柔的身子出問題,即刻扭頭問小玲:“皇後可以抱小皇子嗎?”
小玲的嘴角抽了抽,以她的身份,也不好回答啊。
當然最好是不要抱的,但皇後娘娘那眼神又著實企盼,讓人難以拒絕。若是被她給拒了,萬一將來
有被穿小鞋就太不劃算。她也是個聰明的,片刻後道:“陛下抱著給娘娘看吧,小皇子可愛得緊,從未見過如此機靈的新生兒呢。”
話鋒一轉,宋興書當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更加幹脆地吩咐:“那就別抱過來了。”
得,擔心徐依柔一時間母愛泛濫央求著要抱小孩兒,宋興書直接連小皇子都不顧。旁觀的小玲表示,很羨慕……
徐依柔又是感動又是無奈,隻好暫時作罷。
折騰了太久,天兒漸漸轉暗,深秋的夜尤其冷,對打算偷偷趴在牆角偷聽的人十分不利。猝不及防,一個震天響的噴嚏把沈天賜的神思從卷宗裏拽了出來。
噴嚏繼續。
“啊秋!”
“啊秋!啊秋!”
沈天賜滿臉黑線,把卷宗合上,看向門口道:“出來吧。”
宜婷一改往常頤指氣使的模樣兒,用小碎步挪了進來,笑嘻嘻地問:“想起了沒?要不要我再給你提個醒兒?”
“我真的忘了那天說了些什麽,很重要?”沈天賜這幾日被宜婷纏得都有些不耐煩。
“當然重要!不然本郡主幹嘛非讓你想起來!”宜婷雙手叉腰,嗓門兒立刻大了起來。真是氣死她了,這個混蛋沈天賜說過的話怎麽就跟這秋風似的,明明有感覺,但卻抓不到!
沈天賜不得不耐著性子道:“郡主,微臣沒功夫玩鬧。殿下即將啟程回大齊,手頭要安排的事情太多,您去找琴妙玩吧。”
“誰玩了!你你你!”宜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沈天賜,你知不知道姑母給表哥的密信呀?”
沈天賜眉頭一皺,元後何時給了一封密信,怎生他不知道?
難不成是大姐或者太子殿下不願意他看到?
“哈哈!看來你是不知道了!”宜婷得意地笑,轉身走到圈椅上坐下,把右腿翹在椅子扶手上可勁兒晃,“那封信裏可是講了好多沈月華的事,想不想知道呢?”
事關沈月華,必是不能草率的。
若是提前確定了元後對沈月華的態度,他也好做準備。第一次到大齊,他一定要成為大姐堅實的後盾,不能讓她受一絲委屈。
他站起來,踱步到宜婷跟前:“條件是我想起來那晚說過的話?”
“嘿嘿,聰明!”宜婷隨手剝了一粒鬆子扔進嘴裏。
那天晚上,也不知多少壺酒下肚,沈天賜的記憶就徹底斷片兒了,唯一有些印象的是,他仿佛對著宜婷說了句什麽,還有,宜婷這丫頭酒量跟她的力氣一般大……
沈天賜坐到旁邊的圈椅上,擰緊眉頭,想得腦仁兒疼都沒想出個結果。
他無奈道:“提個醒吧。”
宜婷神秘兮兮地清了清嗓子,前幾次逼問時莫名其妙的嬌羞也逐漸褪去,她咳咳了兩聲,搖頭晃腦道:“首先呢,這話你是鄭重其事對我說的,常言道,酒後吐真言,我自然是信你的。”
沈天賜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梁悄悄爬上。
“然後嘛……”宜婷收起戲謔的模樣兒,直直地盯著沈天賜道,“反正不管你是不是認真的,本郡主就是信了!”
看到她這不同與往日的認真樣子,沈天賜的靈魂仿佛被異物猛地撞了一下!
他好像,有點兒,想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