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擇其一而無生路



東方鬱望一眼雲霄殿四處掛著的丹青畫卷,常公公手捧著畫卷還在一幅幅往牆上掛,東方鬱打斷他的動作,“常公公,王不是要召見本王麽?怎麽不見王人在雲霄宮中?”

常公公請他東方鬱稍安勿躁,王很快就會駕臨。正說著呢,東方冥身穿明黃色寢衣,墨發以同色緞帶而束,從雲霄宮內走出來。東方鬱行禮,東方冥阻止,賜座於他。

“鬱王可有好好欣賞這一室的美人圖?”東方冥長眉一挑,半眯的眼眸在燭光下更顯深邃。

東方鬱點頭,其實從剛才入雲霄殿,東方鬱就已將畫上的女子都掃了一遍,美人傾城,顏如珠玉。這些畫上的女子不用細看,就知道定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如何的端莊賢淑,如何的嫻靜傾城。

這些,先王早就在他及笄時,就已讓他看過皇城中各個大人府上的千金。美人圖換了一批又一批,如今到東方冥今日的這些,東方鬱都不記得是多少了。

東方鬱還是皇子時,皇城中便流傳他是江國獨有的“白衣勝雪,出塵不染”的如玉公子。此生,若有哪個女子能嫁給東方鬱,一生都將幸福備至,永無憂愁。有不少尚在閨閣的少女,一次又一次的給東方鬱寫信,都被他一一退回。兩年後,如玉公子背後又多了兩個字,“斷袖”。

“朕瞧著兄弟幾個都已有了妻室,隻有四弟如今還孤單著,朕今日特意大晚上請你過來,就是讓你在這些美人圖裏挑選一幅喜歡的,不日,朕就為你做主賜婚。”東方冥笑著起身走近一幅美人圖,手指著問東方鬱,“四弟覺得這幅如何?前朝禮部尚書的千金薛婉凝,以前就對四弟你心生愛慕,你不如。。。。。。。”

東方鬱不等東方冥說完直接打斷,不緊不慢的沉聲道:“皇兄除了為國事煩心,還要為臣弟的親事操心,當真是辛苦了。”他特意加重辛苦二字,以體現他對東方冥的感激之情。

“臣弟這麽說可就見外了,你是朕的四弟,朕為你操心是應該的。怎麽樣,可還喜歡薛大人府上的千金麽?”

東方鬱深知東方冥此刻是怎麽想的,以前從不聽他說要替賜婚,今日,倒是格外殷勤起來了。

“臣弟多謝皇兄好意,薛大人府上千金今年年芳二八,臣弟今年已二十有餘,著實配不上。”

“那上官大人府上的千金與四弟年紀相仿,這下你總沒話說了吧?”東方冥壓著心中怒意與他笑著說話,誰知東方鬱還不領情,直接已上官大人的千金生的太美為由,拒絕了。

“東方鬱,朕說的話就是聖旨,你居然敢違抗聖命?”東方冥微怒,俊美的臉笑意漸退,握住丹青畫軸的手暗暗收緊。

東方鬱撩袍跪在地上,“皇兄請息怒。臣弟之所以不想急著娶親,並非想違抗聖命。隻因江國新朝初立,根基不穩,待新朝穩固,臣弟便辭官雲遊四海,到時再尋一位自己心愛的女子共遊山水,豈不更好?”

“哈哈哈,如此一來就是朕錯

怪四弟了,四弟如此心係天下,心係朕的江國,朕深感欣慰。”東方冥頓了頓,看著東方鬱如玉的麵容,繼續問:“既然如此,惠城一帶的瘟疫,不如就讓四弟你代朕去治理。”

東方鬱眸光一暗,惠城一帶的瘟疫已是一月前的事情,聽聞皇城中派過去的大臣能活著回來的人不多,更何況東方冥還下旨,若不能治好瘟疫,提頭來見。如此,派去的大臣一日治不好瘟疫,一日便不能回皇城。

以賜婚為誘餌,再以派遣他去治理瘟疫為目的,東方冥此舉隻因他這個鬱王在朝中與後宮幹涉太多!

“臣弟願代皇兄前往惠城一帶,不知皇兄打算讓臣弟何時出發?”東方鬱無從選擇,賜婚與生死麵前,他寧願選後者。此生若不能與她在一起,他,生不如死。

“十天後,朕在皇宮城樓上為你踐行。”東方冥見他答應的如此爽快,臉上有一絲得意,別以為這些時日他和左相都在做些什麽他一概不知,原本不打算這麽早出手,可他今日竟敢與蘇妃一起在淩音閣上撫琴,當真找死!

“是,臣弟領旨,如果皇兄沒有其他事情,臣弟這就告退了。”東方鬱麵色平靜,心中早已是萬念俱灰。惠城一行,他或許沒命再回皇城。很快就可以找到她了,為什麽就不能再多等等他呢?

東方冥抬手示意他退下,待東方鬱離開,他起身擺駕清安殿,卻在快要到清安殿門前時,又折返回去,今夜獨自一人宿在了景霄宮。

今日之事,讓他想起那個女人,那個被他設計陷害,至今下落不明的女人。蘇妃身上的倔強,與她可真是相似,所以,他今日才會如此不受控製的想要鉗製她,將她牢牢禁錮在掌心。他向來不喜歡不聽話的女人。

夜,寒露深深,烏雲聚在夜空,一片灰霧蒙蒙。幾個空雷響徹,電光劃破雲際,傾盆大雨落下,淒淒厲厲的打在皇宮的紅瓦琉璃間。忙活了半天的綠袖站在秋蘭身邊,抬頭看著外麵的大雨,悲傷道:“秋蘭你看,老天爺都在為娘娘傷心難過了。”

“還說,就是你一直哭哭啼啼個不停,連這大雨都被你哭下來了。”

綠袖別扭的小聲嘀咕,“我這不是為娘娘傷心嘛,當時,我衝進禦書房看著娘娘的背影軟軟的倒在地上,那一刻,我真希望什麽苦,什麽罪都讓我來受。”

秋蘭瞥她一眼,“結果,還害的娘娘為了你向王開口求情。”

“不過,幸好沁妃那個蠢女人也闖進了禦書房,王這才沒辦法下旨處置。”綠袖其實很想用自己的命來讓許沁煙一死,隻是又擔心王到最後還是放了許沁煙。

“今日之事宮中四處並未傳娘娘是因受罰而受的傷,你的嘴巴可閉的嚴實點,千萬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淩音閣上發生的事情。”秋蘭嚴肅的告訴綠袖,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守口如瓶。

綠袖點頭,“你不用說我都知道,隻是鬱王爺沒來看望娘娘麽?”

秋蘭眼神躲閃,淡漠道:“沒

有,我們快些進去吧,萬一娘娘一會兒醒了叫我們。”

綠袖聞言先快步入了清安殿,走到姬雲姒床前,看著她十根用紗布包好的手指,淚水又要落下了。

姬雲姒醒來時,已近第二天天明,她望一眼倚靠在桌上睡著了的綠袖,輕聲喚她:“綠袖,綠袖。。。。。。”

綠袖聽見睡夢中有人叫她,慌忙睜開眼,看見姬雲姒醒來,激動的驚呼:“娘娘您可算是醒了!”

倚靠在另一處桌角的秋蘭聞聲也醒了過來,她讓綠袖先照顧姬雲姒,她去生火熬藥。

“本宮的手。。。。。。”姬雲姒低頭看自己被紗布纏住的雙手,心痛的低喃:“本宮的雙手廢了,日後再也不能撫琴了。”

綠袖見她這樣傷心,笑著勸她,“娘娘,您的手沒事的,太醫說您的手隻要半個月後就能痊愈啦。”她將秋蘭告訴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姬雲姒聽。

“真的?本宮的手可以痊愈?”姬雲姒有些不信,她的手受了多重的傷她心裏清楚。

綠袖欣欣然點頭,“當然啦,奴婢怎麽會騙娘娘您呢,不信您一會兒等綠袖進來問她看看。”

“嗯。”姬雲姒全身無力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神情呆木。十指一次次被琴弦割破時,她已有預感,她此生終不能再撫琴,再可怕一些,她的這雙手,再也不能拿起筷子吃飯。

“鬱王爺如何?王可有為難他?”姬雲姒苦澀的問,她與東方鬱並無什麽,可她現在是東方冥的蘇妃,所做之事皆要以身份為先。她可真是自甘下賤,嫁給那個男人一次不夠,居然還嫁給他兩次,難道說生生世世都要被他折磨麽?

不,她不要,她活下來就是為了報仇的,怎麽可能一次次再受他欺淩?至此,她想起那夜與東方冥說的話,他讓她接近太後,好將太後手中的勢力全部摸清楚告訴他。好,她便聽他的話接近太後,隻不過不是為了他,而是為自己。

“娘娘,奴婢把藥熬好了,娘娘先喝藥吧。”秋蘭端著藥碗站在床邊,濃烈的藥味有些刺鼻,不用喝都知道是有多苦了。綠袖起身把蜜餞端過來,甜甜的笑道:“娘娘,您別怕苦,喝了藥,奴婢喂您吃蜜餞,蜜餞很甜的。”

姬雲姒聽著綠袖的話,心都跟著甜起來。小時候喝藥時,爹也常和她說,‘雲姒乖,喝了藥爹帶你去城裏買你最喜歡吃的糖炒栗子。’

她從床上慢慢坐起來,背靠著枕頭,秋蘭坐在床邊喂她喝藥,喝了藥之後,胭脂雪帶著宮女來看她。一進來便急切的喊道:“妹妹,你手上的傷怎樣了?”

“雪姐姐,你來了。”姬雲姒在宮裏沒什麽親人,與胭脂雪相處這半個月來,兩個人都把對方當成自己的親人,互相關心。

胭脂雪坐在床邊,低頭看見姬雲姒手被裹得緊緊的,憤恨道:“那個男人可真是心狠,無論犯了怎樣的錯,他怎能下了這樣的狠心?”她輕輕捧起姬雲姒的手,忍不住傷心落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