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少年不思家國仇



午後,各宮的宮人莫不在忙手上的事。惠帝大薨,新皇即將登基。這與宮人們來說,不過是伺候的主子換了,江國的國號變了。

寧方遒還是那一身絳紫色官袍,闊步昂首,神色威嚴的走過禦花園。這一身暗紫與禦花園的美景著實不搭。是以,宮人們遠遠的就看到這襲象征尊貴的絳紫色,這是隻有當朝左相才配用的顏色。

“奴婢桃蕊,拜見左相大人!”宮女桃蕊眼見那絳紫色越來越近,急忙放下手上修剪花枝的活,雙膝跪地磕頭行禮。

“起來吧。”寧方遒抬頭看一眼滿樹盛開的鳶尾花,眼角瞥見地上放著的鳶尾花枝,沉聲問:“這好好的花,為何剪了?”

桃蕊看著地上的鳶尾花枝,如實回答,“回…左相大人的話,這是…沁妃娘娘吩咐奴婢修剪的花枝,娘娘覺得寢宮裏少了一些花香,便讓奴婢在禦花園中挑些開的最豔麗的花送去。娘娘還說,不多說,會讓各色牡丹開滿整座禦花園。”

“放肆!”寧方遒震怒的揮袖,桃蕊嚇得連忙跪地,“左相大人請息怒!”

“宮中的花豈是她這等卑賤之人隨意更換的!江國氣候不適宜種植牡丹,園中能有幾株牡丹已是難得!她居然妄想讓禦花園開遍牡丹,這要耗費多少金銀與人力?!”寧方遒說完,嚴厲的看向桃蕊,“你將本相的原話回稟沁妃!”

“是……”桃蕊磕頭低聲回答,再抬頭時,禦花園中已不見寧方遒的身影。

寧方遒剛入鳳臨宮,聽到朗朗的讀書聲,繃緊的一張臉終於鬆了鬆,循著那讀書聲向大殿走去。

“民貴君輕,君明,心係天下,善待黎民,萬民才可俯首……”身著玄色衣袍的少年捧著一卷書籍,搖頭晃腦的朗誦起來。坐在他身邊的,便是當朝太後。

少年明亮的眼眸盯著書上的幾行字,俊俏的臉一皺,不滿的嘟囔道:“皇祖母,景兒已念了一個多時辰了,景兒什麽時候才能出去玩啊?”真不知道讀書上的這些大道理有什麽用?!

儀態端莊的太後聞言並不生氣,伸手慈祥的摸了摸他的頭,“孫兒累了,那便……”

“太後娘娘,左相大人求見。”伺候太後的老太監跪在地上回稟。

東方景聽到左相大人這幾個字,俊俏的臉上露出幾分害怕,這宮裏,他最害怕的人就是左相大人,他總是板張臉教訓別人的樣子,無論什麽時候見他,都是這個樣子。

“宣。”太後擺手讓老太監退下,老太監退出去後,寧方遒從殿外走進來,恭恭敬敬的撩袍跪下給太後行禮,“老臣寧方遒參見太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沉厚的聲音響徹大殿,東方景聞聲不禁向太後身邊靠了靠。太後讓寧方遒起身,輕輕推了推東方景,“景兒,還不快給左相大人行禮?”

東方景聞言身體不禁抖了抖,向寧方遒站的方向看了看,猶豫一會還是彎腰小聲道:“景兒拜見左相大人,左相大人……”他還未說完,瞥見寧方遒一臉

嚴肅,嚇得將後半句話咽了下去。寧方遒不動聲色,似乎已見慣了東方景這樣膽小的樣子。

太後讓東方景出去玩一會,但隻有半個時辰,吩咐老太監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邊。

“奴才遵命。”

東方景如釋重負的一蹦一跳的跟著老太監走出鳳臨宮。寧方遒看著東方景走出去,神情擔憂的躬身道:“太後娘娘,太子殿下如此貪玩,老臣認為太後娘娘應該多教導太子殿下,讓他明白,儲君當以國事為重啊!”

太後聞言不似寧方遒這樣緊張,笑著說道:“左相大人太過緊張了,景兒今年十二歲,本就是貪玩的年紀,”太後頓了頓,看向寧方遒繼續道:“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左相大人悉心教導呢!”

“老臣既身為太子殿下的老師,定會認真教他,請太後娘娘放心。”

“那便好,本宮也就放心了。”太後舒顏一笑,長長的歎了一聲。

寧方遒想起景霄宮與禦花園之事,眉頭深鎖,極為嚴肅道:“太後娘娘,老臣有本啟奏!”

太後聽到這樣嚴肅的話語,臉上笑容不見,請寧方遒坐下慢慢說來。寧方遒坐在楠木椅上,沉聲開口:“太後娘娘,老臣方才有事求見晉王,誰知,他竟與那妖妃在宮中飲酒作樂,淫詞豔曲,不堪入耳!”

“哦?”太後挑了挑眉,“竟有這樣的事,為何本宮不知呢?”

“晉王出身微寒,當年若不是惠帝仁慈,早將其趕出皇城。誰曾想,他竟以下犯上,領兵攻下皇城。惠帝病逝,這皇位竟落到這賊人手中!”寧方遒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的說著,太後聽著這些,隻淡淡一笑。

“左相大人的所言似乎是這幾日發生之事,可本宮怎麽聽起來倒像是陳年舊事呢?”末了,忍不住歎了一聲,“這皇城終是要變天了。”

“娘娘何處此言,隻要太子殿下繼位,這天,依舊是皇室的天!這天下,也依舊是皇室的天下!”

太後聽著寧方遒的話,搖頭笑了笑,“本宮已無力爭這天下,”她看著寧方遒蒼老的容顏,歎息道:“左相大人一輩子為江國操勞,如今已是古稀之年,還是安享晚年吧。”

寧方遒起身跪在地上:“老臣為江國盡忠,為皇上盡忠,為太後娘娘盡忠,即便是死,此生無憾!”

“說的好好的,左相大人為何又跪下了?快些起來吧。”太後一臉倦容的抬手,寧方遒起身後目光淩厲看向太後,“太後娘娘,國不能無主,也不可有二主,請太後娘娘三思!”

“景兒……”太後聞言,怔然的念著東方景的名字。

她已活了大半輩子,怎樣的波濤洶湧都見過,生死對她而言,轉瞬即逝。可她的皇孫,今年隻有十二歲,她不能眼睜睜的見他落入他人之手,就是死,她也要保他一生太平!那道鳳昭,也是處於迫不得已!

“本宮乏了,他日再請左相大人入宮與本宮敘舊,退下吧。”太後閉上雙眸,抬袖示意寧方遒退下,寧

方遒隻得匆匆退下。

晴空萬裏,陽光舒緩的午後,一個玄衣少年坐在秋千上,少年生的很漂亮,肌膚如雪,眸黑如辰,墨色緞發以玉冠高束,腰間束九孔玲瓏玉帶,彰顯他身份的尊貴。在他身邊圍了五六個宮人,各個神情嚴峻的護著秋千上的少年。

“你們都離本太子遠一點!”東方景皺著眉頭生氣道。

幾個宮人和老太監聽著太子殿下的話,卻一步都不敢退離。東方景生氣的從秋千上跳下來,頭也不回的快步向前走,“不玩了!本太子現在要去宮中各處走走,你們一步都不許跟著!誰跟著,本太子就砍了他的腦袋!”

幾個宮人聞言不敢再跟著,惴惴不安的看向老太監,老太監看著東方景走遠的背影,不緊不慢道:“你們暗暗跟著,別讓太子殿下發現了。”

“是。”幾個宮人點頭,悄悄的跟上東方景。

東方景一步兩步的向前有著,黑亮的眼睛左看看,右瞧瞧,看見禦花園還是那個樣子,一樹一景,一花一草,皆惡半點變化。他不禁覺得有些無聊,索性不看這四周的美景,大步走著。

走的久了,東方景遠遠的看見一抹白色身影,那人站在花樹下,長身玉立,俊雅神逸的比要比禦花園的任何一景都要美!

“鬱哥哥!”東方景看清樹下的“仙人”是東方鬱,歡快的跑到他麵前,撲進他的懷裏。

“景弟,你又淘氣了。”東方鬱寵溺的伸手摸著東方景的墨發。

東方景聞言抬起頭看著那如玉的臉龐,露出燦爛的笑容,“景兒今天很聽話的,讀了好久的《帝王權術》!”東方景特意加重“好久”這兩個字,很希望能得鬱哥哥的誇讚!

“那,你身後跟著的宮人們,是怎麽回事?”東方鬱看一眼那幾個偷偷躲藏在樹後的宮人,笑著說道。

東方鬱聞言也向那些宮人們看去,見他們果真暗中跟著自己,皺眉不悅道:“哼!這些奴才真是活膩了!本太子明明告訴他們,一步都不允許他們跟著,居然敢違抗本太子的旨意!”

“所以,我說你又淘氣了,你若乖乖聽話,他們豈會一直跟在你身後?”

“可是,這些奴才們什麽都不讓我做,玩個秋千也在旁邊看著,真煩!”東方景十分不滿,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

東方鬱有些理解他的心情,可身為太子,這是身不由己的。他若傷一分,宮人便死一眾。他笑著拉著東方景的手,帶他在禦花園中四處走走。東方景邊走邊想,其實,他心裏存著一個疑問,一直想找人問問,卻不知該問誰。今天終於見到了東方鬱,想問問他。

“鬱哥哥,景兒聽說晉王哥哥要當皇帝了,是真的麽?”東方景抬頭看著東方鬱,一臉的天真無邪。

“是啊,你替晉王哥哥高興麽?”東方鬱神色如常的問,心裏頭忽然想到一個人的名字,驟然一痛。

那個善良的女子,差一點死在晉王手中,若非他出手…恐怕早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