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君澈——禍害



十二月十二,晴。

閶城城破已有五日,城中所有事務都已由秦國人接手,秩序尚好,安堵如故。

古陽為顯蕭國國威,入城前安排了軍隊驅使齊國人延官道兩側下跪迎接。可憐閶城十存一二,剩下來的更是被餓的幾乎走不動路。被軍人轟趕過來,恨不得立時趴在地上幹喘氣,歪歪扭扭的,不成個樣子。

看在古陽眼裏,心中更是鄙夷。端坐在馬上,越發趾高氣昂。

他卻不知道,在這無人再有反抗之心的現下,在這護衛森嚴防備密集的其中,卻有一個人,他是永不肯放棄的。

君澈偽裝成護城士兵,執矛立於城牆之上。他站在這裏已有五日,時刻等著古陽入城。

這一刻終於到來,緊了緊手中長矛。城牆雖高,他卻有自信,自己完全可以一擊必殺。隻是,機會稍縱即逝,屏氣凝神,不可心焦,此刻更不可走漏行跡。

突然身後被異物頂住,驚得君澈冷汗霎時雨下。心思瘋狂盤算,自己絕對沒有走漏絲毫!

為什麽!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

“我不管你今日究竟要做什麽。我隻告訴你,你必須陪在我姐姐身旁。今日,我是絕對要帶你走的!”

是書生?是書生!

原來璧月棠受了百般折磨,寧死都不肯透露,究竟是誰告訴她,自己阻止了藍郎刺殺安陵梓默。他一直以為是初雲那個神鬼莫測的姑娘,卻原來是書生,那個柔柔弱弱、見人都要怕上三分的書生。

不能掙紮抵抗,再小的混亂都有可能驚動古陽,可恨現在古陽離城尚遠。縱使書生也偽裝成守城兵將,他站在這裏長久不動,早晚會引起旁人懷疑。

可是這短短幾句,用什麽說辭才能勸動這個眼中隻有自家姐姐的弟弟?

君澈再怎樣機敏,一時也無言可出口。

“你說什麽也沒用。我若不能帶走你,抗,也要抗走!”

“好,我跟你走。”

言畢,君澈準備轉身。

書生稍稍後退。

雙指做劍,刁鑽詭異如電刺出。君澈避開甲胄護衛之處,力求對書生一擊必殺。不想觸指竟是金屬堅硬,心驚!

軟金護甲,這青丘可還有什麽寶物拿不出!

匕首重又橫上君澈脖頸,書生怎會沒有準備:“染染姐姐的恩澤,你以為隻會惠及藍郎那個傻瓜嗎。”就是怕君澈不服會引發大**,不能抵擋隻能硬抗,“你若是想咱們兩人都無謂的死在這裏,那大可繼續打下去。”

原來還是怕死的嗎?

笑,半麵羅刹陰冷。君澈決絕回轉身,

恍若萬事不曾發生。

書生或許無一處可以與君澈比肩,但隻一點,執著之心同他一樣,半步不肯讓人。

匕首,削鐵如泥的匕首,刺入君澈體內,不帶絲毫聲響。

微皺眉,君澈心下盤算,這距離還是遠,該如何才能不讓書生這個瘋子毀了自己的計劃。

“你若再不跟我走,我立時將這匕首拔出來。你若不選我姐姐,我定讓你一無所有!”

書生有多瘋狂,看他猶如對鏡自照。

便跟他走了吧,之前萬事都是這麽忍過來的,傷害、淩辱、分離,統統忍下來。為的不就是總有一日。總有一日,他君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昔日種種,皆為雲煙。

現下跟他走,留的命在。日後慢慢運作,有什麽求不得。

可是不行。

古陽為人暴虐,閶城一戰雖然最終是蕭國得勝,卻對蕭國的軍隊亦造成極大的損耗。這幾日雖然過度的無聲無息,一是閶城活下來的人已不足萬人,二是從皇城中尋出來的安紫清吸引了古陽的全部心神。

但這隻是暫時。齊國不止閶城這一座城池,古陽的野心也絕不止齊國一國。為立國威,古陽勢必要拿閶城大做文章。屠城慘禍,早晚而已。

若除去古陽,蕭國中立刻能接替的是四皇子古弻。古弻自小作為質子在晉國長大,接受的同為孔子教義,心懷仁慈,由他接掌蕭國,勢必會比古陽少了許多殺戮。

所以今日必須除了古陽!

“書生……”君澈開口,哀哀死氣,“我已無計可施,可是我想求你,請求你。今日,隻今日,你放過我。讓我做完這最後一事。我求你,書生,我求你,我求你……”

“你二人在做什麽!”

書生久站在君澈身邊,終於還是引起了守城將領的注意。此刻古陽進城,最是緊要,立時引得眾多兵士圍攏過來。

閃電般拔出君澈身上的匕首,後退,書生指著君澈大喊:“他是齊國的奸細,想要刺殺皇子殿下,被我認了出來!”

發聲喊,兵士長矛齊齊對準了君澈。那將領連忙下令:“抓活的!”

鬆下緊繃的那口氣,君澈放下手中長矛,緩緩除去身上蕭國兵士盔甲,露出裏麵青袍布衫。不理會身上傷口血湧,緩抬雙手,對著那將領展顏輕笑:“賀將軍立功……”

擺手,命人上前抓捕。

趁眾人疏忽轉瞬即逝之際,君澈抄起長矛,縱身一躍。

“夏言老弟,近日太子迎娶正妃,坊間傳言:一雌複一雄,雙飛入東宮。雖流言無稽,卻不是空穴來風。令郎男生女相,相貌更在

那宰相公子之上。望老弟早作打算,莫要等這孩子成了禍害,老來反落個晚節不保!”

“你怎敢同他說話!……他可是太子的專屬,若是被那多嘴多舌的告訴給了太子爺,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不信?你看他那長相,比女人都還要嫵媚三分,腰細成那樣!傳說他在床上那更是……哎呀,最是個禍害!”

“君澈,你就是這齊國的禍害!”

微笑。

萬民臣服,軍隊齊進,人聲、馬聲,嘈嘈雜雜,齊齊整整。有人呼喝國威,有人哭泣國亡,有人趾高氣昂,有人如喪考妣。一人墜亡,泯於萬人間。

“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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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老弟,近日太子訂婚,坊間傳言:一雌複一雄,雙飛入東宮。雖流言無稽,卻不是空穴來風。令郎男生女相,相貌更在那宰相公子之上。望老弟早作打算,莫要等這孩子成了禍害,老來反落個晚節不保!”

“兄台所言甚是,愚弟謹記在心。”

“……”

“吱呀。”開門聲。

“爹,看孩兒寫得如何?”

“澈兒……你……你總有一日會明白為父的苦心!”手中利刃明滅閃爍。

……

“爹,疼。”

——

“君澈,走那麽急做什麽,這麽叫你都不肯停下等我一等,早課晚不了你的。”

“沒聽見。”

……“你,你捂著臉做什麽?”

“牙疼。”

“騙誰,牙疼哪還有說話這麽清楚的。快給我看看!……再不給看,我可掰你手了!”

“真是!無賴。”

“你!你臉怎麽傷成這個樣子!”

“樹枝劃得。”

“騙人!唔……莫不是太子又打你了吧。”

“都說是樹枝劃得!”

“好好好。樹枝劃得,樹枝劃得。唔,你容我想想。”

“……又想什麽?”

“我姐姐與太子定下婚約之時,皇後賞賜過一件寶物。莫說你這淺顯劃痕,抹上之後沒幾日便會痊愈,更能令肌膚剔透若水。宮裏都再找不出第二盒。你等著,我要是求不出來,老子也在臉上劃一道,必定能給你騙到手!”

“非羽,不要!疼!”

“你可忘了?麵上有疾者,不得上殿麵君。”

“……哦……是嗎。”忘了。

“我啊,可還要在奉天殿裏和你堂堂正正的比試高低,別想用這麽低劣的手段逃!”

“唔……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