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猜忌



天翻地覆花魁受辱,強逼硬迫姐妹離心

“將我的羊脂白玉枕送給初雲姑娘。”

此言普出,滿屋靜默。素來伶俐的侍女都傻愣在原地無法遵照主人命令。

送枕頭……送枕頭?縱然那枕頭珍貴由整塊羊脂白玉雕成,可是一個男人送一個女人枕頭,還是自己貼身使用的……從古至今這其中的含義也曖昧的,不對,昭然若揭的令人發指!

頓時四周齊聚初雲身上的視線再不是淡淡視她若無的漠不關己,惡毒,嫉妒,輕蔑……種種明示到不肯做遮掩。就連君澈心中都不免揣測:昨日被急召而來之時,看王爺的樣子分明毫無動作,此刻又為何故作此態?不是已經確定初雲此人不能用了嗎。莫不是,此舉是真心而為?

亦不由改了神色。

被人盯做眾矢之的的初雲隻是些許好奇,這位王爺的心思真是莫測。轉回頭去看他,果然眼神又飄忽到不知處了。白玉枕都被人捧至麵前,收不收下從來都不是個問題。

果斷行禮:“民女謝過王爺賞賜。”

為什麽不收,凡人或許尚未察覺此枕好處,她初雲正求之不得。這可是塊靈玉,自身便吸著日月精華,更有著靈氣圍繞自身。昨日若不是不小心觸及它,自己也不至於抱著這麽塊破石頭睡了整晚,被人打亂陣腳。雖說難得好睡,幾近破碎的半個元神亦得到休養。

她坦然收下了,旁人心中疑慮更深。侍女們更是在心裏思量:王爺可是想將她收做姬妾?還是妾室?亦不過是露水情緣?還是說同那個安紫清也似,無名無分的養著?偏她們這位王爺臉上神情總是飄忽,是有名的看不出他心思的。

“那,民女告退?”挑高聲音去偷瞄安陵梓默,也不等回答,初雲已經開始一步三挪的往門口退。

你睡得,像個小狐狸也似。這話若是放於君澈,必是要纏綿若水的溫聲道出,但放在安陵梓默,話隻在心裏想了想,便默認了她去了。

不料初雲前腳都邁出了門檻,突然頓住明言:“我有一言也要吩咐給君公子。”

引得眾人來看。

“君公子明知月棠貴為晉皇遺孤,心中便是不存憐惜,也該敬畏,小心待之。”

果然最後還是要在安陵梓默麵前陰他埋禍。幾乎哭笑不得,君澈的沉默直到遠離開安陵梓默後方打破:“初雲姑娘可真是選的好時機。”

好一句晉皇遺孤,分明就是說給安陵梓默聽。可這姑娘任是這般忍得!求換人時不說,求告別時不說,臨離別時亦不說,直到受了安陵梓默的恩惠,方脫口而出。恍若早便預見了災禍,最後良心不安才倉促做警。

如此瑕疵必報的性情,如何能用。

“是君公子你實在太愛招惹是非了。”話說多了沒用,安陵梓默又不是個多有耐心的人,這話化成刺,默默紮在那裏便好。更何況,初雲又不是避開眾人來同他君澈閑聊的,對延續這個話題毫無興趣。

許是因為安淩梓默常年在邊關征戰,連長平王府都帶著股肅殺氣,草木稀疏不說,簡直連稱得上的景致都無。君澈雖然知道初雲討厭死了他,可是前方路遠,讓他就這麽保持安靜下去……不得不說,著實有些困難。

“初雲姑娘……”話方出口,不料初雲反將話搶過來,而且是那樣的強硬不留絲毫顏麵。

“君澈,你總是笑著,溫柔不關己。縱是傷了那樣心心念念戀你慕你的女子,依著我想,你這人,依舊能笑出如樂如歌。”不用去看他,初雲便知道,君澈那張君子麵容依舊笑的完美無暇。

“隻是你可曾想過,那一日,千人萬人間,璧月棠是怎樣艱難一步一步走回我青丘?那一日,千唾萬啐時,璧月棠該從何處求得衣裳遮頭覆麵?那一日,千戳萬指時,璧月棠……”

斷然出手掐住初雲臉頰,再不容她往下說。胸膛幾個起伏,君澈緩緩將麵孔對上她,半麵蛛網平順未起分毫波瀾:“初雲姑娘……”還是溫文有禮的模樣,到底添了寒氣,“你恐是有話要詢問在下才對。”

如方才一般突然收回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跟掐住時一樣痛,這家夥究竟用了多大的手勁。初雲本沒想示弱,可畢竟痛的地方是臉,不自覺的伸手揉,怕都已經青了:“那一日……”怎麽也無法壓住怒火,“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

“嗬嗬……”低沉笑,君澈墨色瞳眸其中輕蔑不作遮掩,“為何?”虧得她居然有臉問。

“自然是讓璧月棠告狀時,你們無人肯信她。”

麵對君澈時,應該喜怒不露於行,更不能讓情緒隨他左右。可是……可是……

指甲深深刺進手掌中幾近折斷,縱然將唇緊抿,咬出滿嘴血腥,初雲仍舊無法自控的溢出淚珠在眼眶裏狠命打轉,要有多悔恨!

是的,她早就知道君澈在打著什麽主意。是的,她早知道不能任由他左右了自己的判斷。可是……不管是因為什麽而為之,她還是按照君澈的用意做了!

那一日,破碎的元神得不到休養,她全身疼痛欲裂。正讓染染將床鋪推到窗邊,照了太陽略微緩解,便看見璧月棠正裝軒昂而來。

早上便有人源源不斷的將外間消息傳入,不為其他,隻為青丘又出了件轟動閶城的大事——花魁璧月棠,全身赤裸的躺在閶城最為繁華的街道上,並且……身上還殘存著歡愛的痕跡!

歡愛是嗎?初雲看著染染氣極苦笑。最後的最後還是讓君澈給算計了,而且算計的莫名其妙!前天晚上還在林中纏綿成歡喜佛,第二天就被扔到大街上……請問你們兩個人,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有火還不能發出來,憋得初雲更疼。聽外麵璧月棠高聲“拜見狐爺”,已然行禮。染染雙手無助的扶住初雲,想了下用狐爺的聲音道:“何事?”

璧月棠能如此坦坦蕩蕩的站在這裏,心裏早就知曉清早之事早就成了閶城現如今最大的笑話。隻是她仍然要賭,賭青丘中的姐妹不同,賭青丘的狐爺仍肯信她。

“月棠有件事關青丘生死存亡的大事,稟報狐爺。”便將君澈推薦藍郎給葉非羽的用意,以及君澈同安陵梓默的關係,並著安陵梓默在青丘裏選擇女人的用意一一道來,最後結語,“還請狐爺速速除掉藍郎、君澈等人,保我青丘太平。”

“嗯。”這些論調雖然初雲同狐爺等人私下早就有了警覺,但畢竟無人抬在明麵上警告青丘眾人,所以倒也算不得陳詞

濫調,初雲應了下來,“我知道了。”

“那麽狐爺準備幾時取那幾人性命?”沒想到璧月棠竟是步步緊逼,“此事緊迫,還望狐爺不要隻用知道了來打發過去。”

不然你要怎樣!險些就將這話脫口罵出去,初雲躺在床榻上全身繃緊,死命才將瞬間衝至頭頂的怒火壓下去。那些洶湧澎湃的怒吼卡在喉嚨裏,更是幾乎要衝破了胸腔!

不過是現如今君澈將你始亂終棄,你才想到要報複是嗎!之前你在哪裏?君澈整日遊蕩青丘之中選取目標之時你在哪裏?君澈攔下藍郎護住安陵梓默之時你在哪裏?便是葉非羽出麵將藍郎要走,公然在我青丘之中訓練殺人之術時,你又在哪裏?

現在想起青丘有位狐爺了!現在想起事關青丘生死存亡、眾人性命都不保了!

想要狐爺殺君澈,你怎麽不早說!有本事去風流快活,那就在被損及顏麵之前說出來啊!

雙手狠命抓住染染手腕,看著她平靜無波的麵容,汗水卻滴滴滑落。初雲知道自己幾乎捏碎了她的手腕,可是那銘刻身骨的痛,如火灼燒的怒氣,逼得她理智幾乎不存。

可……總覺得這裏麵有些事情不對!很突然!今日之事來得太突然!

“狐爺!”窗外璧月棠還在狠狠緊逼,“你真的準備就這樣什麽都不做嗎!”

“你……”你怎麽知道我什麽都沒做!我若不做,哪會淪落到今日如此地步!

更何況這裏麵誰人能殺不能殺,誰人又想殺卻不可得,這裏麵種種顧慮糾葛,她璧月棠又哪裏知道!

繼續咬碎一口白牙,初雲決不能因一時氣憤便將這些誅心之語毫無顧忌的往外扔。

或許是茅草屋中太過安靜,璧月棠幾番逼迫竟換不回屋中狐爺隻言片語。就見她同是死命咬了唇,竟腳步咚咚的就要闖進來!

璧月棠你實在太過份了!染染抽出手,已經按在了荊棘鞭的鞭柄上。

嗬嗬……心中發笑:璧月棠,你也是的吧,被今早之事徹底逼瘋了吧。連我狐爺的地方你也敢闖!

“你來此口口聲聲青丘為重、生死存亡!不過是想讓我殺了君澈!”平日裏平淡溫和幾乎不分男女的聲音裏添了幾多譏誚,“你若真以青丘姐妹為重,何不去將安紫清換回來,以解青丘眼前之危。”

窗外便再也沒了聲息。

勉力抬頭去看了一眼璧月棠,初雲亦重重躺回床上,再動不了身。

青丘的花魁,破敗了。

晚間,染染將藥湯端給初雲時,向她說了自己探來的消息:“璧月棠去了長平王府。”

無奈,除了無奈還是無奈。初雲苦笑兩聲,隻能輕歎:“她啊,總是老脾氣,隻要火氣上頭,便什麽都不管不顧了。”這話說出來也挺像是在罵自己。

“你準備怎麽辦?”染染是知道初雲的,她才不會視若無睹。

總算一日平安,精神少許。“還能怎麽辦。”自己把人氣跑了,自己要回來唄,“夜潛長平王府,換人。”

“我就不信。”唇邊笑容有著幾多算計,“他長平王留下我這麽個病癆子能排上什麽用場。更不信,他堂堂長平王膽敢食言而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