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2）



他心裏擂鼓一樣，到了院子跟前，隻見房簷上那兩隻紅燈籠仍然在風中搖擺，燭火早已經燃盡，映著滿地鮮血，十分恑異。不少衙役已經開始嘔吐，他雖然也十分害怕，但自己身為長官，無論如何也得作個表率，隻得硬著頭皮進入院子。

就算他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一見到院子中的慘狀，卻也嚇得魂飛天外，死屍遍地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卻沒有想到每具屍體的死狀都不一樣，有的是跟屠戶肉案上的豬肉一般被零割碎剮成了幾段，有的被倒吊起來放幹了全身的血液，有的被一劍封喉，喉頭上隻有一道小小的傷口。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無論傷口的大小與多少，屍體的血液，都被放盡了，似乎凶手十分喜歡流淌的血液。

已有幾個膽小的衙役瑟瑟發抖，在嘟囔著“吸血鬼”“僵屍”之類的邪說了。餘清一定一定神，大聲喝道：“不許胡說，把屍首搬走，對全院進行一次徹底的搜索！”

衙役們雖是心慌害怕，但人多勢眾，又是在白天，也不十分恐懼，便分頭幹事。餘清一連聲催促道：“快快！”這種地方，他連一刻也不想多待。衙役們也明白，手腳都十分迅速。突然從後院傳來衙役的又驚又喜的聲音：“這裏還有兩個活口！”

大家精神一振，餘清一更是兩步並作一步奔到後堂，一眼就見到了囚車之中的師氏姐弟。他大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師鬆濤瞪了他一眼，閉起眼睛，仰躺到了囚車之中。衙

役大聲喝罵道：“大人問你話呢！”師鬆濤隻當沒有聽到，絲毫不加理會。

師瑤釵柔聲道：“大人，我弟弟年紀幼小，家中陡遭大變，一路辛勞，昨天晚上又受了驚嚇，精神有些失常，望大人不要見怪。有什麽話，就問我吧。”

餘清一喜道：“你這小姑娘倒是知事，我問你，你們是什麽人？昨天晚上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師瑤釵答道：“罪女是原侍衛總管師全之女師瑤釵，這是我弟弟師鬆濤，最近因為家祖家父獲罪，全家被抄家滅族，罪女因為是女流之輩，我弟弟因為年紀幼小，聖上開恩，發配棲霞郡。昨天晚上剛剛進城。”

餘清一抽了一口氣，沒想到這兩個少年囚犯來頭竟然這麽大，又與這麽大一樁血案扯上了牽連，他由此更揣度道：“莫非是朝延或是師家的對頭不想放過這兩個小鬼，派了殺手來……但又為什麽單單留下這兩個小鬼的活口？”一時也想不通，但總之牽扯到這種朝中爭鬥，不但令他覺得頭大如鬥，自己的腦袋，腦袋上的帽子，更是大大的不穩了。

他定一定神，問道：“那，你們是怎麽到了這地方？昨天晚上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師瑤釵答道：“是昨天在路上碰到了一個人，他自稱遊好閑，邀帶頭的押解官與押解兵士到這裏來喝酒的。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要到這裏來……”她說話之間猶豫了一下。衙役立刻喝道：“老實答話！”

師瑤釵深深地低下頭，幾滴淚珠滾落到塵埃之中。

師鬆濤十分激動，將囚車打的砰砰作響，大聲高呼道：“殺了你們！我要殺光你們！竟敢逼我姐姐！”

眾人聽到他淒厲的呼叫，更是嚇了一大跳。

師瑤釵突然抬起頭來，臉色平靜，從容地答道：“大人不必驚慌，罪女照實說就是了。我聽見他們說起，像是為了銀子，想將罪女賣到這裏來。”

眾人又是一驚，本來見她年紀幼小，容顏美麗，又言語有禮，心裏都有些憐她，這下聽到這樣的回答，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些衙役已往地上的官兵屍體大聲啐了一口，罵道：“活該！做這樣的事！禽獸不如！”

餘清一更是唏噓不已，隔了一會，才溫言道：“你現在不用怕了，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

師瑤釵朗朗道：“罪女與弟弟昨天一進院子就被關在這裏了，先前還聽到喝酒的聲音，還有些……有些人來看看我們，但是到了半夜，月上中天的時候……那個時候……”她一直十分鎮定，這時臉上卻顯出了十分恐懼的神色，她抱著膝，極力將自己縮成一團，顫抖不已。餘清一眾人也仿佛回到了那個可怕的時刻，背脊上竄過了一陣寒意。師瑤釵顫聲道：“那個時候，突然什麽聲音都沒有了，然後……然後血……血就流出來了，流得滿地……”餘清一心驚膽顫，連聲道：“走！快走！回衙回衙！把這兩個小孩帶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