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叫胡馬度陰山(13)



敖汛暗叫一聲不好,情急之下來不及多想,大聲念誦道:“凝水珠!吾以汝主人之名召喚汝!來到我身邊。”他拚盡全力召喚著沉睡在那瑪誇蘭湖中的凝水珠,隻見一聲呼嘯,那瑪誇蘭湖剩餘的湖水化為一條水龍卷,騰空而起,挾著巨大的聲勢,向他衝來。

“哼!不會讓你得逞!”淩未央喝了一聲:“乾坤執掌,以吾之名!土克水,封!火生土,燃!”一道土牆拔地而起,將敖汛牢牢封在裏麵,而土牆上“轟”一聲燃起了熊熊烈火,直燒向水龍卷。

水龍卷尖嘯一聲,與火龍纏鬥在一處,頓時水氣飛濺,火星四射,夾雜著水煮沸的“嘶嘶”聲,戰況激烈之至。

敖汛暗叫不妙,雖然水克火,凝水珠遲早可以鬥過火龍,但土牆卻已經合攏,自己麵臨的壓力已經加倍,等凝水珠鬥過火龍,再來擊穿土牆,自己隻怕早已經被壓成肉餅了,更何況土克水,凝水珠還未必能擊穿土牆。想到這裏,隻怕再不做決定,自己性命難保,敖汛牙一咬,心一狠,開始屏氣。

圍觀的諸人早已被這場大戰驚得呆若木雞,如今見敖汛被封在土牆之內,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土牆形成的土包。

突然之間,那個土包發出一聲巨響,從頂端開裂一個大洞,洞裏漏出萬道金光,一條巨龍吼叫著從大洞裏奮勇騰空。凝水珠受到感應,威力頓時大了,水龍卷“嘩”一聲將火龍全吞了下去,隨即化為一顆光亮晶瑩的明珠,迅疾地向巨龍飛去,落在它的右爪之中。

李辰一直緊張地注視著戰況,剛開始淩未央與曾靜格樂爾對上,自己不免尷尬,便藏在一邊沒有出聲。後來敖汛來到,與淩未央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便想出去幫忙,卻見淩未央一著占先,占盡上風,似乎也不需要自己出手。而此刻敖汛被逼出了真火,現出龍神真身,他唯恐淩未央抵擋不住,滅之神劍在手,立刻向淩未央所在的方向奔去。

淩未央頭也不回,大聲喝道:“李辰站住!看他能把本姑娘怎地!”說罷縱身一躍,運起禦風術與敖汛對峙。

淩未央笑了一笑,說道:“敖汛,若是你不現出原形倒也罷了,如今這個樣子,我看你還往哪裏逃!”她雙手一分,喝道:“縛龍索!”兩條光帶從她手中發射出來,漫天飛舞,一圈一圈地向敖汛套去。

敖汛大驚失色,想不到這小女孩子居然掌握著神話時代的密術,專門用來對付三靈的九刑之術。

話說九界之中有三靈,乃是龍族、狐族、鳳族,掌管著除人類之外的大部分幻靈與妖獸。這三靈地位崇高,就算犯了天條,九界之中也隻有神才有資格對其進行刑罰。而每靈都有三種刑罰,共稱為三靈九刑,而縛龍索、縛狐索、縛鳳索就是專門用在施以九刑之前封鎖三靈行動的密術。縛龍索加上龍族三刑,可以說是龍族最恐懼的夢魘,完全無法逃脫也無法抗拒的天敵。

敖汛額上一滴冷汗還沒落到地麵,縛龍索無聲無息地纏了上來,一貼上他的身體,立刻陷入到了肌肉裏麵,發出致命的熱度灼烤著他的身體,劇痛難忍。敖汛渾身的力氣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立刻從雲間墜落。

敖汛落到地麵上,疼痛難忍,在地麵劇烈地翻滾掙紮,龐大的身軀抽打的地麵上一條條巨大的裂縫。

綁在他身上的縛龍索“嗖嗖”地往地下紮去,不一會兒就綁得他動彈不得,叱吒風雲的神龍,屈辱地俯在地麵之上,敖汛憤怒地昂起頭,發出一聲悲愴的龍吟,震動了天地。

風蕭索,天地間一片寂靜,無論是泰坦人、抑或是躲在一旁的天機羅蘭聯合軍、手握滅神之劍的李辰,頭腦都是一片空白,隻能怔怔地看著淩未央一步一步走向被束縛住的神龍。

淩未央走到敖汛麵前,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從敖汛抓中滾落的凝水珠,微微地笑了一笑,手輕輕一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凝水珠“當”地一聲摔在地上,裂成了無數碎片。

淩未央拍了拍手,輕鬆地說道:“好了,這下子可就一了百了了,省得泰坦人還要想方設法地把它弄回去。接下來,”她舉起雙手,比出一個十字形的手訣,平靜地說道:“忤逆主神者,身受三靈九刑第一刑。龍族第一刑,剮鱗。”淩未央秀眉一立,低喝一聲:“剮鱗!去!”幾道十字形的光刃“嗖嗖”有聲,直奔敖汛的頸下而去,立刻便剮了一大片龍鱗下來。

鮮血淋漓之下,敖汛昂頭吼叫,聲震四野,泰坦人離得較近,紛紛捂著耳朵被震倒在地。敖汛一邊吼叫一邊奮鱗舒爪,極力掙紮,縛龍索被崩得緊緊

的,卻始終沒有斷。

過了半晌,敖汛仿佛耗盡了全部力量,無奈地匍匐在地。望著如此一條神武的神龍死蛇一樣被困在地上,無論天機、羅蘭抑或泰坦人,都有不少看不下去,把頭扭過了一邊。

淩未央走上前,拾起地上一片巨大而鮮豔的龍鱗,托到敖汛麵前,平靜地說道:“逆鱗已在我手中,你輸了。”

敖汛望望她,又望望她手中的逆鱗,目光中燃起了怒火萬丈。

淩未央“哼”了一聲,說道:“你恨我,難道我就怕了?”將逆鱗收入懷中,咬破左手無名指,用血在敖汛眉心處點了一點,念誦道:“乾坤執掌,以吾之名。以吾之神血結下神之誓約,賜汝名為太淵。縛龍索,收!”

縛龍索應聲而沒,敖汛先是不敢相信,試著動了動身子,發現身上的束縛確實全都去了,立刻回複了人形,驚愕地站在淩未央麵前,迷惑不解地問道:“你就不怕收了縛龍索之後我立刻就來殺你嗎?雖然你為我命名,但隻要我不響應那個名字,這個神之誓約就不成立。”

淩未央淡淡一笑,轉身就走,邊走邊說道:“如果連龍神都放棄了自己的尊嚴,可以出爾反爾,那我活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敖汛心頭一震,望著那個小小的女孩子漸漸遠去的背影,風吹拂著他的長發和衣襟。他咬了好幾次牙,“呼”地一聲騰空而起,在半空裏丟下一句話,“我在天機神殿等你。”

淩未央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著天空,目送著敖汛飛騰而去,微笑歎息道:“什麽叫翩若驚鴻,矯若遊龍,今天才算是真正見到了。”

走了兩步,她才好像想起了什麽,回過身來招了招手,叫道:“雲子涯,還不走?等人請是怎麽的?”

雲子涯如夢初醒,連聲叫道:“走走走,亨利,開拔了!”一邊牽了淩未央的馬先行上前,服侍淩未央上馬。

淩未央環顧一下,見部隊已經集合完畢,一抖韁繩,命令道:“走吧。”亨利答應一聲,領著羅蘭軍開路,淩未央與雲子涯走在隊伍中間,公主近衛軍殿後,將呆若木雞的泰坦人丟在了茫茫的草原之上。

李辰也是呆了,見淩未央初起發難、舌戰泰坦、發配龍神、縛龍屠龍,威風凜凜,英姿勃發,觀之令人目眩神迷,讓人又敬又愛。隻是她在做這些事時,即使是同他說話,卻沒有一眼正視過他。如今又不顧而去,將他一個人幹晾在原地,忍不住又窘又氣又急。

李辰忍不住望向淩未央離去的方向,卻見淩未央穿著羅蘭公爵製服,她身邊那個新的近衛軍隊長雖武功不濟,卻生得風流俊俏,十足十女孩子喜歡的小白臉模樣,忍不住心中妒火如毒蛇一樣噬咬著心肝五髒,心想,就算我真辜負了你,也不該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好歹也該給我個剖白辯解的機會,更何況我何曾有一時一刻忘記過你,這些天來,我每天都在這寒苦的草原之上受盡顛沛流離、風霜侵蝕,還不是為了尋你……但望著淩未央的背影,纖弱而削瘦,顯然是憔悴清減了不少,又不禁心疼憐愛不已。霍地又想起一件事,這大漠之上連我都覺得如此艱難,未央孤身一人,千裏迢迢回歸天機,回到那個明爭暗鬥、虎視眈眈的宮廷,孤掌難鳴,當她想起自己為什麽落到這個地步,想必更是恨我。想到這裏,李辰歎了口氣,悄悄對自己說道:“李辰啊李辰,無論未央如何生你的氣都是應該的,本來就是你不對在先,更何況,她被欺侮地太也狠了。”喚過自己的馬匹,翻身上馬,李辰跟在聯軍部隊後麵,即不敢跟得太近,卻也不敢掉得太遠。

雲子涯頻頻回頭,終於忍不住對著淩未央囁嚅道:“殿下,他……他一直跟著我們呢。”問了幾次,淩未央煩了,說道:“愛跟就讓他跟,你哪來那麽多廢話!”嚇得雲子涯再也不敢說了。

沉默無語地走了一路,淩未央突然勒住了馬。雲子涯大惑不解地望向淩未央,卻駭得定住了,因為他捕捉到了淩未央眼神當中一閃而過的恐懼。

連龍都可以屠的女子,還有什麽東西可以讓她產生恐懼?

淩未央握了握手中的韁繩,竭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她心裏暗罵自己道:“沒出息!連敵人什麽樣都沒見著就嚇得這個樣子!”但她的手卻顫抖不停,顫抖不停,她暗自問著自己:“我為什麽要發抖?我是生自己的氣?”她心裏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決不是生氣,而是害怕,是那種深埋於身體與靈魂深處的恐懼,對天敵的恐懼,就像小鳥對蛇的天生的恐懼。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震

驚地發現眼前多了一個人,一個身著白衣的女人。

當著這個女人,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全然無法動彈,被一種巨大的壓力,麵對女神的壓力。

那白衣女人手持一枝蓮花,右手執著一枝蓮花,赤著雙足,衣袂翩翩,宛如要淩風飄舉一般,臉龐慈和悲憫,尤其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仿佛看透了世間的一切悲傷與痛苦,隻要與她的眼睛對視上片刻,心中竟然全然忘我,心神俱寧。

更可怕的是,那女人的麵容,竟與天機神殿中,天機女神像一模一樣。

此前不久,天機月華帝都中,陡然間天地間一片漆黑,正當君民臣眾驚愕莫名,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一條燦爛光輝的神龍如驚鴻一般從空中翱翔而來,一頭紮進了天機神殿之中,神殿頂上頓時爆發出萬丈光芒,天空恢複了光明。

道元之後,暫代國師之職的乃是百合公主,她眼見一條神龍衝進了天機神殿,這一驚非同小可,但身為國師,職責所在,她不得不壯起膽子,快步走進神殿內查看。

一進神殿,百合公主就嚇了一跳,隻見那條神龍盤繞在天機女神頭頂上方的大梁上,見她進來,居然口吐人言,說道:“我是南海龍王大太子敖汛,三招之內,敗在了你們的小公主青蓮手下,奉她之命,從此在天機神殿中做天機帝國的守護龍神。”他傲然地看了百合公主一眼,說道:“你出去吧,除了她之外,我不會同任何人說話。”

百合公主更是驚詫,往後退了兩步,暗暗擰了自己一把,發現那條神龍還是好端端地盤在大梁之上,這才相信敖汛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立刻轉身拔足向外飛奔。

禦書房中,花朝正驚魂未定地與幾個親貴大臣談論著剛才的異變天象,就見百合公主不等通報,莽莽撞撞地就闖了進來,一進門,就大聲喊道:“陛下,是青蓮妹妹!”

花朝嚇得不輕,一迭聲問道:“怎麽?你妹妹出事了麽?”

百合公主跑得太急,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隻是急促地喘氣。花朝抓起自己麵前的茶杯,叫旁邊的小太監道:“還不快拿過去!”百合公主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喘息定了,將剛才敖汛對她所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隻聽得花朝跟眾位大臣又驚又喜。

有大臣提議花朝女王立刻擺駕前去觀看龍神。百合公主急忙阻攔道:“不可!既是守護龍神,我們自當敬重他,怎麽可以當他玩物一般,任人圍觀嬉戲。”

花朝讚許地點點頭,說道:“還是你考慮得周全。好了,你馬上回去,照應好龍神,若是少什麽,隻管到內務府去取。諸位大人,既然是虛驚一場,大夥兒也可以散了。”

百合公主打頭,領著眾人向花朝女王行過禮,都退了出去。

花朝女王隨後回到了寢宮,遣退服侍的宮女太監之後,扳動機關,再次進入到軟禁著溫良的密室。

“阿螺?”溫良含著微笑抬起頭來,問道:“看你的神色,可是發生了什麽大喜事麽?”

花朝女王眉飛色舞,笑著說道:“我本來還打算讓你猜猜看,不過我估計你猜一百年也猜不中,還不如我自己說出來算了。我告訴你,我們那蓮兒,她縛住了一條龍!”

溫良倒抽一口氣,手中所持的書卷“啪”一聲掉在地上,他連聲問道:“神龍?九界之中,可以與神通婚的龍族?”

花朝女王很是得意,說道:“沒錯!而且是南海龍王大太子敖汛!”

溫良臉色巨變,緩緩搖著頭,歎息道:“我的確是太小看她了……這女孩子,怎麽能做到別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因為她是天機女神的承繼者!她擁有衡之神劍!”花朝女王大聲說道,她在密室裏踱了兩步,說道:“一出事你就被帶到這裏來了,後來的事我也沒告訴你。現在我告訴你,蓮兒獨身一人去了召光之穀,拿回了衡之神劍!”

溫良卻神色慘然,說道:“完了,完了,這樣一來,百合可再也無力與這個野丫頭相爭了……”

花朝怒氣上湧,大聲責怪道:“蓮兒才不是什麽野丫頭!她是朱梅的孩子!是你跟我的親外孫女啊!”

“什麽?!”溫良臉色變得非常奇怪,他追問道:“你說什麽?她是誰的孩子?”

花朝氣憤地說道:“是朱梅的孩子!也就是我們女兒的孩子,是我們的親外孫女。”

“不可能。”溫良臉上的神情仿佛凍結了一般,他緩緩的,一字一句地說道:“朱梅的孩子,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死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