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報答平生未展眉（6）



淩未央又是一驚，卻見海因裏希公爵全無怨恨之意，凝望著她的眼神之中，反而全是滿滿地憐惜與溫柔，他緩緩說道：“我都知道。”

淩未央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奪眶而出，一滴，一滴，都落在海因裏希公爵臉上。

海因裏希公爵費力地抬起手，輕撫著淩未央臉上的淚水，輕輕地說道：“別難過。我本來就不圖你什麽。若是貪圖你的回報，那就不是真正的愛了。”他將手舉到眼前，欣賞著指尖上一滴晶瑩的眼珠，說道：“青蓮，這一世，我有了你真心的眼淚。為了你，我願意拋棄我的神，相信有來世。來世，我希望再遇上你時，你可以，”說到這裏，他漸感氣力不足，喘息了幾下，低聲說道：“你可以……真心地，對我笑一笑。”

淩未央含淚鄭重地點頭，脫口而出：“我會的！我一定會記得你，記得你的好，記得對你笑一笑。路易，我會永永遠遠記得你。”

海因裏希公爵慢慢閉上了眼，輕輕地說道：“你喊我路易了……這輩子，我再也沒有什麽遺憾……”

忽然之間，海因裏希公爵輕輕唱起歌，歌聲低微，曲調悠揚，正是那曲“蒹葭”。淩未央聽他輕輕吐出“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看他臉上流露出無限向往地神情，自然是想起了兩人初見時的情景。

慢慢地，海因裏希公爵歌聲越來越低，漸漸鬆開了淩未央的手，手一垂，就此死去了。

淩未央的心也跟著一沉，見海因裏希公爵的魂魄正在離體成型，她心裏驀然一動，想到：“不行！我決不能讓路易的魂魄流落在外，成為孤魂野鬼，無論如何，我要帶他回家。”急忙伸手一招，將海因裏希公爵的魂魄聚攏，收進胸前佩戴的一隻小小的荷包裏。

淩未央將荷包牢牢地係在脖頸上，隨即抬起頭來，隻見太陽已經西沉，一片殘陽如血，城上城下，無數屍骸層層疊疊，血染黃沙。幾隻覓食的烏鴉，已經開始嘶啞地尖叫著，興奮地啄食著屍身的腐肉。

淩未央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想，這一戰，還隻是個開頭，羅蘭公爵跟泰坦盟主都已經陣亡，這一場仇恨，不打到雙方有一方死絕是不會罷休的，從此以後，這樣的慘況，怕是無休無止了。

她再抬起頭看看身邊的那些士兵，由於剛才淩未央與海因裏希公爵的對話都用的是天機語，那些士兵完全沒有聽懂，隻是沉默地看著她。

隻有雲子涯，神色又是慘痛，又是慌張，見她望來，不由得躲閃著她的目光。淩未央心下了然，想到：“雲子涯肯定是覺得聽到了不該聽到的東西，怕我以後猜疑他。唉，其實現在想來，人生在世，哪裏能事事周全，我既然深知路易的心，路易也深知我的心，隻要自已問心無愧，旁人即使要說什麽，也不過如此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