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解毒
慕容銀月收起戲謔的神色，難得流露出一本正色，來到窗邊，修長的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片刻。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的表情漸漸凝重，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他轉身看向宇文珞寒，問道：“她之前是不是受傷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證明他猜得沒錯。
“恩，”銀綠點點頭。不明白他為何問起這個。
“這就對了。”慕容銀月點點頭，轉而看向宇文珞寒。“她中了西域回回國的陀蘭之毒。此毒屬於慢性毒藥，開始時並未有任何異樣，中毒者隻是覺得困乏。日子久了，便是皇後現在這樣，長睡不起，最後器官衰竭而死。但皇後之前受過傷，身子比較虛弱，招架不住毒性的侵擾，所以才會在初期表現出這樣的症狀。”
陀蘭之毒是陀蘭花的花粉，曼陀羅的果實，刺桐的花粉三種混合而成，屬於慢性毒藥，此毒最陰狠的地方在於能夠殺人於無形，能夠藏匿於人體，一般人無法診斷出來，等到最後，中此毒的人往往被當成得了重症。幾乎無人能想到會是中毒。
陀蘭之毒，據他所知，此毒及其珍貴，沒想到宮裏竟然會有，這樣的結果讓宇文珞寒感到幾分意外。“解藥呢？”
“解藥？”慕容銀月挑挑眉。“此毒沒有解藥。”
“啊？”銀綠忍不住驚呼出來，沒有解藥，那娘娘……淚水霎時湧上眼眶，瞬間迷了雙眼。
“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這樣的答案也出乎宇文珞寒的意料，麵容凝重，劍眉緊攏，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
一想到她會死，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懷湧上心頭，不，他不想讓她死。
細長丹鳳眼微微是上挑，閃爍的眸光透露出幾分狐狸的狡詐。“你們先下去吧，我有幾句話要單獨對他說，”慕容銀月簡單說道。
“是。”銀綠磨磨蹭蹭的走到門口，心情跌落穀底，淚水橫流。
屏退了下人，慕容銀月徑直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倒了杯水，嗓子幹死了，這宇文珞寒太不像話了，竟然連口水都不給她喝。“你很在意她麽？”
他脫口問道，這個問題對他很重要。
“怎麽？你有法子？”宇文珞寒挑高一道劍眉，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喝完了水，感覺好多了，慕容銀月坐在那，目光停留在他臉上，難得嚴肅的看著他。“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或許吧。”眼神中透出幾許迷惘，宇文珞寒淡淡的說道。
他隻知道，這幾日他煩透了，一靜下來，腦子裏便是她的樣子，想到她昏迷不醒，他便煩心不已，不知道這算不算在意。
“唉。”慕容銀月搖搖頭，這個傻子，如果不在意幹嘛要不遠萬裏的找我來啊，笨蛋，還是一國之君呢，竟然連自己的心思都看不明白，算了不為難他了。
說話間，藏在袖中的匕首滑落到掌間，“雖然我的血無法解百毒，但是解她的毒還是綽綽有餘，你呢也不用太感謝我，隻要少給我添麻煩就好了。”
說著，他割破手指，將血滴到茶碗中，“給，喂她喝了吧，睡上一覺，明早就會沒事了。”
忽然有種被戲耍的感覺，惱怒之餘又夾著一股感動，“謝了。”他看了他一眼，接過茶碗朝床邊走去。
什麽?他錯愕的睜大眼睛，含在嘴裏還沒來得及下咽的水一下子噴了出來。他沒聽錯吧，他竟然對自己說謝謝？這可是天大的難得啊，就連他三個月一次的拔毒都沒換來他一句謝謝，如今竟然為這個女人他開了金口，真是天上下紅雨了。
隻是，依他現在的狀況來看，這算是好事麽？他不禁隱隱有些擔心。
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昏睡中的她臉色更加蒼白，讓他忍不住心疼，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懷中，宇文珞寒輕輕撬開她緊閉的唇瓣，將慕容銀月的血灌入她的嘴中。
“咳咳…”柳眉微蹙，唐沁雅無意識的
咳了幾聲，隨即沉沉睡去。
體貼的替她蓋好被子，宇文珞寒找來銀綠。“這幾天，她吃過什麽？”
銀綠想想。“就是正常飲食，而且一切都是我親自準備的。”
“你再好好想想。”親眼目睹過這個丫頭對她的真誠，宇文珞寒自然不會懷疑她。
絞盡腦汁想了片刻，銀綠忽然驚呼一聲，“是那盅天山雪蓮。對，娘娘就是吃完甄靈妃送來的天山雪蓮才變成這樣的。”
他也想起來了，當時他還納悶過，會是她麽？宇文珞寒不願去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把盅煲拿來給朕看看。”
“是，”銀綠匆匆出門，片刻返回，將盅煲呈上。“這幾日忙著照顧娘娘，這盅煲還沒來得及清洗。”
接過盅煲，宇文珞寒瞧了瞧，那日在屋外曬了一下午，底部殘留的湯汁已經幹涸，似乎很正常，沒有什麽不對。他側目看向慕容銀月，剛想說什麽，視線不經意瞟見一抹淡淡的黃色凝狀物掛在盅壁上。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看看這個。”他將盅煲遞給慕容銀月。“盅壁上的黃色凝狀物。”
慕容銀月深處食指在那黃色凝狀物上一抹，以舌尖輕舔一下，點點頭，“就是它。陀蘭之毒。”
四個字像是一聲悶雷在宇文珞寒的腦袋裏炸開了花，難道真的是她？怎麽可能，宇文珞寒不敢相信，一向恬靜淡薄的甄靈妃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外麵天色已晚，他並沒有派人去找甄靈妃前來對質，或許，潛意識裏，他不願相信這事兒是甄靈妃做的。畢竟，甄靈妃對他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如果連她都會騙人，那在這宮裏他還能相信誰？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一夜未眠，宇文珞寒一直呆在景軒宮，這短短幾個時辰竟顯得無比漫長，想想明天即將發生的事情，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萬一真的是甄靈妃做的，他該把她怎麽辦？
外麵越是堅強的人，其內心越是脆弱、孤獨.迫於某種原因，他們不得不用厚重的外殼將自己包裹起來，表麵上看似堅強，其內心往往向往著一份單純的情感，無拘無束，沒有壓力。
甄靈妃之於宇文珞寒便是這樣，高處不勝寒，處在權利紛爭的中心，稍有不慎便會將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累麽？當然累，想歇著麽？當然想，於是，宛如一朵水蓮的甄靈妃便成了他疲倦時的避風港，甄靈妃無欲無求，跟她在一起，很輕鬆，能夠放開緊繃的神經，完完全全的放鬆自己。她之於他，更是一種寄托。隻是眼下……
怔怔的坐在床邊，盯著唐沁雅的臉龐發呆，布滿血絲的雙眸顯示出他一夜未合眼，胡茬林立，多了幾分憔悴。與平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君王判若兩人。
昏迷多時的人兒終於醒了，幽幽睜眼，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他，稍稍清醒的她一臉驚訝，看見他滿眼血絲，她虛弱的開口說道：“皇上，您守了一夜？”
說話聲拉回他的思緒，露出一絲笑意，他淡然問：“你醒了？”
“恩，”唐沁雅點點頭，一向倔強的臉上顯露出幾分不自然。從未真正談過戀愛的她，不知該怎樣表達內心的情緒，明明很是感動，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感覺怎麽樣？還難受麽？”宇文珞寒斂去心中的煩惱，輕聲問道。
“好多了，謝皇上關心，我這是怎麽了？”腦海中想起那天喝完天山雪蓮之後便什麽都不知道了。難道是天山雪蓮太補了，以至於這嬌弱的身子承受不住？滿腹疑惑不知該從何問起。
“沒什麽。你好好歇著，剩下的事情交給朕，朕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宇文珞寒輕聲道，隨即起身走到門口，吩咐了幾句。
門口的侍衛連連點頭，隨即大步朝宮門口走去。
討回公道？奇怪的話語讓唐沁雅更是糊塗，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難道她是中毒了？
掙紮著起身下地，不
知躺了多久，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宇文珞寒交代完回來，見她已經下地，連忙過去扶住她。“身子剛好，應該多休息。怎麽能隨意走動。”
“我沒事了，”坐在軟榻上，唐沁雅抓住他的衣袖，忍不住問道，“皇上，剛剛您說為我討回公道是怎麽回事？”
銀綠打好洗臉水進來，正看到兩人說話，見她醒來自然欣喜不已。
“你中毒了。”盯著她大病初愈的蒼白臉龐，宇文珞寒簡單的說道。
“中毒？”果然被她猜對了。一定是那盅天山雪蓮。“皇上，一定是臣妾喝的天山雪蓮裏有手腳。”
身子雖然病了，但腦子可沒壞，這麽明顯的問題，她怎會想不到，太大意了，一時疏忽竟然差點送命，要不是當時他在場，她現在可能早已死了。
不過，她與甄靈妃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甄靈妃沒理由害她啊？而且事情做的這麽明顯，也說不通啊。
“我知道。”宇文珞寒道。她想到的，他怎會想不到。
“可是甄靈妃為何要……”話還沒容她說完，太後便帶著甄靈妃來到景軒宮。
“兒臣（臣妾）參見母後”兩人齊聲說道。
“臣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後。”甄靈妃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
第一次見傳說中的甄靈妃，唐沁雅不由得有些好奇，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子竟然能深得皇上的寵愛，今日一見，果然，她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很容易勾起一個人想要保護的衝動。雖然姿色比這後宮的女人稍遜一籌，但這樣我見猶憐的性子還是為她爭來了皇寵。乍一看，眸子裏透著純淨，顯然是那種出生在富貴人家備受保護的花朵，不諳世事。不懂得世間的人心險惡。
在這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後宮，這樣的女子也算是與眾不同的吧。
沈晗碧坐在軟榻上，睨了一眼大病初愈的唐沁雅，口氣冷淡的問道。“聽說皇後病了，哀家幾次想來看看卻總是被事情耽擱住，你現在沒事了？”淡漠的眸光看不出任何不對。
“托太後的福，臣妾已經沒事了。”唐沁雅同樣回以冷淡的口吻。
“那就好。天氣忽冷忽熱，你可要好好保重，別讓皇上跟著操心。”沈晗碧說道。
“母後，沁兒並非生病，而是中毒了。”宇文珞寒適時說道，目光看似不經意的瞧了甄靈妃一眼。
聽見這兩字，甄靈妃深深的低下頭，表現出一副受氣的小媳婦的樣子，讓人見了好不心疼。
“哦？皇上如何知道？”沈晗碧挑高一道眉問道。
“兒臣在那盅煲的煲壁上找到了殘留的陀蘭之毒。”短短幾個字說出口卻顯得那樣艱難，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備受煎熬。墨一般的眸中流露出一絲痛苦。
聽到這兒。甄靈妃的眼淚流的更凶了。如開閘的洪水撲簌撲簌掉個不停。想必也是聽說了什麽。
沈晗碧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說道。“哦？既然是中毒，皇上不去找凶手，為何一大早要把月兒找來？難不成這事兒跟月兒有關係？”
“正是。”宇文珞寒艱難的點點頭。“這盅煲正是月兒命人送來的。”
聽到這兒，甄靈妃一下子跪倒在他麵前，聲淚俱下斷斷續續的說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從未….從未給皇後娘娘送過什麽盅煲，還望皇上明察，替臣妾做主啊。”
她雨帶梨花的樣子讓宇文珞寒心疼不已，自然不忍心繼續責問下去，俯身將她扶起，神色緩了許多。“乖，別哭了，放心，如果跟你沒關係，朕自然會還你一個公道。”
前一秒還為自己守了一夜，這一秒又滿臉柔情的哄著別的女人，這個男人的胸懷還真的“博大”啊，如此溫柔的舉動讓唐沁雅頗為不是滋味。
“謝皇上。”甄靈妃哽咽的說。“皇上，您也知道臣妾，一向討厭這樣虛偽奉承，無端端的又怎會派人給皇後送東西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