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美人忽然睜開雙眼,一雙靈目直勾勾地注視著頭頂上的金色床幔。恍惚迷離之間勉強掙紮起身,猛然大口呼吸。”姑娘,您可醒了。“綠渺小心跪拜在一邊伺候。

“我這是怎麽了?”心脈稍稍平穩。

“早上姑娘在福律宮受了驚嚇,一回到陽明殿就暈倒了。王上已傳玉繕大人前來瞧過,姑娘身子並無大礙隻是虛弱無力疲憊所致。”綠渺恭敬回稟。

“那王上呢?”環顧四周不見那明黃的身影,倒鬆了一口氣。

“王上已走開一刻時間。見姑娘身子稍有好轉就回朝堂上忙國事去了。”聰明伶俐,回答得滴水不漏。“姑娘現在要用午膳麽?”

“已到午時了?”疑惑,不知自己竟昏睡了三個時辰。暗忖那黑衣人自是不會現身,可得等到她獨處之時方才能將今日在福律宮之舉告知。一同商議接下來的對策。“你將膳食端進來,我在這裏用膳便是。”

綠渺喚來四五個宮女,將七八樣各式小粥放在室內的玉石桌上。

洛兒眼瞧著那各式花樣新穎,香味撲鼻自是頓感幾許饑餓。上前坐下拿起小勺便往嘴裏送。全然不顧一旁伺候的宮女如何看待。

剛解決完眼前三碗美味佳肴,便有宮女小聲通報。“啟稟姑娘,福律宮的絮兒姑娘求見。”

洛兒聽聞,會心一笑,拿起手絹輕拭粉唇。“叫她進來。”

不一會兒,那身著湛藍色衣袍的絮兒走進了內室,一瞧見端坐在躺椅上的美人,撲通一聲跪拜在地:“給姑娘請安。”

“你們都下去,我有話同絮兒說。“洛兒玉指一揮。

“姑娘"綠渺倒有所擔心,卻不肯移步。

“你放心,我沒事的下去吧。”洛兒淡然一笑,以示安心。心中自是防備,全然並未當綠渺知心。

綠渺見美人執意,早上之事已了解美人性情,自是不敢違背旨意隻得乖巧退下。

“王後娘娘可有什麽旨意?”洛兒嫣然一笑,傾國傾城。

絮兒心中雖恨,可掛念王後與世子的安危不得不忍辱負重,恭敬地回答:“王後娘娘聽聞姑娘喜歡吃甜食,特命奴婢帶了些宮裏最好的精致糕點來。”說完,那絮兒將隨身攜帶的點心盒子放在洛兒麵前。

洛兒拿開盒蓋,奶香味撲麵而來,淡然一笑,“王後娘娘有心了。”

“王後娘娘讓奴婢給姑娘帶話,明日寅時昊國邊境的九玄山下有一處馬車。到時候自然有人會將白易軒安然無恙地送到此處。

“王後娘娘果然幹脆!既然王後娘娘已安排好這些事。也有勞姑娘轉告王後,解藥我會在明日午後確定白易軒已毫發無傷在九玄山之後給予世子。“冷笑,轉念一想又道:”放心,昨日死的那個宮女中毒的劑量是世子的兩倍。否則為何宮女死了,世子卻還留了一息命脈!?“

“奴婢謝過姑娘。”說完,那絮兒朝著洛兒磕頭一拜。”你護主心切,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想將我碎屍萬段。可是我勸你還是安分守己的好,人活著總還有希望。死了,便什麽都沒有了。”輕描淡寫,不帶一絲情感。莫了又說道:“請姑娘轉告王後娘娘今夜我會留住王上,請她安心辦事。”隱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禁握成拳。

絮兒得令也不敢再言語隻得福身退了出去。

洛兒伸出玉手拿起一塊香氣撲鼻形狀討巧的點心放進嘴裏輕輕咬下一口。入口即化,一股清香奶油味,自然算得上上品。至於這點心裏有沒有藏毒,她倒一點都不擔心。如若王後不確信她百毒不侵的事實,妄想一試也不為過。可這裏是陽明殿王上的寢宮,如若這點心被王上意外服下,若是真有毒那王後也必定悔定終生。王後果真有如此愚笨?!

洛兒心中揣測,又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口中慢慢細品其中滋味。不再去猜想這點心中到底有何貓膩。

在吃下第三塊糕點時,洛兒忽然感到背後一陣涼氣。再仔細嗅這空氣中特殊的氣味倒也放下心來。“你出來吧。”

“給姑娘請安。”昨夜的黑衣人出現在洛兒眼前,恭敬雙手作揖。

“你什麽時候到的?我倒是不同往日,一點都沒發現你的存在。”冷笑,不以為然。

“方才那王後的貼身侍女在之時屬下便在此了。”沉聲道。

“黑壇教的幽靈閃果真名不虛傳。輕功的確在武林上堪稱一流。”讚許,一絲惆悵。“既然你一直都在,剛才絮兒所說的你都已經聽到了。趕緊回去和其他黑壇教的人在九玄山下等著迎接你們的教主。接到他之後請立即帶他回黑壇教永遠不要再出來了。”心中一抽,自是疼痛萬分。

“屬下謝姑娘救命之恩!”說完那黑衣人便磕頭一拜。

“不過,明日午時仍舊由你親自前來告訴我白易軒是否安然到達九玄山下。”正聲。

“屬下遵命。”

“你叫什麽名字?我還從未問過你。”美人好奇地眼瞅眼前蒙麵的黑衣人。

“在下名叫永魁。從教主出生追隨至今。”簡潔,恭敬回答。

“那你見過我?”反問。

“從姑娘到白家偏宅到後來教主護送姑娘去魂靈山尋求解藥,這一路在下都一直跟隨護送。隻是姑娘眼中隻有教主,自然是不會注意我們這些粗野之人。”打趣一說。

洛兒聽聞並不覺那永魁是嘲諷自己,反倒心中更是翻江倒海的疼痛。“方才你再聽到什麽都不能告訴你家教主一個字。否則我會終究有一天來索你的命!”

“在下明白!一切聽從姑娘吩咐。”那永魁自然明白在心。對於他來說美人犧牲自己而救出教主的做法為之動容。可他也深知如若教主知道美人是用此法來救自己,那比拿刀殺了教主更疼無數倍。如此一想,這永魁自然是不敢講出一個字。

“你下去吧。趕緊張羅明日之事。”美人倍感疲憊,衣袖一揮,示意送客。

那永魁察覺到美人玉指上透出的黑。眼神一震,欲再開口,見美人不願多言自是不敢再停留片刻。心係教主安危恭敬叩拜在地,隨即一個幽靈閃便消失在內室。

洛兒越發感到眼皮子沉重,身子也如同灌鉛般難受。隻得搖搖晃晃地走到床榻前躺下。莫不成那王後的糕點裏果真有毒?這毒還能發作?心中自嘲,倒咧嘴一笑。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笑得出聲。”銀鈴般的女聲又出現在洛兒耳邊。

這次洛兒倒並不意外,乖巧躺在床上。用心說道:“我隻是好奇王後娘娘果真敢下毒?而那個毒居然能勝過西域最毒的毒藥而製服我。”

“王後可沒愚蠢到敢送下毒的東西到陽明殿來。”住在紫晶還魂扣的女子繼續說道:“眼下你身體日益虛弱倒與毒藥無關。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從黃泉之路將你拉回已耗損了我千年的修為。可是我雖保全了你的性命,可是你的性命如今也是在潺潺流逝。加上你今夜又……”

“反正我是將死之人這又何足掛齒。隻要能救易軒,將他帶回到原本屬於他自己的命運。我的死便也是值得。”眼前浮現出那月牙兒衣袍的傾國公子,肝腸寸斷,疼痛不已。

“到頭來你和漣漪的命運卻也是如出一轍。”女子冷嘲,輕笑出聲。“原來不論你輪回多少次,你的本性卻也終究如此。也罷,既然你決意已定我也不再多言。隻是能助你之時也必將盡我自己一分力。待你消失在這個時空之後我也要長眠了。”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內疚之後便是重重歎息。

“沒什麽好對不起。你是我的主人我永世跟隨於你。隻是每次你輪回之時我便相續沉睡一次。對於我來說並沒有任何不妥。你休息吧,無需多想……”那女子說完,便聲線消失。

洛兒頓感疲倦,也閉上眼睡了過去。

再抬眼時,夜幕降臨。洛兒依稀揉了揉眼,發覺室內滿是火燭才驚覺起身。“綠緲!綠緲!”

“姑娘,奴婢在!”那綠緲尋聲跑進內室,一臉擔憂。

“我什麽時候睡著的?你怎麽不叫醒我?王上呢?可曾有過來過?”忐忑不安,生怕這幾個時辰之內虞慕飛會有所察覺。

“姑娘睡得好奴婢自是不敢打擾。王上如今還在朝堂上處理國事,剛一會兒子之前還派貼身宮人齊富過來說晚膳時候王上過來陪同姑娘一起用膳。”綠緲不慌不亂如實回答。

“那晚膳準備好了麽?”仔細聽綠緲一說,洛兒頃刻恢複往日不冷不熱的神態。

“都已經準備好了。姑娘無需擔心。”恭敬回答。

“那你替我梳妝。看這時辰也不早了,過會兒王上恐怕就要過來。”洛兒起身,走

到梳妝台前坐下。

綠緲得令,喚了三四個宮女前來伺候。這次洛兒特意換上一身嫩芽兒的翠綠色的袍子,這抹綠襯托得整個人明豔動人,明眸皓齒,猶如雨後春筍般的新鮮嬌人。

“姑娘您看,要挑哪款步搖?”綠緲將盛滿五六支各式寶石瑪瑙步搖的盤子放在美人麵前。

不察覺之間,洛兒好似在銅鏡裏尋得一角明黃。眼神流轉,心思一動,立馬嫣笑道:“綠緲,你說慕飛會喜歡哪支步搖呢?”

“奴婢隻是一個卑賤不敢猜測王上之心。”說完綠緲惶恐地跪拜在地。

“你看你這又是做什麽,我不過是想讓你幫我參考一下。你又何必如此。”失望之情油然而生,輕聲一歎,頷首。

忽然一抹明黃的衣袖在那盛滿步搖的盤子裏挑出一支鑲滿珍珠瑪瑙的步搖,隨後將那支步搖CHA在美人烏黑的發髻中。“我記得洛兒是最喜歡珍珠的。”

“慕飛!”明明已猜到那明黃之人早已在屋中,卻巧扮又驚又喜,美人一笑,更是美輪美奐,刹那芳華。“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叫人通報一聲?”嬌嗔。

“我這不是來了麽。”虞慕飛滿眼溫情,眼瞅美人見到自己如此愉悅,心中為之一動。

美人笑而不語,隻是主動攀上那明黃的衣袖。“你也累了吧。我叫綠緲準備好了晚膳就等你來呢。”

虞慕飛牽過洛兒的手,心中欣喜不已,桃花般的眼中閃爍星星的光彩,一切仿若又回到從前。兩人入席坐定,一桌子的美食佳肴。

洛兒食得不多,吃了幾口素食便作罷。遣退下人,自己伸手拿起酒壺自是替昊王斟酒。“朝中之事還那麽繁忙麽?”

虞慕飛聽聞眉頭一蹙,手中筷子停在半空,片刻又放下。

洛兒驚覺自己失語,驚恐地起身跪拜在地:“洛兒知錯,不敢過問朝堂上的事!”

“你這是做什麽?”虞慕飛伸手將美人扶起,“好好的怎麽跪拜在地?!”語氣疲憊,暗蘊威嚴。

“方才洛兒一時失了規矩。唯恐觸怒龍顏。”兢兢戰戰,仍舊不肯抬眼。

“我沒有責備你,洛兒。到底怎麽了?”關心。

“從前在大虞皇宮洛兒總是冷冷冰冰,不是我願意變成那樣。隻是生怕說錯一個字做錯半個舉動震怒虞王就會惹來殺身之禍。”解釋。

“這裏是昊國是寡人的天下。如今那大虞國已成為昊國的附屬地,眼下已沒有了虞王你再也不用害怕。難道在我麵前你還要如此生疏陌生麽?”寬心,同時又心疼美人曾經在大虞皇宮受過的磨難。

洛兒美目流轉,心中安穩幾分,乖巧地點點頭。既然虞慕飛對自己放鬆了幾許戒備,倒也可以開始自己的行動。玉手拿起酒壺替昊王斟滿一杯酒釀。“今日與你同桌用膳與上次比起來已經過了好些日子。”

“在大虞國皇宮的晚宴?”見氣氛輕鬆,虞慕飛一口喝下美人倒滿的酒釀。

“才不是。那晚宴有那麽多閑雜人等,我倆的位置又隔得那麽遠怎麽叫做共膳?”洛兒淘氣一笑,又道:“我說的是在去麒麟山那次。咱們在荒郊野外的一個地兒用膳。”

虞慕飛恍然大悟,點點頭,“這樣一算,倒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過我那個時候若是知道你是昊國的王,自然是不敢委屈你在那種地方吃平民們吃的東西。也不敢拉著你不顧生死去取火龍果了。”轉念之間,心中又惆悵萬千,不過頃刻也恢複理智。“你可還記得給咱們吃的那個小夥子說過的話麽?”好意提醒。

“不記得了。那小夥子說過什麽?”虞慕飛眉宇之間透露著喜悅之色,卻偏偏不肯親口所言。

“果真不記得了?”烏黑的靈目滿是失望之情,心中一歎自是深明其義。“也倒是。王上後宮三千佳麗,妃嬪們又個個美若天仙,王上的心早就被那些姐姐妹妹們填滿。又怎能記得和我這種鄉野村姑在一起時的片段。”

“洛兒……”虞慕飛一把將美人拉到自己懷中,見美人滿臉吃醋的神情心中自是愉悅。“這後宮之中的女子都比不上你一個人。”坦誠。

“騙人。你就知道哄我。”嬌嗔。把頭埋在虞慕飛的脖頸處,鼻尖嗅著一股清新的薄荷味倒恢複了幾許平日裏冷漠的神情。反正依偎的這個懷抱之人此刻是發現不了她眼下正不小心泄露自己真實情感的神情。

“我的心從來不會騙你。”說完,虞慕飛輕輕推開美人。將美人的手放在自己左胸的心口處。“在這個位置每時每刻無時不在想念著你。想著有一天可以想現在一樣和你朝夕相處。”

“那小夥子說的話果真靈驗。今夜我們不就是新婚的夫婦麽?!”嫣然倩笑,美若凡塵。

“我真的能做洛兒的‘一心人’?”虞慕飛欣喜若狂,仍舊有一絲不確信。

“你是帝王不同於尋常人。後宮佳麗繁多卻不是由你一人能做決定。這是祖宗的古訓和傳統又豈能是我自私任性所為。”停頓,眼瞅著那雙桃花般的眼,自然不覺浮現出另外一張傾國的麵容,心如刀割,違心說道:“我當年所說能娶我的‘一心人’今生必定隻能愛我一人,隻能娶我一人為妻直到生命的盡頭。事到如今我也經曆了那麽多磨難隻想與你廝守這餘生,而你又是一國之君身上背負太多的使命。我又何苦拿這些原則來要求於你,弄得你我之間不愉快呢?!”

“洛兒…”虞慕飛聽完一席話,感動不已,眼圈微紅:“洛兒,你果真善解人意。是我不能夠為你做得更好。”

“在慕飛的心裏,我比王後娘娘和其他的妃嬪都最重要對不對?”天真地抬起那雙無辜靈動的眼。

“在我的心裏任何人都比不上你。”情真意切,信誓旦旦。

“就算你現在是用甜言蜜語哄我開心,我也覺得好幸福。就算有一天我紅顏已逝,你又有了新歡。我也絕不會責怪你一絲一毫。”靈動的眼閃過徐徐光亮,楚楚可憐的樣子分外熱人疼惜。

虞慕飛此刻卻不想多語,隻是手一伸將美人擁入懷中。直接印上那嬌豔欲滴的粉唇,輾轉反側,愛之深切。

洛兒俏臉緋紅,輕輕一推便分開彼此的距離。起身跳到一邊,嬌嗔倒:“人家還想給王上獻藝呢?”

虞慕飛忍住笑,英氣地一手托腮道:“洛兒的琴藝寡人自是領教過。美妙絕倫,當今世人絕無可相比。”

“給王上彈曲兒自是沒什麽意思。自是洛兒還有一個絕技,從未在他人麵前展露過。”輕哄,心中自是惆悵。

“說來聽聽。”虞慕飛英眉輕抬,倒是一臉好奇。

“那請王上聽妾身唱一段小曲兒助興。”說完,洛兒甜美嫣笑隨即翩翩起舞,妖嬈地回轉一個身,那嫩綠兒的裙擺隨風而舞。美人顧盼生輝、千嬌百媚地輕聲呤唱:

天涯呀海角

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家鄉呀北望

淚呀淚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美人的花容月貌,口中的冥冥之音如癡如醉仿若下盅般深深吸引著虞慕飛。

虞慕飛眼中已是盛情一片,心中之情不言而喻,手一伸自是將美人緊緊擁入懷中。

洛兒眼中雖然嬌羞,卻也隱藏不住一絲冷漠之情,口中仍舊低聲輕吟著那句:咱們倆是一條心…這一句卻深深如盤絲般緊緊扣住了虞慕飛的心。

“洛兒,今生我絕不允許你再離開我!”說完,虞慕飛略有微醺,一把將美人橫抱而起,大步走到那明黃的龍床上。一手掌風揮掉兩邊的床幔。

微弱光亮的帳內。洛兒側過臉,隻得緊閉上眼,忍受心中巨大的苦楚,承受那原不該屬於她的溫柔與恩寵。

明黃的床幔遮掩了一室的春光。夜那麽長,無盡的黑夜隨著徐徐的微風哀聲哭訴著說不清道不斷的愛斷情傷。

朦朧之間,不知是清醒還是在夢中。洛兒依稀半磕著眼,瞅著枕邊之人。美如冠玉的容顏,安然入睡,烏黑的青絲傾瀉在枕邊,皮膚細膩伴有溫熱。忽然洛兒感到雙眼潮濕,情不自禁的流下潺潺淚水,麵對眼前之人心中始終內疚。淚水?!難道他終究是自己這世注定要辜負的人麽?

再睜開眼時,洛兒已全然清醒。隻是室內火燭微弱,眼瞧還未天亮,枕邊人已有初醒之兆,她隻得閉眼假寐,靜觀其變。

每日王上必定要上早朝,眼下虞慕飛已按照往日的時刻醒來。見身邊美人仍舊均勻呼吸顯然還處於熟睡之中。

不忍驚醒美人,便小心翼翼地起身。

那當值的宮人眼瞧著內室有動靜,機警地進屋,眼見王上起身便換來三四個宮女進來小心伺候。

忽然一個宮人從外頭慌張進來傳話。那接過話的宮人又惶恐地進內室叩拜在地,小聲道:“啟稟王上,天牢那邊有緊急事相傳。”

虞慕飛臉色一沉,又回頭瞧了一眼內室龍床上熟睡的美人。沉聲道:“什麽事?”卻並未忌諱。

那宮人心中自是知道分寸,更低聲道:“回稟王上,天牢裏關押的犯人白易軒已全身潰爛,中毒身亡了。”

“哦?”虞慕飛聽聞,眼神玩味,英眉一挑。悄聲一步步走到龍床邊,眼瞅著美人睡容安穩,不知此刻夢中有何趣事嘴角竟泛起一絲甜甜的笑意。

“也罷。將其火葬把骨灰灑在江中。”冷漠低語。隻是溫熱的手輕輕撫上美人甜美的臉頰上,隨後印下溫熱的一吻。

虞慕飛穿戴整齊之後便隨眾宮人宮女去了早朝。

洛兒心中已料到王後辦事順利,心下穩妥四分。估摸著過了半柱香的時辰才肯緩緩睜開眼。試圖起身,卻發現自己全然無力!再用力呼吸,倒發覺體內有一股真氣不停亂走,隨後便是全身經脈混亂。

“我要死了麽?”心中嘀咕一句,沒想到死原來來得這麽快。如此一想倒咧嘴一笑。終究要獲得解脫。

“你就那麽想死?!”耳邊那銀鈴的女聲又再次響起。

“生即使死,死即是生。”默默念叨。

“既然如此,那你何苦犧牲自己去救白易軒。何不等他死了你們好又繼續輪回?”嗤笑。

“我要他活著。”重重呼出口氣,不在乎體內那股氣所引起的疼痛。

“你真是無可救藥。”冷哼。“眼下你經脈全斷,命在旦夕,若不是有我護體。你早已消香玉損,哪裏還有一口氣。”

洛兒聽聞,略有一愣,釋然一笑:“果真是要死了。倒是有勞姐姐。”

“放心,你現在一時半會還死不掉。我許諾過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尚且還夠你去見白易軒一麵。”輕聲一歎。

“我都要死了,幹嘛還要出現在他的麵前打擾他平靜的生活?!就讓他以為我嫁給了虞慕飛做了昊國的妃子。眼下我隻想回魂靈山,就算要死也要死在那裏。”一思及到童子,又是另一番悲痛。

“我會完成你最後的心願。半柱香之後你體內那股氣會消逝掉,身子會恢複往常。”語畢女子又消失在耳邊。

洛兒閉上眼稍作休憩。待天亮之後,綠緲命一眾人端著各式用具進了內室,乖巧地叩拜在地靜靜等候美人醒來。

自覺周身的疼痛已消失,洛兒心中默默感謝紫晶還魂扣。正抓過錦被要起身,驚覺發現麵前一眾宮女跪拜在地。眾人之下光裸在外的肌膚倒讓她不太自在,隨後口中一絲腥甜,嘔出一口黑血。

綠緲一見,嚇得滿臉驚恐,急忙拿著絲質的手絹上前擦拭美人嘴角的殘跡。“娘娘…娘娘這是…”

餘下的宮女都誠惶誠恐地跪拜在地,雙手輕顫地托舉著一列用具,不敢出一口大氣。

“這又有何大驚小怪,不過是將我胸口處長期淤積的淤血吐了出來。沒必要如此驚嚇。”低聲輕斥。

“是,娘娘教訓得極是。”綠緲輕顫著聲,拿過內袍批在美人身上。

洛兒眼瞧著外麵天色,暗忖永魁過會兒必定會來通報,正聲道:“綠緲快給我更衣洗漱。”

綠緲趕緊命人將那帶血的被子拿了出去。又和眾人一起伺候美人梳洗。

一切弄好之後,洛兒倒揮退了眾人,連綠緲也一並遣退出去。

綠緲深知美人性格古怪,隻當美人身份轉變之後還未適應,也是嬌羞不好意思在眾人麵前,因此才遣退眾人。見美人呼吸說話都如同正常,身子也無異樣,為方才嘔血之時倒也放下心來。

眾人剛退出去不消片刻,那黑衣人自覺地出現在洛兒麵前。

“你們教主怎麽樣?”心中仍舊忐忑不安。

“回稟姑娘,教主現今安然無恙地在回黑壇教的途中。”永魁恭敬說道。

“這一個月的時間,他是不是在天牢中吃了很多苦?”聲音微顫,倒也安妥。

“教主是吃了些皮肉之苦。不過無傷性命還請姑娘放心。”坦言。

“那就好。既然他已安好,你走吧。”轉身,緊閉上眼。

“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終究有一天在下會償還姑娘這條命!”說完,黑衣人運用幽靈閃消失在美人眼前。

洛兒得知白易軒獲救,心中積壓了太久的憂愁終於釋然。可如今空蕩蕩的心卻莫名的慌亂與沒落。

不消片刻,果然又迎來了新的客人。

綠緲笑臉迎人的走進來:“啟稟娘娘,王後娘娘派人送了些禮物。還請娘娘過目。”

“王後娘娘有派人來麽?”冷然一笑,果然要解藥的動作也不怠慢片刻。

“是王後娘娘身邊的絮兒姑娘。”恭敬回稟。

“叫她進來。”沉聲。美人眼眸靈巧轉動,這戲還沒完呢。

這次絮兒麵露笑意的走進屋,一進屋就恭敬地叩拜在地:“給洛貴妃請安!貴妃萬福!”

“起來吧。”玉手一伸,冷眼相瞧。

“謝貴妃!”絮兒起身,討好獻媚。“啟稟娘娘,王後娘娘特意派奴婢給娘娘送來如意一對,翡翠瑪瑙各一對。還有西域進宮的真絲絲綢六匹。”

“王後娘娘真是有心。絮兒姑娘替我好生謝過王後。”語畢,瞧見絮兒一臉心急,自是深明其義。“綠緲你們都下去吧,我有話跟絮兒姑娘說。”

綠緲有所一愣,也不敢抗拒。隻得乖乖領眾人退了下去。

“解藥在此,你趕緊回福律宮將此藥丸給世子服下方能保命。”洛兒斯文調理地從袖口處掏出一個瓷瓶。

那絮兒眼睛一亮,自是乖巧上前謹慎地取過藥丸。

“謝貴妃所賜!”

“先解世子身上毒要緊。至於王後想知道今後如何保住她的王位,明日我再去她宮中請安之時再做商議。”淡然一笑,了無情感。

絮兒不再多問,一心返回福律宮救世子。立即跪安退了出去。

洛兒隻是冷眼看著眼前一切,眼下輪到她自己脫身的時刻了。這王後果真在這朝中有一定的勢力,否則又怎能輕而易舉的拿到解藥又讓白易軒金蟬脫殼般逃出昊國!這王後可絕不容小覷!

一下午無所事事,洛兒站在窗欞邊遠眺花園裏的綺麗美景。再美麗絕倫的美景也無法此刻讓她感到歡愉。

忽然眼前仿若閃過一道黑影,猛地一愣,這大白天誰敢如此堂而皇之地闖進後宮之地!迅速地關上窗,頃刻回轉身,看到站立在眼前不足自己身高的生物時,才激動地伸手撲了過去!“火影!火影!居然是你!你…你怎麽可以來這裏!你不是該待在易軒身邊麽?!”

那孤傲成性的火影這次倒意外乖巧地任由美人抱在懷裏。隻是仍舊拍拍巨大的翅膀,掙脫掉美人的懷抱,謹慎地環顧四周。

洛兒一時驚覺,倒責備自己一時激動而大意,靜待片刻見未曾驚動室外的宮女宮人倒放下心來。“你來做什麽?你不是該護送易軒回黑壇教麽?”小聲嘀咕。

那火影也不做聲,隻是提了提自己的爪子。

洛兒見它爪子上捆綁的綢娟便明白其意。她伸出手將那綢娟解下慢慢鋪展開來,隻見那上麵短短三個字:跟我走。

雙手輕顫,心中自是肝腸寸斷的痛惜。強壓抑住內心中那份洶湧的愛意,隻得走到書桌前,拿起毛筆輕輕寫下:“我心已屬他人,現已做他婦。此生與公子永斷情分,昨日種種煙消雲散,還望公子能夠釋懷,韓洛。”寫完又將綢絹係上火影爪子。

輕輕撫摸火影結實偉岸的身子,輕輕說:“走吧火影。永遠都不要再來了!你記得永遠要守護他的安全。”

火影仿若靈氣般懂事,點點頭嘀咕兩聲。

洛兒又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還未回頭之際,那火影便如同一到閃電從窗戶中飛馳而去消失在空中。

這樣也好,如此不再牽掛。洛兒黯然神傷失魂落魄地低語,“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憶……”

窗外那一院的海棠花被徐徐微風吹落滿地,仿若當年他曾說過她是海棠仙子身著粉色衣袍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偏偏起舞。回憶如涓涓溪流在眼前一一浮現……而心卻又因此而再度沉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