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夕陽如同殷紅的血吞噬整個晚霞，那抹沉重的色調透著濃濃的哀傷。而在那懸崖峭壁之上，一個白色身影仿若雕石般佇立不動，好似天生就與那石頭同根。絕世的容顏失神頹然，混亂的發絲掠過黯淡無光的白皙肌膚，眼神呆滯，瞅著腳下那片一望無際的深淵。山風徐徐，沾滿血跡的白色衣袍隨風輕揚。
“啟稟教主！魂靈山地勢險峻，屬下們已曆盡艱辛但是終究無法到達懸崖最深處！”黑壇教十幾個黑衣人忐忑不安地跪拜在地。他們膽顫心驚的卻是身後十幾具被四分五裂的殘骸。斷肢斷頭，到處灘著刺目的血腥。
“哦？”輕描淡語，冠玉般的眼仍舊呆滯，“你們想和他們一樣麽？”
“請教主贖罪！！！屬下果真是盡力前往那深淵探視，隻是屬下…”那為首的黑衣人話還未完，便身首異處，倒在那血泊之中。驚得其他黑衣人紛紛跪拜在地，不敢言語。
“我不是說過麽，如若洛兒死了。你們統統都得殉葬！”平淡的語調冰冷地如地窖的千年寒冰，“繼續去找，如若還是找不到，你們也不用來見我了…”美玉般的眼此刻如幹涸的泉水，雙目通紅，布滿猩紅。
“教主！黑壇教不能一日無主啊！”為首的黑衣人仍舊戰栗。
“你們聽不懂我的話麽？去找洛兒，倘若你們不想變成和他們一樣，就去把洛兒給我找回來…”淡淡低語，毫無生氣，仿若一個抽空靈魂的軀殼。
那十幾個黑衣人不敢再語，隻得一個個起身消失在風裏。
“三天了…已經三天了…”自嘲一笑，一驚，那濕潤又潸然而下。
“白公子你這又是何苦！”玉寧本是來辭別，見白易軒此刻頹廢殘暴，心中不忍，上前相勸。“昊王已派兵搜尋三日卻也未果，這萬丈深淵，豈能是我們平常人能下去的。”見白易軒仍舊未動，未語，心下不由同情三分。
“白公子，這三日來我連夜夜觀星象。天女之星尚未從星空中消失，在下揣測韓姑娘必定有齊人之福還尚在人間。”玉寧好言相勸。
“果真？!”啞然失聲，白易軒猛然回頭，一雙猙獰的眼狠狠地看向玉寧。
“玉寧說過的話還能騙公子麽？！”玉寧麵如靜水，心下漣漪。他隻想本著往日的情分輕哄白易軒。天女星未從星空中消失不假。可韓洛到底是不是天女，卻無從認證。隻是眼見這傾城公子三日滴水未進，整個人仿若一具幹屍。
“如若天女星消失韓姑娘不在這世間上。你也知昊王對姑娘一往情深，為了姑娘身上的傷那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費勁了多少功夫。那日你們在少林寺偷取玉龍冰晶，如若不是昊王出麵派人無需跟蹤。公子與姑娘怎能如此輕巧逃走呢。”輕歎一聲，“昊王斷定姑娘還尚在人間，否則昊王豈能如此輕易收兵回宮麽？”停頓片刻，見白易軒果真聽進了些話，便又道：“我來是和公子辭行。公子既然已敗露了身份，還是該立馬回大虞國處理自己府上的事。萬一天女宮尋上白府，那又不知會死掉多少無辜的性命。”
玉寧雙手作揖，就此別過。至於傾城公子聽進多少言語，隻能靠自個兒的悟性。他倆人本無任何瓜葛，一個是大虞國的皇商，一個是昊國的忠臣。一個隻是想稱霸武林，另一個卻是想輔助昊王統一天下推翻大虞國的皇權！
白易軒輕抿薄唇，不錯。洛兒難道不是天女麽！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思想，完全有與這個世間沒有的本事。一手漂亮的奇怪字體，出口成章的詩句，好聽又奇特的曲兒，會彈奏他從未聽聞過的“十麵埋伏”。以及還有那個會發出勁爆聲響的盒子！！！她怎能不是天女！如此推想，傾城公子如釋負重般卸下心中那顆忐忑的心。隻是洛兒…洛兒你到底在哪裏？
忽然從懸崖飛身上空的火影尖銳鳴叫，鳴叫聲中充滿了痛切的傷悲。在空中展翅翱翔，由於是衝到萬丈深淵，明顯羽翼掉了不少，甚至身上還掛有刺目的血痕。
白易軒仰天相望伸出手臂，那火影乖巧的飛落在他上空。從爪子裏掉出一個什麽落在公子手中。火影便又盤旋空中激昂高聲鳴叫，那一陣陣催淚的尖叫，扭得人心直發疼。
傾城公子疑惑地攤開手掌，定睛一瞧，隻見手掌中竟然是一支血跡斑斑的珍珠步搖！！！心陡然一涼，好似整個人被抽走了靈魂，頃刻間硬是嘔出一口血。
洛兒
！！！洛兒！！！你竟然舍我而去！！！那得是帶著多少的恨！！！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天女！！你讓我如何度過這餘生？！冠玉的眼流下血水，心如刀割，氣急攻心，還未抽出佩劍，背後猛地中了一招迷魂針便暈了過去。
“易軒哥哥，你這是何必呢？你還有我，還有我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喃喃低語，淚如雨下。一個黃色美人款款上前。
背後使暗器的不是別人，正是從一開始便偷偷跟隨的尹蕊。她哪裏肯聽話乖乖回白府。從她記事起就知道一旦到了豆蔻年華便能嫁於白易軒做妻。從小她就盼望長大，好不容易盼到長大成人，出落成一位閉月羞花的美人時。卻親耳聽見他親口說不愛她，要將她嫁於別人。這樣殘忍的話卻猶如一把無形的利劍，一劍又一劍刺穿那顆脆弱的心。苦苦愛了他十六載，她可以守著心裏那份刻骨銘心的愛戀終生不嫁，隻要能默默地跟隨哪怕這個男人的心是在別的女人身上…花容月貌的臉垂著兩行清淚，上前一把將昏迷中的白易軒輕擁進懷裏。
“易軒哥哥，忘了她吧…永遠的忘了她吧。你還有我…還有我…”
鬥轉星移，染紅的懸崖逐漸披上一層紫色的霞光，覆蓋在那一白一黃的身軀上。時光靜靜敲打在岩石上，黑夜如同一件鬥篷籠罩整個大地，風狠狠地刮，塵土飛揚卻掩蓋不住月亮的哀傷。
“洛洛，該起床了！你今天不是和歡歡約好要去圖書館麽？”
揉揉眼，不情願的翻身，把被子蒙在頭頂，耳畔傳來媽媽的叮嚀聲。
“還不起來！你和歡歡不是約好早上十點麽！現在都九點半了！”洛洛媽媽一把拉開被子。
“好啦，人家起來了！”洛兒嘟嘴，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以五分鍾的速度洗臉刷牙穿衣服，著急著慌地跑到餐桌前，抓著一個蘋果就想跑。
“洛洛你還沒吃早飯呢！”洛洛媽見女兒一副慌張樣，滿臉不高興。
“一個蘋果就夠了！！我現在得立馬趕過去！不然歡歡等久了肯定會狂扁我！”洛洛嘴裏嘟嚷著，衝到玄關處去穿鞋。可不知怎麽的，鞋如何都套不到腳上去。急得小丫頭蹲下身，使勁把腳套進鞋裏。
忽然天旋地轉，洛兒好似驚覺到什麽，猛地回轉身，“媽媽！我不是掉到張家界龍華洞的水池裏了麽！我…我怎麽回家的！！！”
一轉身，眼前一片黑暗。哪裏還有媽媽的身影以及溫馨的客廳，換而之卻是無邊無際浩瀚的黑暗。
“媽媽！媽媽！！！”洛兒急了，慌亂間發現手中的蘋果也不翼而飛。再一轉眼，身上穿的哪裏還是TSHIRT和牛仔褲！！！竟然…竟然是一件布滿血跡的粉色衣裳！！
“媽媽！！！媽媽！！！爸爸！！！歡歡！！！你們在哪裏？你們在哪裏！！！”洛兒哭聲叫嚷，揮動著雙臂，神情慌張地在黑暗中不停奔跑。
朦朧之間，前麵透露出一點點依稀的光，仿若是黑暗中一道指引的神光。洛兒止住哽咽，用手胡**掉淚珠，望向那片微弱的光，小心地一步步往前。
“你還想往前走麽？”耳畔間忽響起一個輕言細語。
“你是誰？”洛兒止步，機警地四處張望。
“你這麽快就忘了我麽？”
“你忘記自己是怎麽掉到這個黑暗裏的麽？”語聲輕柔，好意提醒。
“我…”胸口頃刻間鑽心的疼痛，洛兒痛苦地雙手捂胸。可那雙白手下卻是止不住的猩紅潺潺而流。“這…這是！！！”刻骨銘心的痛碰觸到不願翻開的塵埃。思及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那痛楚如排山倒海洶湧而至。
“不！！！”用盡力氣哭喊叫嚷，洛兒滿臉淚痕，絕望地跌落在地，仍由胸口處的血緩緩而流。“我這是死了麽？”
“你就那麽想死麽？”
“誰會想死呢？可我現在不終究還是走到這黃泉之路麽。”喃喃低語，卻仍舊疼得齜牙咧嘴。
“你真的想死？”
“我想死…我想回家…我為什麽要莫名其妙掉到那個時空裏，被迫服毒，被迫殺人…就連心愛之人…對我也心懷叵測！！！”
“你以為他也好受麽？你以為他在對你隱瞞事實的時候也不是在嚐盡痛苦麽？他也會害怕你知道真相的一刻，到那個時候他又該如何對你解釋。”
“就算真
的愛我又如何，可他終究不是在利用我麽？”自嘲。
“要是他也死了去了那黃泉之路。你便不恨他了？”
“不…不…”洛兒遲疑，癡呆般搖頭。
“愛過的心，怎麽可能輕易收回。如今他僅僅是有著一副行屍走肉，沒有靈魂的軀殼。他甘願為了你放棄所有，你還會真的想死麽？”說完，洛兒麵前出現一副水麵的鏡子，裏麵正顯示著一副畫麵。夕陽西下，在那山澗裏，石凳上斜躺著一個白衣錦袍的男子，走進一瞧，卻是讓洛兒肝腸寸斷。隻見傾城公子麵若凝霜，黯然傷神，毫無生氣的倦容。在手中緊緊握著的卻是那支沾滿血跡的珍珠步搖。微風徐徐，粉色花瓣隨風舞動，花香四溢，那院子裏中滿的居然是粉色海棠！
洛兒無語凝咽，一步步緩緩走進那幻境之中，輕輕走到白易軒跟前。伸出手，輕輕拂上他消瘦白皙的臉頰，如微風輕撫，細細感受到他的傷痛。
“易軒…”喃喃低語，洛兒淚如雨下，胸口更是鑽心般的疼。
“洛兒…洛兒！！！”白易軒仿佛感知到什麽，猛然起身，一雙美目四處搜尋。“洛兒，是你麽？是不是你化作海棠仙子來到我的身邊？洛兒！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我不該欺騙你！”傾城公子顫著身子，虛弱的搖晃，洛兒傷痛欲絕，想上前扶住，伸出的手卻穿透了公子的身體。
“洛兒，你還恨我麽？如今我不要什麽紫晶換魂扣了。這樣是不是可以換你回到我的身邊？玉寧說過，天女星從未消失，我知道你還活著，你為什麽就不願意回到我的身邊呢？就算我有萬千的過錯，我要如何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諒？！”動情之處，白易軒潸然而下。
“易軒…”心中仍然氣餘難釋，卻隻能傷心未語。
“洛兒，你說過你最愛粉色的海棠花。如今我在這院子裏種滿了海棠花，等你何時回來看…等你回來。”情到深處最傷人。
“你到底是誰？你編製出這樣的幻影有何居心！”洛兒從幻影裏退出，厲聲嗬斥。
“你果真忘了我。”那聲音如三月的春風溫暖受傷的心。
“你到底是誰？”洛兒雙手攤開，失魂落魄。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洛兒渾身一震，“漣漪！！！”猛然起身，卻被傷口扯得直蹙眉。“漣漪！！！你是前天女漣漪！！！”仿若看到了新生。“你是和我一起去那黃泉之路麽？也好。有個人作伴也不至於害怕寂寞。”懨懨一笑。
“你不想繼續往那有光的地方走麽？”
“那是黃泉之路？”
“那是回去的路。”
“回哪裏？”
“你想回哪裏，它便會帶你回到哪裏。”
“漣漪，”輕揣氣，哽咽。“你恨那個你愛過的人麽？”
“不恨。”
“為什麽？他利用你達到自己的目的。你為了他而死，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恨他麽？！”詫異。
“我的死能守護他的平安，我的愛能讓他永生。他會永世記得我，而這些就足夠了。僅僅讓我遺憾的是卻不能再生生世世與他相見。”
“你不能輪回麽？”
“他擁有永生，如若我有輪回。去了那黃泉路喝下孟婆湯，我便永世不再會記得他了。”
“可是…你不輪回就無法與他見麵…”心疼。
“所以我寧願不輪回而記得他。”
洛兒啞然，“漣漪…那個人在那個時空裏麽？”
“嗯。”
“我能在那個時空裏遇見那個人麽？”
“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釋然。
“如果我有機會見著他，你想我替你傳達些什麽麽？”
“如若有緣相見，隻需替我告知他保重。”
“隻有這些麽？”
“是的。”仍舊輕言，“回去吧。完成你未完成的事。看清你自己的心，如若你能拋卻所有，煥然一新的去看待，你會得到你心底的答案。”
洛兒仍舊不解，腳卻不由自主朝那光亮走去。胸口仍舊劇痛難忍，那殷紅不停流淌，似乎怎麽都流不盡。一股溫暖緩緩推著美人一步步向前，直到踏進那光亮之處。陽光陡然一亮，強烈的光叫人無法睜眼，隨後洛兒隻感到雙腳懸空，整個身體失重便跌落進滾燙的光熱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