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幻影棋緣



當我們走進洞穴,隻聽“轟隆隆”的一聲,石壁又轉回原處,洞中瞬間無絲毫光亮。風在前,我在後,雙手伸出,每一步跨出都先行試過虛實,但覺腳下平整,似是走在石板路上一般,便知這洞穴必經過人工修整,那麽,千年寒冰洞似乎人為的可能性更大了。

道路不住向上傾斜,顯是越走越高。行了半天,突然之間,眼前出現了兩條岔路,一條則是繼續向上,一條則是向下蜿蜒,我和風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下方忽然傳來急行的腳步,不到片刻,就已到了眼前,是白猿!見到我們,它喜悅的“呼呼”叫了兩聲,向我們招了招手,做了個走的手勢。

我和風對望一眼,相視一笑,便跟上了它的腳步,左彎右拐了半天,然後便被驚呆了。

這裏,說真的,我並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暫且還是叫它千年寒冰洞吧,雖然它怎麽看也像是……用冰做成的房子,牆壁是冰的,屋頂也是冰的,隻有這入口處的門似是用銅鐵鑄造而成。

白猿上前使勁一推,門緩緩地開了。

我和風似乎都被眼前的一切給震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白猿的叫聲喚回了我們的注意力,才茫然回過神。

風拉上我的手,跟隨著白猿舉步跨了進去,眼前陡然光亮,讓久處於黑暗中的我們,不由得條件反射地馬上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才慢慢睜眼,隻見所處之地是座圓形冰屋,光亮從頭頂透來,但朦朦朧朧也不似天光,抬頭一望,這才見一顆碗般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在屋頂的中央。

在走到第二間冰室的時候,隻見室中放著一隻用寒冰做的圓桌,桌前有四張也是用寒冰做成的凳子,現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這千年寒冰洞真是人為所致,此刻我不由得佩服起那人來,要怎樣的意誌,怎樣的決心,多長的時間才能造就這華美絕倫、歎為觀止的冰屋呢?

轉到第三間冰室,我嚇得“啊”的驚叫一聲,連忙抱住風,閉上眼,頭埋進他的胸膛,心怦怦亂跳。

耳邊傳來低沉的輕笑聲,風一隻手擁緊我,一隻手輕拍著我的背,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帶著幾分戲謔,“殺起人來,眼睛也不眨一下,怎麽?見到死人反倒害怕了?”

我並沒有反駁風的話,其實,我倒不是害怕死人,而是一直以來,我都認為這裏不會有人,但此刻忽然一個身影進入我的眼瞼,無論是生,是死,也總是會讓人不由得嚇一跳,畢竟我是毫無心理準備的。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緩過神來,回頭望向那人,似有五十來歲的樣子,一身灰白長衫,白須白發,盤膝而坐,雙目緊閉,那容顏安詳、恬靜,似睡著一般,隻是臉上毫無血色,全身僵硬,否則還真以為他是活人。

白猿拽了拽我的衣袖,示意我們上前去叩拜,所謂死者為大,拜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於是我和風上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這時,那具屍首的手中忽然掉下一灰色的物品,我拾起,原來是一羊皮卷,展開,隻見上麵寫著“吾乃玄門第三代弟子獨孤白是也,今餘命在旦夕,是以留此書於後人。吾年少時愛戀大師姐,然大師姐卻與二師哥相戀,是以吾心灰意冷,遂以練‘玄元神功’為名離開了玄門。吾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找到此處,後,吾常年居於此地,又將此天冰山的千年寒冰搬移此地,造就了這千年寒冰洞,用於練就玄元神功。”

“吾身前,養有一冰山異種白猿,此猿精通人性,在吾孤獨寂寞之時都是其陪伴左右,吾對其甚為感激,特將之送與後世有緣人,望後人善待之。”

“吾門的玄元神功乃是一門非常霸道的武功,威力無窮,但當吾練就了第九層時,卻發現這武功似乎缺了些什麽,使得玄天劍似乎不能發揮其真正的威力,然而,吾終其一生,苦心研究,終不得其法。”

“吾曾修書回玄門,已將此地的地形畫於紙上,若將來有人至此,吾知必是玄門中人。汝進此洞,山門即合,永不再開啟,若想出得此洞,隻有玄元神功大成之時,溶掉西北位的寒冰方可離去,汝可取走玄天劍,吾將其藏於冰室之中,汝隻有解開吾所布之棋局,方可得此劍……”到了後麵,字跡已是越來越模糊,最後那幾個字我是連蒙帶猜才知他寫的是什麽。

讀完後,我深深地吐了口氣,暗道:原來這洞不是任律鵬發現的,原來玄門真有玄天劍,那麽這玄天劍真如那口訣所說,得玄天無與爭鋒嗎?

“雪兒是在想,得玄天能否稱霸天下嗎?”風見我低頭深思,輕聲笑道。

我怔了怔,抬眼看他,“什麽?”隨即便又立馬笑了起來,“風,你的眼睛不要總是那麽尖好不好,我都快什麽也藏不住了。”

“傻丫頭,”風寵溺地在我鼻尖上輕輕一點,笑道,“不是你這樣想,我也是這樣想的。”

“嗬嗬……”我笑著斜眼望向他,“風想稱霸江湖嗎?”

“你認為?”

“不知道。”我低低說了一聲,頓了一下,想起了那件血案,又道,“風,那個隱藏在幕後的人似乎越來越複雜了,他顯然對你們玄門是有一些了解的。”

“這可說不定,”風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分析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其實,主要還是那些江湖人士太貪婪,否則……”

“風,對不起。

”我真是豬頭啊,哪壺不開提哪壺。

“傻丫頭,”風歎了口氣,揉了揉我的頭,直接轉了話題,“走吧,我們去看看那個棋局。當初那個無人能解‘玄棋’也被你輕而易舉的解開了,我想這棋應該更是不在話下了。”

我訕訕一笑,道:“風你太看得起我了,我隻是運氣好一點罷了,更何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獨孤老前輩說不定比那什麽北新國的國師更加厲害。”

風眸光閃了閃,沒有再說什麽。我們隨著白猿走進了第四間冰室,這裏有一張圓桌,兩張凳子,一張大床,都是用冰做的,桌上正擺著那副尚未下完的棋子。

我快步上前凝神一看,這棋似乎真的不難,於是我坐到凳子上,拈起一白子,放在棋盤上,與白猿下了起來,沒下幾步,我便見桌上的棋子都變成了一粒粒的金子,金燦燦,閃閃發光,心下不由一喜,這次發達了。

“雪兒,快醒醒!”風又驚又急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這棋有古怪。”

聽到他的聲音,我猛地就是一驚,回過神來,定睛再看,棋子哪變成了金子?我怔怔地抬頭望向蕭亦風,蹙眉,“風,我剛才似乎產生了幻覺。”

“我也是,”風輕聲道,“若不是我及時醒悟,隻怕我們倆都會被這棋局所迷,困於其中,無法自拔,最終力竭而亡。”

“這棋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若我沒料錯的話,”風頓了一頓,“乃是世人傳說的‘幻影棋雲’,其實就是一個陣法機關,隻有無貪念者方可走出此棋局。”

“無貪念?”我喃喃自語,隨即脫口道,“酒、色、財、氣。”

“嗬嗬,不錯。”風輕笑一聲。

我撇嘴,不加思索道:“怪不得,我剛才看到這些棋子全都變成了金子。”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真想狠狠煽自己一個耳光,麵上燒了個通紅,“嘿嘿,那個……我……”

風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毫無形象可言地笑了出來,“哈哈哈……”

我那個鬱悶啊,狠狠地瞪著他,暗道:這人不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嗎?什麽時候轉性了?

看著他笑了那麽長的時間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氣得猛地站起,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住他的唇,笑聲才慢慢止息下來,然後,他轉被動為主動,吻得我七昏八素才放開我。

我渾身無力,偎在他胸前輕喘,下一刻,腳下一空,人已落入一個溫暖而結實的胸懷,他抱起我走到了千年寒冰床上坐下,將我圈在自己的胸懷中。

“風,白猿呢?走了?”我忽然想起我吻住風的時候,白猿似乎還在室中。

“它早被你剛才的壯舉給嚇跑了。”

“風,”我嗔怪似的白了他一眼,“就會欺負我。”

風看了我一眼,將唇湊向了我的耳邊,蹭著我的鬢發,“傻丫頭,我哪舍得欺負你啊,愛你都來不及呢。”

那聲音很輕很輕,卻透著一股子難以抵禦的魅惑絲絲縷縷的滲入我的心裏,心跳不受抑製的加快了節奏,隱約覺得一股燥熱在往臉頰上衝去,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我笑眯眯地望著他,盡量扯開話題,“風,你呢?你看到了什麽?”

風神色一僵,臉色似乎有些發窘,他輕咳了一聲,含糊不清地說道:“沒什麽。”

不可能!他精致的臉龐上帶著可疑的不自然,肯定有事,我緊緊地揪住他的眸光,不離半分。他無奈地輕歎了口氣,擁緊我,淡淡道:“我看到的是你?”

“我?”我一頭霧水。

“是,”他閉上眼不看我,下巴溫柔地摩挲著我的頭頂,幽幽一歎,“那裏的你很溫柔、很順從,你說你要和我成親,隻做我一個人的妻子;你說此情不變,此誌不渝,一生一世,隻愛我一人;你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一生一世,隻想留在我的身邊。”

我一震,胸口忽然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地勒住,痛得似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其實,看到那樣的你,我真的很開心,隻是……”他頓了一頓,“那樣的你就不是你了。因為你曾經說過你這一生是永遠不可能放棄金亦宣和淩忘塵,所以……我知道那不是你,於是我便醒了過來,不過,也幸虧我醒了過來,否則我們還真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這算貪念嗎?不,絕對不是!誰不希望自己所愛的人隻愛自己呢,誰不希望自己所愛的人眼裏隻有自己呢,在這世上又有幾個人真的可以大方到與別人分享自己所愛的人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像我是絕對做不到的,我無法與人分享,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若是這樣的感情,我寧願放棄。

那麽,我這樣拖著他們到底是對還是錯呢?我真的愛嗎?真的是全身心的在愛宣、愛塵、愛風嗎?愛嗎?不是,答案居然是否定的,我有太多的保留,太多了……

“哈哈……”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於是我笑了,忍不住地大笑起來,笑倒在風的懷申,笑的眼淚也出來了。

風似乎懵了,他複雜的神色中隱隱帶了些驚愕和不知所措的慌亂,“雪兒,你怎麽了?你到底怎麽了?”

“風,對不起!”我止住笑,抹了一把臉,坐直身子,直直回視他,自嘲道,“我其實是一個很自私的人,知道我為什麽下棋的時候會看到的是金

子嗎?因為我曾經說過‘錢才是這世界上唯一不會背叛自己的東西’,我對金錢的熱衷也許比人來得更多。”

“雪兒,到底是誰傷了你,傷得那麽深,深到沒有辦法對人全心全意、坦誠相待嗎?”

我一驚,猛地抬頭看著他,“風……”

“其實,跟你在一起的這幾個月,我就發現了,你雖然時常在笑,可那笑容隻是簡單的勾起,似乎是一種習慣。喜也好,悲也好,都是淡淡的,甚至心裏的苦、痛都藏了起來,不想讓人知道,就好像你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刻意地疏遠每一個人。我想金亦宣和淩忘塵早就看出來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那樣害怕失去你,所以才會願意共同擁有你。”

我靜靜地望著他,臉上露出一個無比淒美卻又燦爛的笑容,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相信前世今生嗎?”

“什麽?”風怔怔地看著我。

我抬起纖細的手指,指了指胸口,壓住顫抖的嗓音認真道:“我這裏被自己最愛的人傷過,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傷過,被自己最親的人傷過,所以它已經遍體鱗傷了,所以它害怕傷害,所以它將自己藏了起來,藏得很深很深,深到連我有時候也找不到。所以百裏東方說得很對,我看似多情,實則無情。”

“風,這樣的我你還要嗎?”我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

“雪兒,記得當初我問過你,若我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你還要嗎?”風擁緊我,望著我的眼睛柔情似水,“當時你的回答是肯定的。那麽,現在你問這句話是不是多餘了,無論你淩雪兒是誰,是什麽人,是多情也好,是無情也罷,是人也好,是鬼也罷,我蕭亦風都是要定了,此生不渝。”

“啊?”我當場就被震在原地,傻了好久,不是因為他說的話有多煽情,而是那句“是鬼也罷”,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緩緩開口道,“風,你胡說什麽,我哪裏說自己是鬼了。”

“那就是妖。”風眼底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

你嗔道:“你才是妖呢!”

這一刻,明明寒冷刺骨我卻覺得陽光普照,溫暖、幸福、溫馨。

那日與風交談之後,我們的心更加靠近了,他沒有問我到底是誰曾經傷過我,也沒有問我前世今生是什麽意思。我亦沒有跟他說我的故事,我想有些事情說與不說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就像風所說的,無論我是誰,他都一樣的要我、愛我,我想宣、塵亦是如此。

我雖然無法百分之百,全心全意地去愛每一個人,但是我還是會努力地去愛,最起碼要讓他們感受到我的愛意,感受到溫暖和幸福。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風就忙碌起來了,他練他的玄元神功,我練我的玄女心經。他練功的地方在第五間冰室,就是風雪洞前的那個冰室,而那個害我撞到頭的透明的寒冰,就是西北位的寒冰門,也就是說我們將來的出口就在那裏。

說來也怪,除了那裏的寒冰是透明,其他各處的寒冰似乎都經過特殊處理,居然都是灰暗的,也就是說……在這間冰室絕對看不到另外一間冰室的情況。

我練功的地方在第四間冰室,之所以會選擇那裏,大部分是為了那個棋局,一來是想快些解開棋局,幫風拿到玄天劍祝他早日練成神功,二來嘛,當然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看看那玄天劍似乎真如傳說中的那麽厲害。

其實,對於那個棋局,我還是心有餘悸的,誰叫我貪財呢?想走出它的迷惑似乎是沒有可能的事,但是無論如何,我也要把沒可能變成有可能,於是我就想了一個辦法,讓小白(我給白猿取的名字)將冰桌上的格局在冰床上也給我一模一樣的擺上一個,結果跟我料想的一樣,這棋局在冰床上就跟普通的棋局沒有兩樣,所以真正的問題出在哪裏,我不知道,但是有了這一發現,卻讓我解開棋局又進了一步。

我本來以為,隻要沒有you惑,便會很快解開棋局,可萬萬沒想到我居然下不過一隻猿猴,幾個月下來,我一次也沒有贏過,唉,真是丟人丟大了,這猿猴都快成精了。想來獨孤白為了這玄天劍也真是費盡心機了。

在這裏最意外的莫過了食物,我一直以為每天都要吃那些讓人難以下咽的東西,結果,卻發現小白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去一次,然後便會給我們帶回來一種如桃核般大小的紅色果子,這果子似乎有養顏護膚的功效,我現在的皮膚可以說是又白又嫩又滑。

期間,我有跟小白一起出去過一次,原來那個岔路口往上蜿蜒的路是通往天冰山的山項的,那裏才真的是一片冰的世界,一望無際的寒冰,可能都有千年萬年了,因為太震撼了,我一時不留意,差點摔下了山,幸虧小白眼疾手快救了我,但是我身上還是有多處刮傷,回去以後,被風訓斥了一頓,罰我不準再出此洞。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了,不知不覺便過了七個月有餘。雖然說我這人一向隨遇而安,日子是得過且過,可日日過這種不是練功,就是下棋的生活,心裏也不由煩躁和疑惑起來,這棋真的可以解得出來嗎?風的玄元神功真的可以練成嗎?再這麽下去我們真的還能脫身離開這裏嗎?

正當我越來越沒耐性的時候,忽然棋局解開了,被我錯走了一步棋,反而陰差陽錯的贏了小白半個子,唉!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