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斷骨療傷



我的治療還是拖到了第二天,因為任律鵬隻是找到了藥,卻還沒來得及按比例配好,而且他也要好好的為我檢查一遍,才能真正的配藥。

其實,我早就知道,在我昏迷的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有好好的為我接過骨,以至於愈合後的地方都是畸形,所以怪不得任律鵬說要先斷骨才能接骨,現在想想這藥還真是神奇,即便是在現代,就算要完全康複,也要經過很多次手術,而且也不一定真的能恢複如初。

唉,所以對於那個什麽紫玉複經膏,我還是懷疑多餘肯定的,隻是,我也知道,不試試,就更沒有機會了。

治療的那天,任律鵬將斷骨的任務交給了蕭亦風,我知道那樣對他真的很殘忍,親手打斷自己心愛之人的手、腳、肩膀、腿,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無法……形容。

我本來想在清醒中進行的,但是看到他蒼白的臉龐,緊抿的薄唇,幾欲發狂的痛苦眼神,不住顫抖的雙手,我終於還是放棄了最初的選擇,讓任律鵬點了我的睡穴,讓我沉睡過去。這樣就算痛,我也感受不到,看不到我痛苦的表情,他的心一定也會好受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等我真正恢複意識的時候,說真的,我倒寧願自己繼續陷入昏迷中,那樣至少感覺不到全身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

為了讓我能夠早日恢複原樣,蕭亦風和任律鵬他們倆將我的手、腳,乃至全身上下都用本板固定了起來,然後用白布一圈一圈的纏繞起來,剛睜開眼看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變成“木乃伊”

當然我心中的那個疑問還是揮之不去:真的能夠恢複如初嗎?輕吐了口氣,側頭看著坐在床沿靠著床頭雙目緊閉的蕭亦風,他似乎又瘦了一圈,臉色比以前更加蒼白,唇上也沒有什麽血色,淺淺的黑眼圈,下巴甚至都長出了胡楂,短短的。不用問也知道這些天來,他一定沒有好好的休息,也沒有好好的吃飯。

我的心裏微微一動,一絲酸痛湧上心頭。

“醒了?”頭頂忽然傳來那磁性悅耳的溫柔嗓音,猶如春風拂麵,格外的蕩人心扉。

微微一笑,正待開口,卻聽蕭亦風焦急道:“別亂動。”

忍住了白他一眼的衝動,我神態自若的笑道:“風,就算我想動也動不了啊,你不要這麽緊張兮兮的,我沒事的。”

“雪兒……”無奈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站起身,蕭亦風端起桌上的湯藥,又走回我身邊坐下,道,“知道你今天就會醒,所以我早早的就把藥準備好了,現在不熱不涼,正好。唉!二叔說你喜歡一口氣把藥喝完,可是現在條件不允許,你也隻有一口一口的喝了”

“嗯?”我皺眉,“你剛剛說什麽?”

蕭亦風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藥不熱不涼。”

我連忙搖頭,“不是,不是這句,下一句。”

“一口一口的喝。”

“不是,也不是這句,好像……”

“好像什麽?”蕭亦風好笑地看著我,接著我的話說道,“我真的沒有說什麽,好了,別想那麽多了,乖乖的,我喂你吃藥。”

我笑笑,“也許真的是我聽錯了。”蕭亦風輕笑起來,舀了一勺藥遞到我唇邊,我無奈地皺了皺眉,卻還是一口一口吞了下去,唉,這藥還真的不是一般的苦,若是一口氣喝下去……一口氣喝下去?對了,我腦中靈光一閃,剛才蕭亦風說的就是這句話。奇怪!為什麽任律鵬會知道我有這個習慣,按理說,他真正跟我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不到一天,而且在穀中的這四個半月間,除了昏迷的那一段時間我天天在喝藥,後來吃的都是藥膳,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有這個習慣,那麽,任律鵬為什麽會知道呢?嗬,忽然覺得我身邊的人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雪兒……雪兒……”我在蕭亦風的呼喚聲中猛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想得太出神了,忙深吸了一口氣,望著他。

“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蕭亦風望

著的眼中帶著一絲焦急、探究和擔憂。

我微笑著搖搖頭,道:“我沒事。對了,風,你是二叔從小幫你帶到大的嗎?”

“?”蕭亦風愣了一下,隨即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輕笑道,“怎麽了?二叔有什麽不對嗎?”

我微微一笑,輕聲道:“沒有,隻是隨便問問。”

“你呀……”蕭亦風搖頭,溫柔地撥開我的額發,“真不知道你的小腦袋瓜裏到底在想些什麽?二叔這些年來的確是一直跟我在一起的。”

“我想也是,”我垂下了眼簾,用一種輕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一定是太想念了,才會有這種錯覺。”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蕭亦風,問道,“風,我昏睡幾天了。”

“三天了。”

“三天?那也就是說……”我聲音一頓,臉色一變,狠狠道,“這三天來你是不是又不吃不喝不睡了?”

蕭亦風一楞,眼中閃過濃濃的餘悸,一瞬間卻又馬上恢複了平靜,將手中的碗放下,端起另外一個碗,柔聲道:“我先喂你吃了這碗燕窩,然後我就去吃東西,去喝水,回來睡覺,行嗎?”

我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張開嘴,蕭亦風笑了笑,舀了一勺燕窩送到我嘴裏,我吃進肚去,輕聲道:“你雖然武功高強,體質也很好,但是總是這樣不好好休息,不好好吃飯的話,身體也是會垮掉的,畢竟我們都是肉體凡胎。”

“知道了!”蕭亦風失笑地又送了一勺過來,我又張開口吞了下去,之後我們誰也沒有再說話。

他喂完燕窩,將蓋在我身上的被子拉高,輕柔掖緊,才站起身來,淺笑道:“我去吃飯了,你先休息一下吧。”說完,他俯下身在我額頭輕輕印下一吻,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去。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我才收回目光,緩緩閉上了雙眼,心中湧上一絲甜蜜,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一個柔和幸福和笑容。

我足足在床上平躺了半個多月,任律鵬才讓蕭亦風將木乃伊式的繃帶拆掉。任律鵬說我這次的傷,一為外傷,一為內傷。

外傷通過紫玉複經膏的外敷,木板的固定,等拆卸之後,我全身的骨就能恢複如常,就可以像平常人一樣下床走動。

於是那天,我就迫不及待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撩起褲腿看了看,我那時的喜悅真的不知該用何字來形容,總之一切真的是恢複如常了,沒有畸形,沒有殘疾,我那個高興啊,不由分說地撲到蕭亦風的身上,他抱著我轉了好幾圈,我忽然發覺似乎他比我還要高興。

現在想想,那藥還真是神奇啊,可以與仙丹媲美。

後來,在蕭亦風的攙扶下,我勉強可以下床走動幾步,手臂倒也可以自由伸縮,隻是雙手似乎用不上勁,連最基本的筷子也拿不起來,不過,任律鵬說練習一段時間自然都會好起來的。

可真正讓我鬱悶的是,我的武功,因為我的一時逞能,在救塵的時候,將所有的功力都散盡了不說,而且還震斷了奇經八脈,相當於……自廢了武功。

嗬嗬,廢就廢吧,能撿回一條小命已經不錯了,武功沒了,不是還可以再練嗎?就算不能練,不是還有宣,還有塵,還有風,還有韓俊啟他們可以保護我嗎?

那麽,現在我這是在幹什麽呢?老是不停地想著這些天的事情,不是已經看開了嗎?然,熱熱的**滑下,順著我的麵頰流過,一滴,兩滴……如同散落一地的星光。

流淚了,我閉上眼,苦笑一聲,騙得了別人,卻無論如何也騙不了自己,在意啊,還是在意啊!

“雪兒,”一雙大手自後麵環上了我的腰,我的背脊隨即貼上一個溫暖寬廣的胸膛,一個下巴輕輕抵在了我的頭頂,蕭亦風淳厚磁性的嗓音低噥在我耳邊,“怎麽站在窗前,你的身子才剛剛好,這樣會著涼的。”

他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我猛地一驚回神,連忙抬手不著痕跡地抹去臉上的淚水,沒敢看他,

隻是望著窗外的夜景,天際的明月散發出奪人心魄的美麗,明靜的夜空下,春蟲們在此起彼伏的鳴叫著。我微微一笑,道:“今晚的夜色真好,月光皎潔。”

蕭亦風沉默了半響,忽然開口出人意料地問了我一句,“雪兒,你想恢複武功嗎?”

我全身一震,怔怔地轉過身,視線緊緊粘著他的雙眼,半步不離,“風,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雪兒,”蕭亦風深深地看著我,語氣溫和中卻隱隱帶了幾分惆悵,“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這個女孩和自己是一樣的人,用麵具隱藏著自己真實的容貌,用另一副麵孔麵對著所有的人?”

不等我說話,他又說道,“可是,我以為,在這世上,總會遇到能讓自己脫下麵具,坦誠相對的人,卻發現一個人若是孤獨太久,就會忘記怎樣脫下麵具。因為他會認為,他就是戴著麵具而生的。”

我輕笑一聲,閉上眼,將臉貼到他的胸前,手環上他的腰,“風,也許你說得對,我就是太懂得微笑了,所以總喜歡把微笑背後的悲傷放在心底最深處,”我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就像你說的,隻是習慣了而已,並不是真的不想跟你說,並不是真的不信任你。”

“更何況你現在的煩心事已經很多了,我不想再因為我的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讓你越加心煩。”頓了頓,抬頭望向他,我淡淡地笑了笑,心中已作出決定,“風,那麽,我們一起,一起試著脫下麵具吧,以後你可不要閑我煩哦。”

“傻丫頭,”蕭亦風擁緊我,望著我的眼睛柔情似水,“你的風永遠都不怕麻煩,尤其是你的麻煩。”

我嗯了一聲,歡笑著緊緊擁住他。

“你說剛才你就是去問二叔,我的武功能不能恢複的事了?”我舒適地靠在蕭亦風的懷裏,驚訝地回頭看著他,不可置信地道。他果然是懂我的啊,剛跟他坦白我想恢複武功的事,可他卻早已經知道了我的想法,為我去鋪路了。

“不錯。”蕭亦風閑適地靠著床頭坐著,懶洋洋地點點頭。

“那……風,二叔怎麽說?”我焦急地問道。

蕭亦風好笑地刮了刮我的鼻子,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不是喜歡藏著掖著嗎?這下怎麽這麽坦白了。”

我撇撇嘴,“不是某人說要坦誠相對的嗎”

他失笑地擁緊,“二叔說……可以。”

“真的?”我毫不掩飾心中的狂喜,“風,也就是說我的武功真的可以心恢複了?”

蕭亦風笑了起來,捏了捏我的鼻子,“是的,傻丫頭,不用懷疑,你的武功是可以恢複的,明天,二叔說他就會幫你施針過穴,先讓你的經脈複原,然後,他說,他自有辦法。”

“風,謝謝你。”我動情地抱住他的腰,依偎在他的胸前。

“傻丫頭,”輕歎一聲,他輕撫著我的長發,柔聲道,“你我之間還用得著說謝嗎?”

我抬起頭,靜靜地望著他,目不轉睛,靜謐的空氣中幾乎可聽到對方的呼吸,四目對望,目光糾纏,蕭亦風沉靜的瞳孔中暗火跳躍,他突然俯下頭,吻住我的唇,我閉上眼睛,感受他溫柔、寵愛的吻,良久,良久,一直吻到我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我。

我偎在他的胸前輕喘,他靜靜地擁住我,沉默了許久,才又開口,字字清晰,“雪兒,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就找一個無人的地方隱居起來,你說,可好?”

我閉上眼輕笑,“好,等我們報了仇,我們就去蝴蝶穀吧,那裏很美,比這裏還美,你一定會喜歡的。”

蕭亦風拽起我的手放在唇邊親吻了一下,才道:“隻要有你陪著,去哪裏都行。”

“好了,睡吧,”他挪了挪身子,平躺在床上,將我的頭輕柔地按在自己胸前。

我將臉埋在他懷中,伸手環過他的腰緊緊摟住,低聲道:“晚安。”

“晚安。”

屋外,夜,寧靜如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