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出使北新國
依始元六百五十七年九月二十,康景皇二十四年,覲陽王朝和北新國近三年的動蕩紛爭,終於以北新國自願請降,雙方進入了議和階段,而宣布告終。
北新國——在覲陽王朝的北麵,相當於中國古代所說的關外,屬於遊牧民族,族性強悍,驍勇善戰,本由百裏氏統治,但由於先皇心結難解,無心國事,早早駕崩,下麵的皇子又都傳說活不過二十五歲,所以現由先皇的皇後淳於賀蘭雪統治,稱黎皇。
我,韓俊啟和衛祁武一路坐著馬車疾駛在趕往北新國的官道上。我們將以覲陽王朝使臣的身份去為北新國的女皇——黎皇祝壽。
我定定地望著窗外,看到這裏的景色已由我所熟悉的鬱鬱蒼蒼、一片翠綠轉變成風沙飛揚的黃土平野,腦中不期然地想起來了那句話。
——楚姑娘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當初聽百裏東方說這話的時候,我隻是感到有些詫異卻沒放在心上,然,現在想起來才知他早有預謀,而我也終於明白了他說的“再見麵”的意思——出使北新國。
思緒不由回到了十五日前的那個下午,我懶洋洋地依偎在宣的懷中,玩弄著他垂下的流蘇,這時,陰暗的天空忽然下起綿綿細雨,我歎道:“宣,下雨了。”。
“嗯。”宣淡淡應了一聲,身子往涼亭欄杆的木長椅上一靠,嘴角噙著寵溺的笑容。
“蝶兒,”他忽然低下頭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溢滿柔情的目光望著我,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蠱惑,“真好!明天我們就要成親了。”
我微微一笑,伸手撫上他如神袛般俊美的臉頰,說道:“宣,你不覺得我們這次成親太倉促了嗎?”
“嗯”一聲拖得很長,宣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俊眉一挑,道,“怎麽?你還不想成親嗎?”他猛地俯下頭在我唇上輕輕一咬。
“怎麽會……”感受到他的怒氣,我連忙滿臉堆笑,道,“人家可一直想做宣的妻子呢!”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了自己的唇。
金亦宣的身子頓了一下,隨即抱緊我,他的唇舌和我的唇舌緊緊地糾纏在一起,直到吻得我快透不過氣來,他才一下子驀然鬆開我,趁我緩氣兒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道:“蝶兒,你還想他嗎?”
他?我的身子猛地一頓,腦子裏不期然的閃過三個字——蕭亦風。
從皇宮回來的第二天,我就老老實實把我如何受傷,如何救蕭亦風,如何認識蕭亦風的一切的一切都跟他說了一遍,雖然他聽完後沒有任何表態,但我知道,他心裏還是很介意的,隻是沒想到他會挑這個時候問我。
深吸了口氣,我在他懷中蹭了個舒服的位子,淡淡道:“宣,對於那個人,在我運功救他的那一刻起,他就走出了我的生命,我……早已忘了他了。”頓了頓,抬頭,目光深深地望入他如黑夜星空般深邃的雙眸,一字一句,堅定地道,“蝶兒的心裏至始至終隻有宣……”當然還有塵。
“蝶兒!”宣盈滿濃濃的愛戀的眼眸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後猛地一使勁,把我緊緊抱在懷裏,“真好,等了這麽多年,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明天,你就是我的妻。”
我也抱緊了他,頭埋在他的懷裏,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眸望去,卻見阿竹急匆匆地往我們這邊走了過來,“小姐,宣少爺,大廳來人說皇上有旨,讓你們快去接旨!”
什麽?聖旨?!
心忽然間湧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我和宣相望一眼,隨即施展著輕功飛向大廳。楚天宇和楚廷英他們都已經跪在了地上,我和宣連忙上前跪了下來,隨後那傳旨的太監尖銳的聲音便響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後舊疾複發,金亦宣即刻進宮為太後治病,欽此!”
我大驚,猶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半天反應不過來,轉頭再看宣的神情,也和我一樣驚訝、緊張,還有……恐懼。
“金亦宣還不接旨?!”見宣不動,太監催促道。
宣猛然回神,焦急道:“公公,這是怎麽回事?明日是我的大喜日子,為何忽然傳我進宮?”
那傳旨的太監了然一笑,道:“這親……恐怕是暫時成不了,因為這裏還有一份聖旨是給楚姑娘您的。”
宣接過聖旨,那公公又拿了另一份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楚蝶依明日啟程趕往北新國,為北新國黎皇祝壽,欽此!”
趕往北新國,為北新國黎皇祝壽……就那麽短短的幾句話,仿若一陣轟天的驚雷震得我久久不能回神,整個楚塵山莊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直到宣跟那太監走了,我才驚覺我和宣又要分開了。
出城的那天,風和日麗,我到城門口的時候,就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裏的衛祁文,白玉笙,衛祁武,韓俊啟和蔣兆宏,還有宣,沒想到康景皇居然同意他來為我送行,我與他們一一道別,最後走到宣的身邊,緊緊地抱住他,有些傷感地說道:“宣,我要走了,你自己要當心,離那個錦靈公主遠一點,還有,要記得每天想我一百遍,不,一千遍。”
宣回抱住我,一緊再緊,緊得仿佛要把我整個人融
進他的體內,成為他的一部分,“蝶兒,為什麽我們總是在不停地分離,你知不知道,我多麽想跟你在一起,無時無刻。”他的聲音,有些傷感,有些無奈,還有濃濃的愛戀……
“宣……”心尖狠狠一痛,我更用力地收緊了手臂,眼角大滴大滴的淚滑落出來,濡濕了他大片大片的衣襟。
宣輕柔如春風的吻淺淺地落在我的發絲間,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輕聲道:“蝶兒,別哭了,放心,我們不會分開太久的,我昨日已看過太後的病了,不出一個月就能順利地控製住病情,然後,我就啟程去追你,好嗎?”
我點點頭,吸了吸鼻子,輕輕“嗯”了一聲,道:“你一定要快馬加鞭的來追我。”
“好!”他輕笑起來,抬起我的下顎,溫柔地為我擦去眼淚,“對了,昨日我已經飛鴿傳書給忘塵了,我想他應該會比我更先追到你,有他在你的身邊我也比較放心。”
塵?是啊,好久沒見塵了,我也好想他……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溫和的男性嗓音,“楚姑娘,時辰不早了,該啟程了!”
我笑笑,躍起,在宣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放開手,轉身上了馬車。
待韓俊啟和衛祁武也鑽進馬車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次真正出使北新國的本來是衛祁武和韓俊啟,隻是北新國的女皇點名要見解開那三道題的人,所以我也就成了使臣。
“……命,救命啊……”一聲斷斷續續、微弱的呼救聲夾雜著男人粗鄙不堪的淫笑傳入我的耳中,將我從茫然的思緒中驚醒過來。
“韓俊啟,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呼救的聲音?”我放下帷幔,回頭,卻見韓俊啟呆呆地看著我,一臉複雜深思的神色,我不由得蹙眉,“韓俊啟……韓俊啟……”
韓俊啟一愣,忙回過神來,白皙若透明的臉上浮著一層可疑的紅暈,尷尬地笑了笑,道:“雪兒,怎麽了?”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轉頭望著車內的另一個人,道:“衛祁武,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呼叫的聲音?”
衛祁武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搖搖頭。
怎麽會這樣?我明明聽到有女子呼救的聲音,可是為什麽他們兩個都沒聽見呢,難道我精神錯亂?產生幻覺。
“……救命啊……”呼救聲又響起,而且近了。這次我能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聽錯,是有人在呼救,而且是個女子,是個年輕的女子。
“停車——!”我大叫一聲,掀開幔簾正準備跳下馬車,卻被韓俊啟一把抓住,“雪兒,你這是做什麽?”
所謂救人如救火,無論是不是我聽錯了,我也要去探個究竟,於是我使勁地甩開韓俊啟的手,提氣一躍,循著聲音的方向奔去。
“……雪兒,等等我……”韓俊啟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嘖嘖嘖,看你這水靈靈的模樣兒,細皮嫩肉的,還真是個****呢!就算老子今天不玩你,將來到軍營也是千人騎,萬人枕,那倒不如先讓老子樂和樂和。”一個士兵模樣的人正壓在一位青衣女子的身上,一雙狹小的眼中露出獸性的光芒,他一隻手托起那青衣女子的下巴,另一隻手在她身上遊走。
“不!不要!放開我!!求求你……”那青衣女子的雙手被另一個稍年幼的士兵牢牢抓住雙臂,她死命地掙紮,卻無法掙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士兵淫邪的表情。
“放開你?”那壓在她身上的士兵仿佛聽到天方夜譚,惡狠狠笑了起來,“可以啊!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自然可以放你走。”說著,他的魔掌就伸向那女子的胸前,抓住衣襟一用力,女子的外衣就被撕了開來。
“不!不要!!”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麽,那青衣女子不由驚叫起來,恐懼地扭動著身子,卻在那士兵孔武有力的手掌下無法動彈。
那士兵把破衣隨手一扔,目光**地緊盯著青衣女子**了一半的胸膛,“咕嚕“一聲吞了吞口水,淫笑道:“嘖嘖嘖,這皮膚還真是白啊,這身材還真是棒啊!”
那年幼的士兵也咽了咽口水,也是一臉淫笑道:“尤大,等你完事了,也讓兄弟我樂和樂和。”
那叫尤大的樂得哈哈大笑道:“那是當然,有我的,還能沒有你的。”
“……救命啊……救命啊……”青衣女子在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救命?”那尤大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小娘們,老子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這荒山野嶺的有鬼才會來救你,你就乖乖地讓老子爽爽吧。”說完,他伸手向那青衣女子的胸前抓去。
我循聲趕到的時候,眼前的一切真令我大吃一驚,兩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要對一個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女用強。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拳頭越捏越緊,還好,還好我趕來了,否則,這個女孩……
我甩了甩腦袋,不敢再想下去,淩空翻了三個跟頭,猶如從天而降般緩緩地落在他們的麵前,冷笑道:“真是很不巧啊!這荒山野嶺的還真有鬼。”
“什麽人?”兩名士兵一驚,猛地轉頭向我這邊看過來,見到我,愣了一下,隨後眼睛一亮,麵上一喜。
青衣女子見
到我,一臉茫然,道:“仙女……”
那年幼一點的士兵咽了咽口水,淫笑道:“尤大,我們今天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這……這,居然讓我們遇到如此絕色。”說著,他的口水都流了下來。
話音剛落,一個淺藍色的身影在我眼前閃過,帶起一陣勁風,我一愣,是韓俊啟。緊接著就看到那兩個男子連吭都沒吭一聲的便倒在了地上,驚愕地睜著雙眼,猩紅的血從他們的脖子處不斷的湧了出來,已經死了!
韓俊啟手上握著一管碧綠色的玉簫,玉簫的前端有一把通體黑亮渾然天成的短劍,簫既是劍,劍既是簫,原來這就是韓俊啟的武器,一把殺人不沾血的劍,一把隱形的劍。
半晌,我才回過神來,撇撇嘴,嗔怪道:“喂!韓俊啟,幹嘛這麽快就把他們殺了?我還打算拿這兩個人來試藥呢。”
“看到你流口水的男人都該死!”韓俊啟已沒了平時的嬉皮笑臉,也沒了平時的吊兒郎當,而是眼睛微微眯起靜靜地看著我,眸中滿是憤怒。
不知為什麽看到此刻的他,就讓我不由得想起了蕭亦風。
——看你看癡的男人都該死!
一樣的語氣,一樣的眼神,讓我不由得呆了三呆,深吸了口氣,訕笑道:“韓俊啟,你別這麽嚴肅嘛,否則我會很不習慣的,嗬嗬。”
“……”韓俊啟沒有回答我的話,隻是走過來輕輕將我的頭按到他的胸前,隨著起伏,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淡淡道:“雪兒,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我嗬嗬幹笑了一聲,推開他,走近那青衣女子,隻見那女子躺著,一動不動,滿臉驚恐地看著那兩具屍體,看來是驚嚇過度,被嚇傻了,我歎氣,蹲下,輕輕喚道:“姑娘,姑娘……”
那女子終於動了動,茫然地轉頭看向我,待看清我時,忽然眸光一亮,起身,猛地撲進我的懷裏,雙臂環抱著我,痛哭失聲!
我靜靜地抱著她,柔聲道:“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聽我這麽一說,她越發矯情,哭得更大聲,我無奈地輕歎一聲,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暗道:還是讓她發泄一下吧,待她哭累了,自然會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哭聲漸漸地小了下來,最後變成無聲的抽泣,我暗歎:總算哭完了。
我幹脆利索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道:“來,先把衣服穿上。”
她抬起紅腫的雙眼,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快速地把衣服穿上,隨即跪下,向我猛磕頭道:“謝謝姑娘的救命之恩,謝謝姑娘……”
我連忙將她扶了起來,理了理她淩亂的發絲,問道:“對了,你怎麽會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的?”
她正要答話,然,見到站在我身後的衛祁武和韓俊啟的時候,身子猛地一震,圓睜雙眼,道:“三王爺!!”
三王爺?我定定地看了眼前的少女一眼,蹙眉道:“你認識衛祁武?”
那少女卻不看我,疾步地走到衛祁武的麵前跪了下來,磕頭道:“三王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爹,我爹他是冤枉的。”
“你是……”衛祁武疑惑地看著她。
那少女抬起頭,急切地說道:“民女錢紫彤,我爹是……”
衛祁武“哦”了一聲打斷她的話,道:“你爹是錢吉濤。”
“是,王爺,我爹是冤枉的,求三王爺救救我爹。”
“錢吉濤?”我皺了皺眉,喃喃道,“這名字好像在什麽地方聽過?”
“傻丫頭,”韓俊啟寵溺地看著我,輕笑道,“錢吉濤不就是你買下的那個府邸的前任主子嗎?”
“貪贓枉法的那個?”我又問。
“我爹沒有貪贓枉法,我爹他是冤枉的!”還沒等韓俊啟回答,錢紫彤搶先大叫道,她的眼神滿是憤怒和委屈。
我怔了怔,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們不是被發配邊疆了嗎?怎麽你會在這裏?而且還……”
她垂下頭,緩緩開口道:“我們現在就是在趕往邊城的軍營,離這裏還有二十裏地,這兩個人是一路押解我們的官兵,他們見就快到達目的地了,所以就想……然後我就逃……最後就是姑娘你剛才看到的那樣了,姑娘,我知道您是好人,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我爹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爹真的沒有貪贓枉法。”說著說著,她的眼淚便撲簌簌掉落下來。
“這個……恐怕我幫不了你。”這皇上已經定了罪的事情,就算真是被冤枉的,又如何?難道讓皇上認錯,放了他們,怎麽可能?
沉默了半晌,忽然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下一秒,她已站起身,身軀挺直,她的眼睛沒有看我,隻是茫茫然地望向遠處,淡淡道:“那……那姑娘剛才根本就不應該救我,反正到了軍營,我還是會……會被千人騎,萬人枕的。”說完,她轉身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披散的長發隨風起舞,她的背影單薄、蒼涼。
見她一副從容就義的決絕,我不由又有些心軟,我……終究還是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往火炕裏跳,若不救她,我想我的良心會一輩子不安的。仰天長歎了一口氣,道:“等等,你爹現在在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