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最難還的是人情



不知過了多久,我由禪定無我中清醒過來時,看到眼前的情景的那一瞬卻實實在在地被嚇了一跳,五個人正站在床前五步遙的地方怔怔地看著我,那五張風格不同的俊秀的麵容,都是讓人一見難忘的,衛祁文,韓俊啟,白玉笙,衛祁武,蔣兆宏。

我收起臉上的詫異之色,展顏一笑,到:“你們怎麽來了?”

“雪兒……”韓俊啟一個健步衝了過來,張開手臂緊緊的將我鎖在了懷裏,溫暖和淡淡的檀香味瞬間包圍了我周身。

我用力掙紮了一會兒,未果,抗拒道:“韓俊啟,你快放開我,這麽多人看著呢?”不知為何?此時我隻覺房中的殺氣若隱若現,仿佛隻要有一根導火線,就會馬上爆發似的。

“雪兒……雪兒……”他一聲一聲的呼喚,似是叫不夠般的叫著,懷抱著我的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我忽然有些迷茫了,隻聽見他胸腔裏,心在撲通撲通的狂跳!

“韓兄,請放手!”楚廷英臉上的笑容是溫和的,眼中卻是冰寒一片,“蝶兒剛剛才好一些,禁不住你這樣的折騰。”

楚廷英的聲音讓我猛地驚醒過來!此刻真想煽自己一耳光,居然差點迷失在韓俊啟的溫柔的懷抱之中。

暗暗深吸了口氣,鎮定心神,提氣運息,正想施展武功推開他的時候,卻聽一個磁性低沉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耳側響起:“韓兄,男女終有別,若你真的是為楚姑娘好,就請放開她,這樣於她於你都好。”

我探出頭,這才發現白玉笙不知何時竟已到了韓俊啟身旁,臉上掛著溫和的淺笑。

韓俊啟的身子動了動,似有猶豫,白玉笙接著又道:“韓兄,不好意思,我要為楚姑娘把脈了。”

我一怔,瞪大了眼,錯愕地看著白玉笙,他說,他要幫我把脈。那麽,也就是說……治好我內傷的人——是他!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他居然有如此高的醫術,真不愧是眾人競相追捧的人物。

“楚姑娘,為何如此看著在下?莫非……被在下迷住了!”白玉笙微微一笑,語氣帶著戲謔。

我又是一驚回了神,憤然道:“你——,你胡說些什麽?”

原來在我分神之際,韓俊啟已經放開了我,坐在床沿,轉為拉著我的手,而我的另一隻手卻在白玉笙的手中,我氣結,猛地把雙手抽了回來,狠狠地瞪了一眼韓俊啟,轉頭看著白玉笙,淡淡道:“我的傷是你治好的?”

白玉笙勾唇一笑,道:“是,又不是。”

我更生氣,道:“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是又不是的?盡說些廢話!”

“蝶兒,不得無禮!”楚廷英喝道,“的確是白兄他們救了你。”

“他們?”我有些疑惑地看著楚廷英問道,“還有誰啊?”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蔣兆宏笑嘻嘻地走到我麵前,邀功似的說道。

“你?!”我“嗤”笑一聲,眨眨眼,挑眉,“怎麽可能?就你那點本事,調戲良家婦女,我倒是相信,救人那還趁早靠邊吧,否則活人也會變成死人了。”

蔣兆宏一聽,頓時暴跳如雷,大聲道:“淩雪兒——!”

我揉揉耳朵,蹙眉道:“蔣兆宏,我耳朵沒聾,你不用這麽大聲。”

“你……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那件事的罪魁禍首是韓俊啟,你要找就找韓俊啟算賬,幹嘛老是抓著我不放。”

我嬌滴滴地一笑,給他拋了個媚眼,嗲道:“因為人家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嘛!”

蔣兆宏的身子抖了抖,一臉嫌惡的向後退了兩步,道:“咦……淩雪兒,你不要這個樣子,還是凶點好,否則……我怕,我會死得更快。”

嗬嗬,沒想到蔣兆宏這家夥有被虐傾向,既然如此……那麽,我眼珠轉了幾轉,心中已有主意,下了床,蓮步輕移,走到蔣兆宏的近側,睜著雙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嬌聲道:“蔣哥哥,人家現在想對你好,你怎麽不領情啊!”說著,還拽著他的衣袖搖了搖。

蔣兆宏慌忙一退,不幸一個趔趄,差點絆倒,幸虧旁邊有個椅子,他扶住剛站穩,看了看眾人,隨即轉身衝出門去。

看著他像身後有幾匹惡狼追他似的沒命的跑,我“噗”的忍不住哈哈爆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蔣兆宏,你慢點跑,跑跌了,我可不負責賠償,哈哈……”

就在我笑得快岔氣的時候,忽覺腰部一緊,接著就被騰空抱了起來,又是那股淡淡的檀香味撲鼻而來,我驚叫一聲,正要開口,卻聽磁性溫和的嗓音淡淡道:“別鬧了!乖乖的讓白兄給你好好把把脈,也好讓我們放心。”

抬頭,看著他那俊美的臉上雖掛著淺笑,可眼底深處卻醞釀著一絲怒意,我膽怯地居然沒有反抗他,任由他抱著放到床上,乖乖地讓白玉笙把脈。

“脈象平穩,氣血順暢,筋脈通暢,看來已無大礙。”

我收回手,輕輕一笑,道:“

你們是怎麽治好我的?”

白玉笙嘴角一勾,麵帶嘲諷,道:“你剛才不是不信嗎?”

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現在我相信了,不行嗎?”

白玉笙微眯著雙眼緊緊地盯著我,眸光中有什麽光閃了閃,轉瞬即逝,隨後他幽幽一歎,“一會兒庸俗不堪,一會兒自信淡定,一會兒快意恩仇,一會兒柔情似水,一會兒潑辣野蠻,一會兒冷漠無情……”他頓了頓,閉上眼,輕歎道,“一個人怎麽會有這麽多麵?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我。

我輕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從頭到尾眼睛都沒離開過我的韓俊啟,再看了看楚廷英,衛祁文和衛祁武,最後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阿竹,起身,推開窗,庭院內涼亭綠柳,假山怪石,流水清溪,滿池的荷花紅的,白的,粉的,爭奇鬥妍,美不勝收!

“其實,哪一個是我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頓了頓,回過頭,朗聲道,“你們還沒有告訴我是怎樣治好我的?”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我在心裏笑笑,這故意掉他們胃口果然都引開了他們的注意力,這笑過以後,話題自然也就岔開了。若是真讓他們來討論我,嗬嗬,我看我就離死不遠了,這幫人從第一次見麵理智就告訴我不能靠近,不要接觸,很危險!可是偏偏這幾次的巧遇,讓我不得不與他們越走越近,唉,現在也隻能萬事小心了。

“喂!你們笑了這麽長時間,該結束了吧!我想見治好我傷的那位神醫。”看他們笑得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不由得惱火,柳眉一豎,憤然道。

此言一出,大家果真都止住了笑,他們相互看了看,最後還是由白玉笙跟我交涉,他清了清嗓子道:“其實根本沒有什麽神醫?我隻是用你救那人的方法救你而已。”

“什麽?”我猛地一驚,心中的火氣“噌”地冒了上來,三步並兩步地奔到他的身邊,一把扯過他的手,一邊把脈一邊怒道:“你瘋了!你不要命了!你知道嗎?這樣做很容易身受重傷,甚至……”我抬起眼,觸到那眼神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話也說不出口了。

白玉笙低著頭,那對深邃而幽遠的黑色眼眸中正蘊著溫柔似水的眸光。

我此刻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不過,還沒等我行動,身後的人已經一把將我整個人拉了過去,緊緊的將我反鎖在他的懷裏,我猛地一驚,知道是韓俊啟,心中更加的慌亂,正待掙脫韓俊啟的懷抱,卻見楚廷英的身形一晃,接著身體被狠狠一扯,跌進了楚廷英的懷抱。我抬頭,輕聲道:“哥,謝謝你!”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阿竹卻忽然開口,她的聲音異常冰冷,“韓公子,白公子,請自重!所謂朋友妻不可戲,我們家小姐乃是宣少爺的未婚妻,請你們還是注意一些,不要壞了我們家小姐的名節。”阿竹一邊說的同時還把我從楚廷英的懷中拉了出來。

楚廷英微笑地向阿竹點了點頭,放開了我。

韓俊啟緊抿著雙唇,沒有說話,隻是眼中黯然的神光,逼得我撇過頭怎麽也不敢再與他的眸光相撞。

白玉笙剛才眼中的那一抹柔色,仿佛是我的錯覺,此刻他麵色平靜,眸中波瀾不驚,嘴角微勾,臉上漾出一抹溫和淺淡的笑意,他拱手道歉,“對不住,楚姑娘,在下剛才有些失禮,怕是驚擾了姑娘,莫要見怪!”

我笑笑,搖了搖頭,阿竹將我拉到床邊坐下,道:“小姐,還是由我來跟你說吧,治好你傷的應該是七個人,楚莊主、楚公子、太子、三王爺(俠王)、白公子、韓公子還有蔣公子。”

我蹙眉,一臉困惑道:“阿竹,你說得我越來越糊塗。”

阿竹笑笑,“小姐,你別急,聽我慢慢道來,莊主廣發英雄貼,自然不可能少了蜀天堡和天下第一樓,知道你身受重傷,他們都是你的朋友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於是馬上就趕了過來。”

“那時你的確很危險,本來按照你的武功,就算救人損失大半功力,也不至於會武功盡失或者喪命,但是莊主的那一掌雖然隻用了一成的功力,但卻是實實在在地打中了你的要害,所以那時看到你躺在床上氣息似無所有人都急瘋了,不過,還好,白公子知道一種武功可以把自己的功力傳遞給他人,所以……”

“所以你們就想如果隻是一個人的功力,那麽那人也會像我一樣,功力盡失,變成廢人,或者死亡,幹脆集合大家的力量,每個人出一成的功力,就可以恢複我的武功,同時也不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太大的影響,於是你們就一個個的為我輸功。”我接著阿竹的話說下去。

“對,大致就是這樣!”衛祁文滿是讚賞的目光向我射來,點頭肯定了我的話。

我的目光從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心中頗有些感動,又有些酸澀,眼前的這幾個人,是我一直想躲的,一直想避的,

更是我不想跟他們有任何瓜葛的,可是現在卻戲劇化的成了我的救命恩人,這樣的人情,怎麽還,該怎麽還?我該怎麽辦?怎麽辦?心,亂如麻團……

“小姐……小姐……”見我心神不寧的樣子,阿竹慌亂地伸手探上我的額頭,焦急地叫道,“你怎麽?又不舒服了嗎?”

她的手一碰到我的頭,我就回過神來了,看著他們大家都用擔憂的目光看著我,我向他們安慰地笑笑,道:“別擔心,我沒事!隻是……”我咬咬唇,“謝謝你們!將來若有什麽事,盡管吩咐?隻要我淩雪兒能辦到的,定不相負!”

白玉笙不以為然地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也許在他看來我一個姑娘家根本做不了什麽大事?

衛祁文微微一笑,淡淡道:“楚姑娘客氣了,你是老師的女兒,我幫你是應該的,不必言謝!”

衛祁武哈哈一笑,道:“我不需要什麽報答,隻是將來去你的明珠樓,別讓我排隊等待就可以了。”

我不由失笑,道:“沒問題!”

此刻清晰地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緊凝在臉上,抬頭,我順著那道視線回望,韓俊啟眉頭微皺,若有所思,見我看他,他開口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報答!”他頓了頓,幽幽一歎,“就算真要你的報答,你也……給不起!!”

淡淡的語調,痞痞的笑容,和以往無異,隻是卻讓我感覺到了他內心的傷痛。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疚愧,韓俊啟,對不起,求你……不要再喜歡我!

後來的幾天過得很平靜,整個桃苑乃至整個楚塵山莊的人對我都很恭敬甚至還有些懼怕。秀姑最終還是留了下來,隻是被派到了洗衣房,幹些粗重的活,我醒過來的那日,她有特地來求見謝恩,她母親的病也因為楚天宇預付工錢,得以治療。

阿竹的傷勢雖不嚴重,但處理起來卻有些麻煩,且在我昏迷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處理,已經發了炎,不過還好我特製的金創藥有消炎的作用,用了以後倒也好得差不多了,至於那一條條的疤痕,好在有綠肌膏,擦個十天半個月的應該就會消失了。

至於楚天宇,我剛醒來的那日中午,倒有跟大家一起吃飯,此後的這三天就再也沒有見著人影,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躲著我呢?還是真的很忙?楚廷英和楚廷凡倒是天天往我這裏跑,還迷上了我前些日子交給他們的象棋,沒事就要跟我殺兩局。

最令我擔心卻是宣和塵,雖然英雄貼在我醒過來的時候就收了回來,但是這人所皆知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逃過他們的耳目。即使我馬上讓阿竹散布消息說我已無礙,可,我太了解他們了,一點小傷,他們都會急得手忙腳亂,何況這次我還差一點一命嗚呼!他們肯定恨不得馬上飛到我的身邊,隻是,唉,太多的凡塵俗事困擾著,他們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回來。嗬嗬,等下次見到他們,我肯定首先要挨批,因為我每次答應他們要好好保護自己,可是卻從來沒有做到過。後來回想,這些年來,我總是這樣,到底是仗著自己武功高呢?還是認為自己不會死?!

日子不知不覺便又過了十來日,那天的天氣有些陰沉,清風拂過,帶來陣陣荷花香氣。

我與阿竹在庭院中彈琴舞劍,說真的,阿竹絕對是個全能,當初殺手盟訓練他們殺人的同時,還教他們琴棋書畫,訓練他們扮演各種角色的人物,目的就是以便於更好的接近目標對象,所以有時候,殺人,武功卻不是最重要的。

伴隨著我快結束的歌聲,阿竹在空中一個輕靈的翻躍,衣袂飛揚,動作優美嫵媚到了極點,頭上的發帶隨意的飄落,發絲在空中張揚開來,最後她輕輕一個旋身,收起長劍,在我麵前站定。

“啪啪……啪……阿竹,你這劍,舞得可真好看!”我一邊拍手一邊讚道。

阿竹收起劍,擦擦汗,走到我身邊,笑道:“小姐可別取笑我了,小姐的歌才是天下無雙呢?”

我笑笑,“累了吧,坐下,歇息一會兒!”說著,我順手抓過一旁的茶壺和茶杯,斟了一杯,遞給她,“阿竹,阿龍還是沒有消息嗎?”

阿竹嗯了一聲,點點頭。

“你說,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阿竹飲了口茶,安慰道:“小姐,你別瞎猜了,阿龍做事一向謹慎,肯定不會出事!”

“可是,按道理,他這幾天都應該會有信來,向我匯報明珠樓的情況,可是,三天了,怎麽一點信息也沒有,我真的有些擔心。”

阿竹垂眸尋思了片刻,道:“是有些古怪,要不,明天我下山去看看。”

我笑笑,“也好,否則在這裏瞎想,我肯定會急瘋的。”

這時,忽聽遠處傳來一道又驚又怒又急的嗓音,“……姐,小姐——!小姐——!”

我的心咯噔一下,猛地站了起來,喃喃道:“是……阿龍?”話音未落,我已向聲音的方向奔去。

“小姐,等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