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路見不平踩一踩



藍天白雲,青山環繞,密林蔥鬱,無邊無垠的碧色泛起層層漪漣,環顧四周,荒山野嶺鳥獸無蹤,有風拂發而過,清爽宜人。

捋了捋青絲,放慢馬速,視線對上宣和塵寵溺的目光,微微一笑。

一個半月前,我收到了一封非常令人意外的信……楚天宇的家書,在信中,他言道,讓我六月二十五前趕回山莊,與此同時,我也拿到了我讓塵調查的楚天宇年輕時的事跡,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弄明白了楚天宇和薛寒梅、樓欣悅之間的恩怨情仇,跟我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楚天宇,楚塵山莊唯一的繼承人,十八歲時開始闖蕩江湖,譽有“天下第一美男”、“玉劍公子”等稱號,他家世顯赫,人品****,才華橫益,身邊自然會圍繞著無數的鶯鶯燕燕,投懷送抱的也不計其數,可是他卻從沒對任何人多看一眼,一來是那些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二來是他打小就知道有一個自小定親的未婚妻樓欣悅。

可惜世上的事就是那樣多變化,楚天宇二十一歲那年,被請去做了“百花盛會”的評委,因為他的畫功,如果他排第二,就沒有人敢排第一。那日,楚天宇第一次見到了薛寒梅,驚為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掠走薛寒梅離開現場。一個****才子,一個傾國佳人,很快他們就墜入了愛河。可誰知就在兩人規劃美好未來的時候,薛寒梅的哥哥薛王爺卻知道楚天宇自小定了一門親,王府郡主自然不可能給人做二房,於是薛王爺給了楚天宇兩個選擇,要麽是娶薛寒梅,退了傾月山莊的那門親;要麽馬上放棄薛寒梅。

退親當然不可能,因為楚天宇的父親跟傾月山莊莊主是世交,他拉不下這個老臉去退親,另外,他們在江湖上的名望也不允許他們這樣做。薛王爺這邊得不到明確的答複,毅然不顧薛寒梅的反對,將她許配給了當年的新科狀元蔣晴允、現在的左相大人蔣兆宏的父親,狠絕的上演了一出棒打鴛鴦!薛寒梅披上嫁衣,上花轎那日,楚天宇正好出莊辦事。薛寒梅何等貞烈,為表情貞,在花轎路過景城名湖——西湖時毅然決絕的跳入湖中!待楚天宇返回時,看到的隻剩下那一把黃土了。自那以後,楚天宇便斂去了真性情,變得冰冷薄情,終日以酒為伴,對江湖中的事、山莊的事一律不管不問。

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年,老莊主因積勞成嫉,一命嗚呼!楚天宇不得不當起楚塵山莊這個擔子。在一次廟會上,他偶遇趙婉如,一個有七分長得像薛寒梅的女人,少女懷春,對楚天宇是一見鍾情,一個月後就嫁入了楚家。

樓欣悅滿十六歲那年,薛寒梅已死了六年,楚天宇按他父親臨終前的要求,娶了樓欣悅,卻是樓欣悅悲慘命運的開始。楚天宇從沒給過樓欣悅好臉色看,樓欣悅百般討好也是枉然。一次,樓欣悅又親自下廚給楚天宇做了他最喜歡吃的菜,進到書房,楚天宇喝醉了,把她當成了薛寒梅,就那一次,樓欣悅懷上了楚蝶依,也是那次以後,書房門外永遠有人守著,也是自那以後樓欣悅被禁足了,一直關在了桃苑裏,直到知道楚天宇要娶他的三夫人殷敏君,樓欣悅這才衝到大廳,正待她要質問楚天宇的時候,卻不知被什麽東西拌了一跤,導致早產,最後難產大出血而逝去。這也導致殷敏君晚了一年才得以進門,也是她仇恨楚蝶依的原因。

這樣的故事,小說、電視裏早已泛濫,人們可以說已經讀到麻木,然而當它真真實實發生在身邊時,還是刺得心陣陣的疼。

若是當初楚天宇再堅持一點,再決絕一點,跟薛寒梅“名修棧道,暗度陳倉”,來個奉子成婚,那麽,也許結局就不同了。

知道了那個故事,我忽然很想為楚蝶依做點什麽,於是決定回莊,殊不知這一回莊卻讓我陷入一步一驚心的陰謀之中,以至於很多年後每每想起,都後悔不已。

從蝴蝶穀出來,我們一行三人先去了羽城,回了一趟淩府。在淩府呆了兩天,我們就去了雪影山莊,剛看到柏樹陣的時候,我還是被震撼了,那樣精密的陣法,真是讓人匪夷所思!林中到處設有機關,走錯了步法,就會有毒鏢、毒箭射出,或者會有瘴氣散出,又或者那些樹都動了起來,飛快旋轉,讓人辨別不出東南西北,最後筋疲力盡死於瘴氣之下,這瘴氣是沈青峰在我的指導下設的。

出了樹林就是一片百花叢,這百花叢是采用四季不同的花卉來栽種的,主要的目的是美化環境,無害。走出百花林就可以看見兩扇朱漆巨門,巨幅紅木牌匾額鑲著幾個閃著金光的大字“雪影山莊”。它占據了整個鳳凰山的山頭,莊院遼闊,放眼望去,但見亭台樓閣,數不清有多少院落。看到這一切,我還真有些不敢相信,這就是我以後的家了!

在雪影山莊待了幾日,我們便轉道去了洛城,洛城不愧是四

大名城之一,跟羽城一樣繁榮昌盛。這裏的城主是傾月山莊的莊主樓劍連,楚蝶依的大舅子。洛城的城主可比羽城的城主和藹可親多了,阿月和阿蘭他們上門拜會,人家馬上就接見,絲毫沒有耍大牌,所以洛城的明珠樓開展得很順利。

一路上,我們三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美其名曰:考查市場,實際上則是遊山玩水,到處逍遙,本來隻要二十天就可以到達京城,而我們居然用了一個半月……還沒到。

“蝶兒。”宣輕輕喚了我一聲,我歪著腦袋往左邊看去,正好看見宣對我挑了挑眉,“你這段日子好像很開心?”

我笑笑,轉回頭,張開雙臂,閉上眼睛,感受著微風拂麵的溫柔,深吸一口氣,道:“當然開心了,知道嗎?以前我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過上這種無拘無束,自由飛翔的生活,這是一種心靈的放飛。”說完,我睜開眼,笑眯眯地看著他們,陽光淡淡地灑落在他們身上,臉上,仿佛跳躍著無數金芒,在我眼前一閃一閃。

宣策馬走到我身側,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輕笑道:“以前?難道你以前就知道自己將來要過什麽樣的日子了?”

“當然不是。”我說的以前跟他認為的以前根本就是兩回事。

塵也策馬走到了我身側,墨黑的雙眸溢滿了春水般的溫柔甜蜜,“隻要和雪兒在一起,什麽樣的生活,我都覺得是開心的、幸福的。”

我“嗬嗬”地笑了起來,這一段時間我們真的很開心,看著他們微笑著溢滿溫柔的麵頰,我心裏仿佛注入了一道暖流,燦爛的一笑,拽起他們手甩起來,放聲唱道:

讓我們紅塵做伴活得瀟瀟灑灑

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

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啊……啊……

宣和塵也被我感染了,跟上我的調子,跟我唱了起來,我們三個手拉著手,臉上的表情是幸福、美滿的。

日漸西移,暮色漸漸籠罩了大地,我們來到秋遠鎮,沒有找到投宿的地方,因為鎮中的客棧都已客滿,其實這是我早已預料之中的事情,這一路走來,無論我們到哪個城鎮都是人滿為患,因為“百花盛會”。

百花盛會,嗬嗬,在我看來就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大會,在覲陽王朝,每年都要舉辦的一次,凡年滿十六歲的未婚男女都可以參加,當然說是這麽說,但實際上真正能參加的也隻能是那些有權、有勢、有名、有望的人家,平民百姓是絕對沒份的。而百花盛會名為賞花,實則是比試琴、棋、書、畫。

據說,這次的百花盛會請來了蜀天堡的堡主白玉笙,天下第一樓的樓主韓俊啟做評委,兩個江湖的風雲人物,不僅有錢有勢,而且還是人們一致公認的美男子,更重要的是他們至今尚未娶親,這已經夠吸引人的了?偏偏來參加的人更是讓人呆了三呆,京城四公子,京城第一美人,京城第一才女,江湖第一美人,還有兩位現下最得寵的公主,這些人的出現,讓整個覲陽王朝的人都沸騰了,都想一睹他們的風采。於是,各地上京的人就越來越多,客棧爆滿,官道爆擠,弄得我們三人隻能走小路,借助農舍,甚至有時還要露宿荒野。

有關百花盛會的事情都是從沈青峰那裏聽來的,知道了這個,我就知道楚天宇叫我回去的原因了,真是奇怪,他就這麽想把我嫁出去,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不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楚天宇太難捉摸,讓我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怎麽,他是控製不了我的,當初離開山莊的那一刻起,我的命運就掌握在我自己的手裏了。

當我將對楚天宇的猜測告訴宣和塵的時候,他們的臉馬上從晴轉陰,滿臉憂色,當時我安慰他們說我的一切楚天宇他是做不了主的,他們盡管把心放在肚子裏好了,後來我又補充說如果有哪個帥哥入得了我的法眼,我倒可以考慮考慮,結果氣得他們一天沒有跟我說話。

想到這裏我抑製不住的輕笑了起來,男人哪有他們這樣小氣的,我隻是開了一個玩笑而已,純屬玩笑!

“蝶兒,怎麽了?”聽到我愉悅的笑聲,宣轉過頭不解地看著我問道。

我輕輕一笑,道:“沒什麽。”切,要讓他們知道了我剛才在想什麽,說不定又要跟我生氣了。

這時,對麵忽然傳來一陣歡快的女子笑聲,循聲望去,隻見兩名少女將臉藏在美人團扇後,偷偷看著宣和塵竊竊私語。

我抿嘴偷笑,這一路走來,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遇見了多少回了。長得太出眾,果然是禍害!撇了撇嘴,習慣性地往宣和塵的身邊挪了挪,忍笑低聲道:“又是兩個為你們著迷的姑娘。”

宣和塵惱怒地狠狠

地白了我一眼。

我縮了縮脖子,吐吐舌頭,然後佯裝無事的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今晚還沒有找到要住宿的地方,不會真的要睡屋頂了吧?

“我們晚上該不會要睡屋頂了吧?”我以為自己隻是在心裏想想,沒想到話已從嘴裏溜了出來。

“屋頂?”塵失笑一聲,道,“雪兒想住屋頂嗎?”

“怎麽?不可以嗎?”我莞爾一笑,調皮地挑眉。

宣在我的鼻子上輕輕一刮,輕笑道:“又調皮!這屋頂隻怕你剛上去,就有人叫捉……”賊還沒有說出口,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尖叫聲:“……賊啊……捉賊啊……”

隻見一個十一、二歲的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小男孩迎麵向我們這邊跑了過來,後麵還跟著五、六個護衛模樣的人,那些護衛身材精壯,一看便知武功都不弱。不一會兒,小男孩就被其中一個護衛抓住衣領,拎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男孩雙腳亂蹬地胡亂叫著。

“把錢袋拿出來!”一個丫環模樣的粉衣少女,穿過人群走到小男孩的麵前,冷冷地喝斥。

小男孩的臉上又髒又亂,模樣看不清楚,一雙眼眸倒是又圓又大,清澈明亮,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倔強,咬了咬唇,看著那小丫環喝道:“我沒偷。”

“沒偷……”粉衣丫環的視線停在小男孩身上打量了半天,滿臉嫌惡道,“咦……髒死了,你搜!”說著,手指了指右邊的一位護衛。

嗬嗬,這氣勢倒比小姐還要盛幾分,看樣子是被主人給慣壞了。

小男孩剛在地上站定,手就被身後的護衛死死押住,右邊的護衛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就在男孩身上搜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從男孩的懷裏掏出了一個秀有牡丹的荷包。

粉衣丫環一把搶了過去,走到一位身著錦衣華服,模樣絕美、豐姿綽約的少女身邊,滿臉堆笑,語氣溫和,“小姐,找到了。”

錦衣少女微微點點頭,接了過去,看了看,走到小男孩的麵前,斜眼掃視了一遍,冷冷道:“送到衙門去。”

小男孩使勁地動了動身子,可惜力氣太小了,動不了,隻能瞪大眼看著那錦衣少女,理直氣壯地說道:“放開我,這是我撿的,不是我偷的。”

粉衣丫環一聽此言,立即雙目圓睜,冷笑道:“撿的?哼,我們家小姐還冤枉你不成?”話音剛落,卻聽“啪”的清脆聲響,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小男孩的臉上,浮現出五個鮮紅的指印。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場鬧劇,還是猶豫了——救?不救?前世的我因為看過太多,經曆過太多,早就認清了人性的醜陋與軟弱。什麽同情啊、憐憫啊、忠義啊這些美好的感情,從來都是先滿足了自己以後才會施舍給別人,那時的我也許早已沒了情、沒了心!

所以,當我在密林裏看到塵的時候,還是猶豫了,要不是受到他眼睛的蠱惑,我想我不會搭救他;要不是有一點遊戲的成分在裏麵——想試試自己的毒好不好用,我想我不會出手。不過也幸虧我那時出手了,才會有了後來的……塵,後來的……淩氏集團,後來的……雪影閣,後來的一切一切……

我輕輕笑了笑,回過神瞥了眼現場,就聽“啪”的一聲,小男孩被剮了一個耳光。我不由得擰了擰眉,這丫環剛才不是嫌男孩髒嗎?怎麽打人的時候就不髒了?

小男孩咬了咬唇,強忍著眼淚,固執地沒有讓它掉下來。

好個倔強又堅強的孩子!我暗歎,我相信他,不知為何我就是相信他!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

我用力撥開了人群走到了錦衣少女的身邊,淡淡道:“放了他。”

錦衣少女可能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我這樣跟她說話的人,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那不可一視的神情,輕瞥了我一眼,扭過頭沒有理睬,粉衣丫環卻立刻惱怒了起來:“放肆!你可知道我們家小姐是誰?豈能容你在這裏撒野。”

“如果今天我一定要帶走這個孩子呢?”說話間,我的言語依然溫和,滿臉笑容,揚起眉,卻輕撇嘴角,目光淡淡的向錦衣少女掃去。

她看出了我神情中的不以為然,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見周圍圍觀的人眾多,怕出言相爭有失了身份,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他是賊,就該送往衙門。”

我又瞥了她一眼,笑道:“若我能證明他不是賊呢?該當如何?”

她定定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眼神不屑,語氣輕蔑,“自會放了他。”

“可是小姐……他們冒犯了你……”粉衣丫環一聽,急了,還真是忠心。

我輕瞥粉衣丫環一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錦衣少女,道:“一言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