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棋迷沈青峰



明媚的陽光爬上了花梢,暖暖的微風拂麵而來。

我,宣,塵,阿星,阿梅,五人五騎,急如流星閃電,飛奔在一條通往兗州的碎石鋪成的大道上。這條路行人甚少,但修築的卻整齊寬闊,兩旁插柳植花,風物宜人。阿星和阿梅是在羽城跟我們匯合的,因為兗州在羽城的北麵,去兗州必經羽城。說道這阿星,倒值得提一提,據說他在殺手盟時有“智多星”之稱,雖說武功在塵、阿日、阿月他們之下,可隨機應變能力卻是他們中最強的,而且模樣也是少見的俊朗,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他便也記下了。

一路上我們為了趕路,過的是“以天為蓋地為廬”的日子,所以此刻,我隻想快點到達城裏,好好地休息休息。

“我說宣,”我放慢了馬速,頓覺全身每處的肌肉都酸痛得快散架似的,語氣自然也好不起來,“你不是說六天就可以到嗎?”

見我放慢了速度,他們四個也慢了下來,宣策馬到我身側,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蝶兒,翻過前麵的那個山頭,再走二十裏的路程就到了。”

山頭?我抬眼望去,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綠草青青的小山坡,應該就是他所謂的山頭吧。

“你的意思是馬上就到了。”

宣笑笑,“是的。”

我的心情刹時大好,笑顏如花,“那就再快一些吧!不然,我的肚子就要唱空城計了。”說完,一抖綏繩,當先縱馬急馳。

將近正午時分,我們終於趕到了兗州,兗州隻是一個小縣城,並不大。宣帶著我們到城裏最大的一家客棧投宿。

酒足飯飽後,我們來到了“茶香居”,上了二樓的雅間,這雅間的位置不錯,撩起簾子來,就可以看到整個一樓大堂,我們要了一壺信陽毛尖。

我端起茶杯,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隨即擱下,指著樓下一位身著灰衣,坐在大堂中央的四十開外的高瘦瀟灑的書生裝扮的中年男子,望著阿星問道:“他就是青浪書生?”

“是。”阿星恭恭敬敬地答道。

這時,聽到樓下有茶客道:“說書的,最近江湖傳言有藏寶圖現世,不知是真是假,你給我們說說吧。”

我一聽,不由得冷哼了一聲,藏寶圖?空穴來風未必是真啊!就算真有藏寶圖,真有寶藏,這寶藏也是不能要的。以前在武俠小說裏看到,哪一個藏寶的地方不是機關重重,危險萬分,去取寶藏的人又有幾個能活著出來的。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看來,武林又要有紛爭了。想到這,我輕歎了一聲。

“說到這藏寶圖啊,還真有其事。”青浪書生一句話剛說完,整個大堂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等著他往下說。

青浪書生銳目四掃,輕輕一笑,接著道:“不過……隻有半張藏寶圖,現在在‘蜀天堡’堡主白玉笙的手中,至於另外半張呢?至今下落不明。”

“那……蜀天堡現在豈不是很危險。”不知是哪位茶客緊接著說道,他也說出了我心中的疑問,不過馬上就被推翻了。

“怕是誰活膩了?!”一個茶客忽然站了起來,“蜀天堡誒,四大武林世家之首,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上門挑釁!”

“就是,就是……”

“真是不想活了還差不多。”

……

一幹茶客紛紛隨聲附和。

我好笑地搖搖頭,把玩著茶杯,對於蜀天堡我還是有所了解的,跟羽城的天下第一樓齊名,在江湖上都很有威望,是武林的泰山北鬥。外界流傳,隻要有江湖紛爭的地方,就會有蜀天堡。他們的堡主白玉笙,武功高強,劍法一流,為人樂善好施,交友廣泛,無論是朝廷中人還是江湖中人都會對他禮讓三分。在這武林四大家族中,惟有楚塵山莊已不再管江湖中事,完全變成了商人。

“阿星,”我忽然抬頭望向阿星,笑道,“去把清浪書生請來,要客氣有禮貌,不許強來,知道嗎?”

“是。”阿星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阿星果然將那中年男子帶了上來,剛踏進們,中年男子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淡漠,緩緩地開口道:“是幾位找老夫?”

我展顏一笑,指著對麵的位子對他說道:“先生請坐。”

他笑著落座,端起阿梅為他準備的茶,慢條斯理地揭開蓋子,

撥弄了一下水麵的茶葉,吹了吹,一口一口地飲了起來,明明心中有很多的疑問,臉上卻還是一派泰然自若的神情,不愧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青浪書生能文能武,英雄氣概,胸懷寬廣,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小女子這廂有禮了。”說著,我欠身一揖。

他心中一怔,握杯的手抖動了一下,溫熱的茶水灑在了桌上,看來,他是青浪書生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我……勿需近一步的證明。

“啊呀,先生怎麽這麽不小心,阿梅還不快些幫先生擦擦。”

“不必了,”他抬手阻止,神色淡然,眼中卻是戒備的神情,“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嗬嗬……”我低笑一聲,目光灼灼地射向他,“先生莫驚,我們並無惡意。”

他淡瞥了我一眼,視線轉向宣,瞬間變得深邃,“這位想必就是當今武林的後起之秀,譽滿江湖的‘玉麵神醫’金亦宣,金公子吧!”

玉麵神醫?

我愣了一下,雖感意外,但不吃驚,畢竟以宣的本事,早晚能創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斜眼瞥去,但見宣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經緊張地捏成團,我悄悄把手伸過去拍了拍,神色溫柔,“玉麵神醫,很好聽的名字,原來宣已經譽滿江湖了。”

聽到我調侃的語氣,宣愣了愣,忽然笑了起來,眼中雖還有幾分憂色,可神色已舒展許多,“蝶兒,我……不是不想告訴你,隻是覺得這些都是虛名,所以……”

“宣,”我嫣然一笑,打斷他的話,道,“我明白,我理解,反正你也說了,是虛名嘛,那麽,對於我而言,隻要宣你平平安地陪在我的身邊,這才是對我最重要的,不是嗎?”

“蝶兒,”宣的臉上是掩不住的欣喜,他忘情地伸出手細細摩擦我的臉頰,親密曖昧,“有你,真好。”

“咳,咳……”阿梅故意幹咳了兩聲,宣像被火石燙到似的,頓時醒悟過來,急忙收回手,麵上一紅,神色尷尬。

嗬嗬,我都不臉紅,你臉紅什麽!搖了搖頭,回頭,卻見青浪書生詫異的目光緊緊地落在我和宣的身上,我調皮一笑,道:“讓先生見笑了。”

青浪書生眼中神光一閃,凝視了我半晌,才淡淡開口,“姑娘若是問藏寶圖的事,那……還是請姑娘另尋他人,告辭!”說完,就準備起身。

“先生莫急!”我連忙開口叫住了他,見他又坐回了位子上,才笑眯眯地搖頭道,“藏寶圖?我沒興趣。”

他微微一詫,不到片刻神色便又恢複如常,“姑娘,究竟找老夫何事?”

“也沒什麽。”我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順手接過阿星遞給我的畫卷,放到青浪書生的麵前,道,“先生請過目。”

青浪書生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接過,攤開一看,赫然入目的是四個大字“楚漢河界”和橫七豎八的方格。

他微微皺眉,一臉茫然,道:“這是何物?”

“棋盤。”

“棋盤?”他更加不解,“這似乎有點像九宮圖。”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他說得沒錯,這棋盤就是一個九宮圖,轉頭接過塵遞過來的紫檀盒子,那裏麵裝的是中國象棋,在我知道青浪書生是個棋迷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個。

象棋是我爸最喜歡的娛樂,他甚至為了下棋連飯都會忘了回家吃,所以我也耳濡目染的喜歡起來,在讀書的時候,我還參加過象棋比賽,拿過第一。

我將棋子一枚枚地擺在棋盤上,我爸曾經說過,一盤棋下來,就像打了一場戰役,無論是三十六計,還是孫子兵法都能應用於其中。

沈青峰坐在了我身邊的位子上,看著我和塵對弈,廂房中,隻能聽到忽淺忽重的呼吸聲,棋子落下的啪啪聲。

每一步棋,每一個棋子,都蘊藏著殺機,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棋局,而是一場如戰爭般的場麵。過關斬將,步步為營;聲東擊西,隔岸觀火;運籌帷幄,舉手無悔。

“馬八進七,馬後炮,將軍!”隨著我將棋拿起放下“啪”一聲響,就如我當初在比賽上一樣,從容淡定,“塵,你輸了。”

廂房中瞬間靜了下來,仿佛周圍的空氣一下子被抽走了一般。

“蝶兒,你這是什麽棋?”沒想到第一個開口的是宣,我還以為是青浪書生呢。

“象棋。”我朝宣笑了笑,轉頭望著青浪書生,見他垂著眸,看不到他眼中的一絲表情,不知在沉吟些什麽,不過麵色似乎有些凝重。

“先生……”我輕喚了他一聲,“先生……”

他身子動了動,茫茫然地抬起頭,忽地眼睛一亮,灼灼地射向我,急道:“姑娘,這是什麽棋?”

“象棋。”我笑笑,你總算回過神來了,“先生以為如何?”

“妙哉,妙哉!鬥智鬥勇,步步為營,每一步棋子都奧妙絕倫,姑娘小小年紀怎會有如此精妙的布局,如此狠絕的打法,這一盤棋下來,老夫就像看到了一場戰役,一場誘敵深入的戰役,姑娘,這象棋是老夫生平第一次見,是你想出來的?”

我品了口茶,淡淡一笑,道:“不是,是一位世外高人教與我的。”

他看了我一眼,知道我不願多說,也不再多問,話鋒一轉,淡然道:“姑娘找老夫所謂何事?隻是讓老夫看這麽一盤棋嗎?”

我笑笑,“雪兒素聞先生博學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九宮之變,五行八卦更是精通無比,所以……”我頓了下來,欲言又止。

“姑娘請明說。”青浪書生笑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猶豫,道:“我知先生好棋如癡,故想將這象棋教與先生,先生可以將此流傳於世。”

“丫頭,不必拐彎抹角,請直說目的。”

丫頭?我心頭一喜,稱呼似乎近了幾分,是不是……我笑道:“其實對於先生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在我新造的莊園四周、園內,布上機關、陣法。”

青浪書生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我微微頷首,莞爾一笑,道,“先生可以回去考慮考慮,我給您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內,我們會在‘祥福客棧’裏等候先生的大駕。”

“不必考慮了。”

什麽?我猛地一驚,被拒絕了。

青浪書生見我臉色煞白忽然笑了起來,“丫頭,我的意思是不用考慮了,我同意。”

“啊?”我又是一驚,噘嘴道,“拜托先生,說話不要說一半好嗎?我三魂七魄,隻剩下兩魄了。”

“哈哈……”青浪書生忽然仰頭開懷大笑起來,“你這丫頭還真是有意思。若不嫌棄,以後就叫我一聲沈叔吧。”

“好啊,”我回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沈叔以後就叫我雪兒吧,淩雪兒。”

“雪丫頭。”

“啊,嗬嗬……”我笑了笑,“好啊,沈叔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

我為他又斟上一杯茶,青浪書生飲了一口,伸手指了指塵、阿星和阿梅,問道:“這三位如何稱呼?”

“在下淩忘塵。”塵抱拳自我介紹道。

“在下淩星。”阿星接著道,隨即阿梅也道,“淩梅。”

“哦?”青浪書生詫異地揚了揚眉,回頭望著我,笑道:“都姓淩,不知跟雪丫頭如何稱呼?”

我調皮地眨眨眼,笑道:“我們是一家人,似朋友,似親人。”

青浪書生沈青峰“嗬嗬”笑了起來,道:“雪丫頭,家居何處?”

“羽城淩府。”

“大戶人家?”沈青峰接著問。

我故作神秘地一笑,道:“沈叔去了就知道。”

“雪丫頭,”沈青峰歎息道,“老夫喜歡四海為家,不喜歡在一個地方停留很長時間。”

“沈叔,”我笑著打斷了他要說的話,道,“等你去了淩府,就不會想要走了。”我對那裏太有信心了,那裏充滿了愛,充滿了歡樂,充滿了幸福,孤獨太久的人都會喜歡那裏。

沈青峰笑了笑,不置可否,因為他自己也不敢保證將來會怎麽樣?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身,抱拳一揖,道:“雪丫頭,金公子,各位,老夫先行告辭了。”

“沈叔,你什麽時候跟我們回去?”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叫住他,他轉頭朝我笑笑,“三日後。”

“為何?”

“因為再過三日,才是十五日。”

咦?他這習慣還真是夠怪異的,算了,三日就三日吧,我盈盈笑道:“那麽,沈叔,三日後見。”

他點點頭,“好。”一個“好”字,讓我這幾日來揣揣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