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現身
藍色挺拔的身軀,如緞飛揚的長發,棱角分明的俊臉,漆黑幽深的眼眸,眼眉間透著一股特別的風流韻味,閑適中帶著優雅,唇邊噙著一絲魅惑至極的笑容。
這樣的人,隻要瞧他一眼,便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但這卻不是眾人愣神半晌的真正原因,麵是因為他是……韓俊啟,一個本該死了的人。
盯著他的臉,白玉笙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在心底慢慢滋生,他咬了咬唇,才淡淡開口說道:“韓,韓俊啟?!”他的語氣似乎有那麽一絲的懷疑不確定,又有那麽一絲壓抑著的驚喜。
啟禮貌性地回他一笑,挑眉道:“別來無恙啊,白兄,我沒死,你很意外吧?”
白玉笙緊握著雙拳,指甲都已刺入肉裏,實實在在的痛,讓白玉笙明白這不是在做夢,他真的活著回來了,既然他活著,那麽她……也一定來了,斂了斂神色,勉強壓下心中激動喜悅的情緒,麵無表情地問道:“她人呢?”
啟當然知道他問的是誰,眨眨眼,笑得越發和善無辜,“也來了,而且來了半個多月了。”
“她現在可在這大殿之中?”一直沉默不言的衛祁文,終於也忍不住望著啟問道,此刻他心中的翻騰和洶湧並不比白玉笙少,他迫切地想見到她,見到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啟點頭,露出一個溫柔卻略帶無奈的笑容,“在,如此好戲她自動會錯過。”
純然的喜悅從衛祁文的眼底溢了出來,他望著啟,緩緩地一字字道:“她性子一點也沒變,總喜歡看別人表演……”他頓了一下,聲音驀地變大,眼睛在每一個人身上打量,“蝶依,你在哪?我想見你了。”
那笑容,溫柔至極;那眼眸,晶瑩剔透;那語氣,平易近人;那聲音,高貴優雅卻又帶著毫無掩飾的渴望。
等了半天,周圍沒有任何動靜,衛祁文的心中頗有些沮喪和失望。
啟緩慢走到他身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雪兒該現身的時候自然會現身。”
衛祁文歎了口氣,抬起頭來,給了啟一個大大的笑容,道:“謝謝!”衛祁文覺得除了“謝謝”他不知該用什麽來表達自己對他的感激之情。
啟伸手快速地解開了衛祁文和其他三人身上的繩索,眾人都懼怕那身著王袍的薛王爺的武功,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隻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將那四人身上的枷鎖一個個除去。
身體適應了一陣才得行動自如,衛祁文緩慢地踱步到薛王爺和白玉笙兩人麵前,臉上完全看不出喜怒,他打量了他們二人兩眼,才一字字道:“雪崩並不是意外,阿武和兆宏的死,也不是意外,都是你們所為。”他的語氣是非常的肯定。
薛王爺冷哼,一臉陰狠,道:“這一切都是你父皇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想調兵對付朕,他做夢!”
有那麽一刹那,衛祁文想一劍結果了他,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若是有任何異動,隻怕自己的劍還未出鞘,人便已斃命。於是,他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轉頭望著白玉笙,痛心疾首道:“父皇待你不薄,不僅把最疼愛的錦秀公主嫁給了你,對你信任有加,而且還承諾你,此事之後,將為你封王拜相,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為什麽你們一個、二個都要背叛父皇呢?”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靜靜立在一旁的冷莫屈。
“因為識時務者為俊傑。”薛王爺濃眉一挑,麵露得意之色,“白堡主這麽的人才怎可屈就於人下,論才華,他略勝你一籌;論武功,他天下無敵;論智謀,他料事如神;論風流倜儻,他更是天下第一人;你說他憑什麽要屈居於你們之下,又憑什麽要聽命於逼死他最愛女人的人呢?嗯?”
衛祁文沒有出賣,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白玉笙似的深深地看著他,眼神帶著探究,帶著疑問,帶著太多太多複雜的東西。
白玉笙不躲也不避,迎上他的目光,同樣靜靜地看著他。四目相對,兩人的神色忽然變得朦朧,叫誰也看不出、也不知道他們心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整個大殿頓時鴉雀無聲,針落要聞。這也難怪,他們皆是玲瓏剔透的人,若要猜別人心思,實則容易得很,但是,別人若要猜他們的心思,卻比登天還難。
這時,殿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忽然,也不知是誰冒出一句“上燈”,轉瞬間,昏暗的殿堂立時明麗堂皇。
恭王爺瞧著白玉笙和衛祁文的神情,眼中有什麽光一閃而逝,驀地又開口道:“本王一向惜才,待白堡主親如兄弟,而且本王答應他,事成之後,將會封他為‘一字並肩王’,共擁天下,你說,你和你父皇能夠做得到嗎?”
衛祁文神色不變,緩緩地歎了口氣,道:“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一字並肩王’?嗬嗬,真的很誘人啊,至高無上的權力!可是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一直隱藏得很好,我雖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但是我知
道你要的不單單是這些吧,而且,天下一旦落入他手中,他真的願意與你共享天下嗎?”
薛王爺聞言,臉色一變,勃然大怒道:“閉嘴!休想挑撥本王與白堡主!就你們幾個黃口小兒,真的以為可以扭轉乾坤嗎?若是現在投降,本王還可以賞你們個全屍。”
“亦宣,你說為什麽總有些人喜歡說大話呢?”一道突兀的語聲傳來,眾人又是咯噔一跳,今天他們的心髒真是承受了一波接一波的撞擊。
循聲望去,不知何時大殿之中已多了三個人,左邊的那位一襲白衫,衣袂飛揚,宛若乘風,氣質溫雅淡定;右邊的那位一襲紫衣,飄逸俊秀,肌膚如雪,氣質高雅清華;他二個都是人間罕見的美男子。中間的那位身著文官服飾,五官也可算得上是清秀端正,但是站在了那二人之中,竟顯得有些醜,他的手被捆綁著,似是被那二人押解進來的。
“陳斌華?你們這是……?”衛祁文微微皺眉,著了眼他們三人中間身著文官服飾的男子,抬頭望著白衫男子問。
“太子殿下,這就是大皇子安插在你身邊的眼線。”白衫男子迎上他的視線,淡淡地說道,“上次你中的桃花媚,便是他所為。”
“謝謝!”衛祁文誠懇地朝他點頭笑道,然後轉頭望著那個叫陳斌華的男子,表情嚴肅起來,“皇兄收買了你?你想要什麽?選擇投靠我皇兄,你覺得他一定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嗎?你對我的忠心,對我的輔佐,原來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為了一己之私,至天下蒼生於不顧,挑起戰爭,你於心何忍?讀聖賢書,難道就是教你造反的嗎?”
“別說得一別大義凜然的樣子好不好?自作聰明!”陳斌華不屑地瞥了衛祁文一眼,冷冷一笑,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既然今日落在你們的手中,我已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說這話的時候,全身散發了一股凜冽的傲氣,似乎有了英勇赴死的決心,他不再看衛祁文,轉頭望著衛祁劍,滿臉惋惜,搖頭道:“隻可惜了大皇子你,若是當初早聽下官之言,不要親信薛王爺,殺了那太子,嫁禍給薛王爺,也許今天的局勢就不是這樣的了。唉,你還是不夠心狠手辣,做不了那個位子。”
“你說的沒錯,不夠心狠手辣,的確坐不上那個位子。常言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可是自己的親生兄弟真的是敵人嗎?為了那個冷冰冰的位子,真的值得犧牲這麽多嗎?權力真的如此讓人迷醉嗎?可知高處不勝寒!”輕輕的,淡淡的,這聲音煞是好聽,如同山間泉水拍打卵石,那樣的悅耳,那樣的清脆。
白玉笙和衛祁文的身子都因激動麵微微顫抖,他們抬起頭,所有人都抬起頭,訥訥地將視線轉向聲音的來源。
隻見不遠處大殿中的第一根立柱旁不知何時赫然站著一位模樣清秀的小太監,他一身灰衣,緩緩向眾人行來,他唇邊噙著一絲溫柔的笑意,他的眼眸亮如天空的繁星,晶瑩閃爍,充滿了自信和倔強,還有一絲清冷。
白玉笙和衛祁文都鬼使神差般,腳不聽使喚地朝他走去,不過,剛走了兩步,他們又猛然停了下來,瞪大了眼,深深地,深深地看著他,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悅和激動。這兩個可都是喜怒不行於色的人,此時,卻因為這麽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太監而失去了原來的冷靜和自製力,那麽這小太監到底是誰呢?
還能是誰?當然是我……淩雪兒了。我一邊走,一邊取下掛在腰間的酒葫蘆,當走到白玉笙和衛祁文的中間時,我伸手分別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低笑一聲,道:“好久不見。”
然後,我不再理會他們,走到那個假的薛王爺的麵前,拔開酒塞,刹那間大殿中充滿了桂花酒香。啟遞給我一白色錦帕,我接過用酒浸濕後,往那個假的薛王爺的臉上輕輕擦拭,不一會兒,便現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美麵龐,比起在聲的各色美男竟不遑多讓,隻是眉宇間多了一份冷峻寒冽的神采。
“風,你假扮的薛王爺還真像,有那麽一瞬間連我都以為是真的了。”說話間,他已接過我手中的錦帕,也將我臉上的易容擦去。
“好高明的易容手法。”沒想到這個時候第一個開口的居然是袁複,他沉吟了片刻,又道:“小貴子呢?楚姑娘把他怎麽了?”
不錯,我假扮的人就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小太監小貴子,因為我認為隻有留在康景皇的身邊,才能更加清楚地看到眾人的一舉一動,以不變應萬變。
“他很好。”我笑笑。
“皇上一直派人追殺你。”薛王爺目光銳利如劍鋒,牢牢地盯著我,似乎想從我眼中看出點什麽。
“我知道。”我朝他笑笑。
“你殺了他?”薛王爺試探性地問道。
我挑眉,似笑非笑道:“你認為呢?中了你們的追命***草,他能活到今日不是已經是奇跡了嗎?更何況我從來不殺將死之人,哪怕他是我的
仇人。”
“那你和他們來這裏……”他目光閃動,伸手指了指風、啟、宣、塵他們四人,猶豫了一會,接著道,“想做什麽?”
我定定地看著他,他也同樣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過了良久,我才吐出口氣,帶著笑道:“看戲,謀朝篡位的好戲,我不想錯過。”
薛王爺忍不住低笑一聲,那笑,意味不明,他看著我,仔細地看著我,歎道:“據本王所知,你並不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
我不置可否,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脫掉了那件罩在身上的太監袍,扔到了離我最近的一具死屍上蓋住,然後我又伸手打散了頭上的男子發髻,讓一頭秀發任意飄揚。
風寵溺地朝我笑笑,也將那件王袍脫掉,隨手一扔,現出了裏麵的藏青色長袍,他舉手將我的衣裙理了理,此時我身上空的是今早特意換上的淡紫的宮裝羅裙。
殿外的天色已是傍晚,天空陰霾更重,竟忽然飄起細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蝶依,”白玉笙忽然喚了我一聲,我抬眼凝視著他,在燈火下看來,一切都顯得那麽蒼白,尤其是他的臉,蒼白如死。
我朝他展顏一笑,道:“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白玉笙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搖頭道:“太晚了,我已經無路可退了。”
“那個位子真的那麽誘人?萬人之上的權力真的那麽重要?居然令你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犧牲我對你的信任,犧牲我們的友誼,甚至……一次又一次地欺騙我,傷害我。”我盯著他,質問道。
白玉笙目光掠過塵,掠過宣,掠過風,掠過啟,最後死死落在我身上,苦笑,“它對我重不重要,若是以前我一定會告訴你,它真的很重要,我一出生就背負了一身的血債,我就是為它而生的,二十年來,我一直在為這個努力著,可是上天卻讓我遇見了你,我這一生中最愛,最敬,最怕的人都是你。”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笑,“情劫?我也覺得好笑,我不是冷血無情嗎?為何會深陷於兒女私情之中,無法自拔。”
“蝶依,”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暗啞,幽幽的眼眸中有著苦痛和悲哀,“你為蕭教主,散去武功,令我驚奇;你為金兄,勇闖皇宮,令我佩服;你為淩兄,跳下懸崖,令我嫉妒;你為韓兄,擋下那一箭,令我發狂。你既然能這樣愛他們,為什麽就不能愛我?他們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你,可是卻一次次地將你置身危險之中,他們根本配不上你。”
我張開口剛想反駁他,卻被他冷聲打斷,“蝶依,你真的很無情,為什麽你就不能回頭看看我,我愛你不會比他們少,我也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甚至為你去死……我也願意,可是你呢?你關心過我嗎?回頭看過我嗎?沒有,你沒有,所以……”
我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說我逃避也好,說我害怕也罷,我就是不想聽到那後半句話從他的嘴裏說出,“延之,何苦呢?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隻能說我們的緣分修得不夠。”
“夠了!”他狂躁地怒吼一聲,惡狠狠地瞪著我,冷冷一笑,道,“蝶依,我說過,為了你,我寧可負天下人,也在所不惜。除了你,在這世上我沒有什麽不可以舍棄的,什麽親情友情,什麽忠孝仁義都讓它靠邊。”
“你瘋了!”我忍不住蹙起眉頭。
白玉笙忽然仰天哈哈一笑,再低下頭時,聲音驀然變得冰冷,“對,我瘋了,可是那又如何?蝶依,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和我一起坐擁這天下,我會讓你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我不要。”我白了他一眼,脫口道。
“不要也得要,”他眼底一片冰寒,隱隱的殺氣透體而出,“上天既然又把你送回到我的身邊,說明我們的比分就是要在一起。這一次,我絕不再放手。”
話音未落,他的劍已在手,已將出鞘,人也立刻就要對著我們衝上來。可是他還沒有衝出去,已有人阻止了他。
薛王爺忽然道:“等一等!”
眾人皆是一愣,不明就理地看著薛王爺,白玉笙要殺我們不是正對他的心意嗎?白玉笙也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動作,問道:“等什麽?”
他滿懷信心的一笑,道:“要對付他們幾個,何勞白堡主親自動手。”
此時此刻,雖然已劍拔弩張,薛王爺的話,卻還是沒有人敢不聽,就連白玉笙也不例外。他緩緩地將已拔出一半的劍又收回鞘中。
薛王爺舉手在空中擊掌三下,殿簾後忽然走出三個人,兩個英挺的年輕男子,身材一般高大,都身著黑衣勁裝,眼露精芒,吐納沉穩,一眼便知都是武林絕頂的高手。而中間的那一身明黃服飾的人卻是被他們硬拖著走出來的。
眾人的臉色驟然變了,變得說不出的可怕。尤其是衛祁文,他死死地瞪著薛王爺,像是要將他連皮帶骨全都吞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