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秘見詳談
通敵叛國事發後,楚天宇就被軟禁在了書房中。風和塵迅速地將門外的兩名守門官兵打暈後,我伸頭往屋裏探了探,屋裏是一片漆黑、沉靜,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可是,就在我推開門的瞬間,清晰地感覺到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凝在我的身上,我心頭大震,呆了一呆,連忙凝神望去,隻見楚天宇衣著整齊地坐在書桌前,由於月光的關係,他俊美的麵頰有一半被掩蓋在陰影中,那雙如鷹般銳利的黑眸,明暗閃爍,熠熠生輝。像是早知道我們要來,他並不詫異,隻是靜靜地坐著,目光追隨著我,不發一言。
風和塵將那昏迷兩人拖進屋來,卻沒有看楚天宇一眼,隻是快速地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與那兩個人的對調,然後易容,前後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儼然成了兩個粗狂的漢子。
“有什麽事叫我們,我們在屋外等你。”風在我耳邊輕聲吩咐了一句便和塵走了出去。
見他們掩上門後,楚天宇向我挑了挑眉,麵無表情,“你為什麽要回來?”不等我回答,他又接著道,“你不應該回來。”
我自行找了個位子坐下,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挑眉,“我也不想回來,但是這次卻是你逼的。”
他愣了一下,隨即緩緩歎道:“我沒逼你。”
“你有!”我盯著他,眼中隱隱得透著一股涼意,“你用整個楚塵山莊在逼我。”
他不在說話,隻是緊緊地盯著我看了半響,才道:“你恨我嗎?”
怎麽忽然冒出這麽一句,這思維跳躍地也太快了點吧,害我差點跟不上。我微笑地望著他的眼睛,搖搖頭:“不恨,但也不喜歡。”恨?從何說起,他對我而言,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不恨嗎?”他的聲音微微一頓,不緊不慢,無波無瀾,感覺是在訴說家常一般,“其實你恨我,你的言行舉止都無不在證明你恨我,恨我對你娘的無情,恨我對你不聞不問,恨我對她們的冷淡疏離,恨我將沈玉梅娶進家門……”
我忍不住地好笑起來,一展眉頭,剛才還有些陰冷的表情,一掃而空,笑道:“嗬嗬,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啊,不過,這些都造成不了我恨你的原因,所以我真的不恨你,頂多是看不慣罷了。”
手碰了碰幾上的茶壺,居然是溫的,我不由一愣,難道他已經算到我今天要來。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他的眼眸淡淡地掃過我,“我每天五更天就起床了。”
哦,原來是這樣,還以為你會神算呢。不由分說地翻開茶杯倒了杯茶,一個晚上沒喝水了,口渴得厲害,一口飲盡後,我又倒了一杯,笑道:“你後悔過嗎?後悔過自己以前的行為嗎?”此刻的氣氛不錯,以至於讓我有勇氣問出這句話。
“後悔?”楚天宇苦澀地低笑兩聲,身子懶懶地往椅背上一靠,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歎道:“也許真的後悔了,人老了,似乎越來越害怕孤獨寂寞了,越來越希望有一個人能陪著自己說說話,也想兒女都在身邊,享受天倫之樂。”
我嗬嗬輕笑起來,“現在醒悟還不算晚。”忽然發覺楚天宇也沒有那麽討人厭。
“不算晚嗎?”楚天宇望了我一眼,長長一歎,麵色落寞,“無論是你二娘、三娘,還是英兒、凡兒、傑兒、琦兒他們,見到我總是冷淡疏離,仿若我們真的是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
“那是因為你沒有給他們機會,”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淡淡道,“其實,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隻要你用心去經營,他們都會感受得到。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你真心對他們好,他們自然也會真心對你好,所以若是你現在去挽救,真的不算晚。”
“那麽,你呢?”他的目光驀地投向我,隻是那眼神不再淩厲,甚至有一絲溫和的光芒。
“我……”我愣了一下,我什麽?
“在這麽多人中,我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從小就沒有過問過你的生活,尤其是你七歲那年,我居然沒有及時將你救下,反而讓你受那一掌險些喪命,我……”
聽他說到這裏,我連忙打斷了他的話,畢竟我不是楚蝶依,不想聽他對我懺悔,不過,既然他提起,那麽我是不是可以為楚蝶依河樓欣悅做點事了,於是我抬眼看著他,問道:“爹,你真的那麽恨我娘嗎?”這聲爹叫得挺順口的。
身形猛地一顫,眼眸中突然閃過一絲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他看了我一眼,忽然住口不言,閉上雙目,似是異常困倦,無力再接著說下去。
見他如此,我知說到了他的痛處,心中有些愧疚,可是我還是要問下去,我想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以慰楚蝶依和樓欣悅的在天之靈。
“爹,你不覺得整件事我娘是最無辜的嗎?你一直怨她,一直恨她,那她該去怨誰,該去恨誰?”
他長長籲一口氣,陡然睜開雙目,望了我一眼,又緩緩閉上,輕聲感慨道:“是我對不起她,若是當年我也像你身邊的他們一樣,一旦認定,便不再猶豫,生死與共,那麽,你娘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幸福,而我和寒梅也不會天人相隔,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懦弱無能,是我的優柔寡斷,才造成了今日的這個局麵,傷害了那麽多的人。”
做夢也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我整個人都驚呆了,愣愣地望著他,心裏一團疑雲,以至於宣和啟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我都不知道。
“……蝶兒,蝶兒……”隻感有人推了推我,我才回過神來,啟和宣不知何時已蹲在我的身前,神色焦急,“你怎麽了?”宣問。
見到宣和啟,我便知道守在楚廷英屋外的兩名官兵已經醒了。因為這些官兵是來守護山莊的,所以我們最後決定不殺他們,也不喬裝成他們的樣子,還是由他們來保護山莊。而為了不引起他們的懷疑,我們沒有馬上解開那兩名官
兵的穴道,而是讓他們自己醒過來,讓他們誤解自己隻是睡得太熟了。但我們又擔心萬一中途發生什麽突發事件,所以讓啟和宣留了下來,等他們醒了以後,再悄然離開,與我們匯合。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沒有看他們,而是直直地向楚天宇走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觀察他麵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想從中看出一點端倪。
“嗬嗬,能有什麽事?”喉間溢出低低的笑容,楚天宇不著痕跡地避開我的注視,緩緩站起身來,望了望宣和啟,然後又回頭望著我,語重心長道,“蝶兒,我知道你是為了通敵叛國的事回來的,但是爹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事很快就能解決了,我們都不會有事,倒是你們……”他頓了頓,“現在江湖和朝廷都已認定你們已亡,不會再有人會加害你們,聽爹一句勸,不要再管這裏的事了,去追尋你們的幸福,馬上離開,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頭。”
我抿唇,認真地注視楚天宇許久,才緩緩開口道:“爹,這次回來,你變了很多。”
“人總是會變的。”他抬眸看了我一眼。
“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加的肯定你有事,而且這事事關重大,一不小心就會掉腦袋是嗎?甚至會賠上全莊的人的性命。”我繼續道。
“沒有的事,你不要亂猜。”他迎上我的視線,毫不躲閃,眼眸如黑夜般深沉,平靜無瀾,“我隻是擔心你,我隻想稍稍盡一下父親的職責,我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不是每次都運氣那麽好,正好有人救你們的,而且……”
他聲音一頓,垂眸靜思許久,然後緩緩抬頭望向我,“蝶兒,我想你應該知道你哥他……一直都相信你沒有死,這次見到你活著回來,他……隻要知道你活著,隻要你不再見他,時間一久,他總有一天可以放下的,所以若是想讓你哥過得好,你就走吧。”
“哥,他已經放下了,”我歎息一聲,“他已經打算跟阿竹成親了。”
“什麽?”楚天宇臉色大變,“是真的嗎?”
我緩緩點了點頭。
楚天宇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牢牢盯著我,良久,他才歎了口氣,輕聲道:“阿竹是個好姑娘。”
“當然,所以哥跟她在一起會幸福的。”我微微一笑。
好了,題外話已經說完了,我又想起了正事,抬眼看他,“爹,我是不會離開的,你剛才也看到塵的易容術了,我們隻要易了容不會有人認出來,所以你要趕我們走的理由似乎已經不成立了。”
“是嗎?”楚天宇的眉毛微微一挑,臉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就算沒有理由,你們也必須走。”
“楚莊主,”啟含笑的雙目掃過楚天宇,攏了攏衣袖,閑適地坐了下來,“外麵的那些人並不是來監視的,而是來保護貴莊的,我想這個楚莊主應該比在下更清楚吧。”
楚天宇麵色微微一變,卻馬上恢複正常,緩慢坐回椅子,聲音平靜淡然道:“韓樓主多慮了,通敵叛國可是殺頭的大罪,又何來保護之說?”
啟端上我剛才飲過的茶,淺淺品嚐了一口,依舊淡定淺笑道:“通敵叛國?即是通敵叛國,又何來軟禁之說,這種大罪可是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一個,即便是證據不足。”
楚天宇眼角往我們身上一掃,平靜道:“因為金腰帶,我向皇上要了三個月的限期……”
宣嘴角噙著風輕雲淡的笑容,緩緩抬起頭來,雙目精光閃耀,“那楚莊主所謂的‘這事很快就能解決了’是什麽意思?難道楚莊主已經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了嗎?”
楚天宇身子動了動,目光望了眼一直站在一旁的我,又轉向啟和在啟身旁坐下的宣,直起身來,淡淡道;“此事不用你們過問,你們隻要好好地照顧蝶兒,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
啟和宣忽然都不再說話,隻是看著我,我朝他們笑笑,坐回他們的身邊,宣倒了杯茶遞給我,我接過,輕抿了一口,唉,茶水都有些涼了,不甚在意地抬眸一笑,輕啟朱唇,“爹可知道帝影?”
楚天宇原本從容淡定的神色終於猛地一變,眼中射出無比震驚和複雜的神光。嗬嗬,終於變臉了。
“爹可知帝影的影主是誰?”我繼續道。
楚天宇緩緩地深吸了口氣,蒼白的臉上漸漸恢複了血色,眼中也漸漸褪去了剛才的驚慌失措,又轉為了他盯人看時,那鋒利如劍的目光。
“看來什麽事也瞞不了你們,你們是如何知道帝影的?”
我眨眨眼,微微一笑,道:“因為帝影的影主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是說……”楚天宇神色中露出一絲微詫的光芒,若有所思地望著我,“韓樓主?”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一猜即中。
“既然是你,你為什麽不阻止他們追殺蝶兒?”楚天宇的眼中流露出淩厲的光芒,望著啟,“你不是愛蝶兒嗎?為什麽要讓蝶兒一次次的受到傷害……”
“爹,這不能怪啟。”我連忙打斷楚天宇的話,“一切都是康景皇所為,啟隻不過是他手下的一顆棋子而已,很多計劃他根本都不知道,而且這事已經過去了,不是追究誰責任的時候,現下的當務之急,是告訴我們,你到底在做什麽?”
房間裏良久沒有半點聲響,楚天宇半低著腦袋,不言不語,似乎在醞釀著什麽。
屋外夜光漸漸隱退,曙色降臨,遠處雄雞高唱,天就快亮了。
“若是康景皇知道你還活著,必定會再下殺手。”楚天宇忽然抬起頭來,神色依然如常,隻不過目光凝重,“人一旦有了執念就很難改變,皇上是這樣,太子也是這樣。”
“為了你,太子已經跟皇上鬧過很多次,甚至要皇上下旨取消你與金亦宣的婚事,執意要立你為妃,那次他們吵得很厲害,以致於
皇上大怒,將他禁錮了一年,也讓皇上生出了必除你之心。不過,倒讓皇後他們放鬆了警惕,我想你應該知道外戚擁兵自重,權傾朝野。”
“恩,略有耳聞。不過,我倒覺得太子利用了我,估計誤導皇後和薛王爺他們認為他愛美人勝過江山。似以當年在無回崖皇後派人來殺我們,一是為了破壞和談,若是兩國繼續開戰,皇上就沒有時間去顧慮他們,二是想利用我的死,打擊太子。”
“是這樣沒錯,不過,他對你是真心的,隻是……
“隻是美人和江山,孰輕孰重,隻怕他仍舊選擇的是江山,”我漫不經心地打斷他的話,“何況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他有任何糾葛,所以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可是蝶兒,”楚天宇抬頭望著我,“一旦你牽扯到此事中,你的命運便不能再由你自己控製了……”
“不!爹。”我猛地打斷楚天宇的話,眼中是堅定、自信的光芒,“你錯了,我的命運仍舊掌握在我的手裏,誰也控製不了,就算是當今皇上,還是太子,他們都無權決定我的生死。”
“隻是爹,我不明白你明明隻想做個簡簡單單的商人,你明明從來不問朝廷中的事,為什麽這次卻要背上如此的罵名呢?你到底和康景皇在合謀什麽?你這樣做值得嗎?”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楚天宇忽然不清不淡地說了一句,“他最多隻有半年的命了。”
??“那又如……”我聲音一頓,猛地反應過來,盯著他問道,“你是說皇上?”
“他輕輕地點點頭。我略微思考了一會,接著道:“好,就算他隻有半年的命,那又跟你何幹,難道他死了,就要整個楚塵山莊陪葬嗎?“
“不錯。”
“什麽?”我驚愕得瞪大了眼,怔怔地看著他。
“他的確是用整個山莊來逼我就範,”楚天宇瞥了我一眼,”他要在這短短的數月之內,除掉皇後和薛王爺及他們的實力,為太子鋪平一條路,讓太子順利登基。“
“這恐怕很難,”我微微挑眉,略帶嘲諷道,“據我所知,薛王爺手握兵權,朝中六成一上都是薛王爺的人,而且武將居多,雖說皇上後來意識到了危機,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但是沒有兵權,隻有那區區的三萬的禁衛軍和一個定北將軍,還是人單力孤,雖說邊城的五十萬人馬聽命於定北將軍,但是一旦薛王爺和皇後要逼宮,遠水救不了近火,皇上和太子隻能束手就擒。”
“正因如此,他才會逼我出收。”楚天宇談談的說道,“我曾經是太子的老師,而且寒梅的事,薛王爺一直耿耿於懷,倘若大太子真的登基,我們將會被連誅。”
“所以你就自編自導了一場戲,將自己抓了起來,讓薛王爺他們信以為真,暫時不顧慮你,以保存實力,將來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楚天宇看著我們。目光銳利地道,不錯,薛王爺私造兵器,拉幫結派,橫行無忌,眾人敢怒不敢言,現如今,他已經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裏,皇上早有心除之。隻苦於無從下手,這次,若是他們逼宮,皇上便可名正言順將他們一網打盡。”
我嘴角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意,幽幽一歎,“可是,爹,你有沒有想過,就算皇帝那邊人加上山莊這一千人左右,也不過區區三萬多點人。又如何與薛王爺的幾十萬大軍相抗衡,這不是自尋死路嗎?而其,萬一薛王爺才是那個與百裏東升勾結的人,你這不是撞到槍杆子上了嗎?他將計就計,你們死得更快。”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道:“我朝確實有人於百裏東升勾結,但是絕對不是他。”
“哦?”我挑眉望著他,似笑非笑,“你似乎太肯定了一點。”
“他這人自視過高,狂妄自大。是不屑與他人合作的。要有肯能也隻有皇後,因為皇後和薛王爺表麵和,但卻不是一條心。皇後希望大太子登上帝位,不過,薛王爺功高蓋主,隻怕是自己想做皇帝。”
“哦?”我有挑了挑眉,“這薛王爺若是坐上那位子,可真是名不正言不順了,無論如何大太子還是皇上的兒子。”
“好了,”我往椅背上一靠,話鋒一轉,懶懶地道,“爹,現在暫且不論是誰曾與百裏東升合作過,因為百裏東升已經兵敗,成不了什麽氣候,所以沒有必要再去深探此事。隻是你,不是我潑涼水,你真的沒有資本跟薛王爺鬥。我看,趁早放棄,要不,幹脆找個人把薛王爺做掉,不就一了百了了嗎?”
“雪兒,你想得太簡單了,”啟忽然抬起頭望著我,緩緩道,“薛王爺身邊的幾名侍衛都是絕頂高手,而且薛王爺自己,武功也是高深莫測,要殺他,談何容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們說怎麽辦?”我閉了閉眼睛,疲憊的道,“難道就看著山莊送羊入虎口嗎?”
“碟兒,稍安毋躁,”宣一把將我攬入懷中,柔聲安撫道,“我想,楚莊主應該已經有打算了。”說著,他目光炯炯的望向楚天宇。
楚天宇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知道寶藏嗎?”
“知道,鬧得沸沸揚揚的,天下皆知,我們還能不知道。”啟接道。
“那麽,皇上的那道聖旨,你們也應該知道了。”楚天宇繼續道,“你們上京的時候,一路上應該有很多人往玉雪山去吧。”
這雪山,在京城以北,一千裏外。不過京城到不是它的必經之路,所以基本上沒有人會借道京城。
“皇上故意派俠王,白玉笙,將兆宏去尋寶,其實尋寶隻是一個幌子,主要的目的是讓他們暗中調集各路人馬,喬裝成武林人士,駐紮在玉雪山附近。”
“什麽?……咳咳……”我被一口水嗆到,滿臉漲的通紅,與此同時,茶盞從手裏滑了出去,落在地上,打的片片碎塊。人呆楞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