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無情到此也銷魂_第八十五章 姐妹



栗苡薰將她一切的表情盡收眼底，卻作不知，隻順著東雨梨的話頭道：“怎麽會不一樣？雖然娘娘你名為皇後娘娘，但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你我同侍一夫，我和你，同是王爺的女人……若你不嫌棄，我們今後便以姐妹相稱，你說可好？”

她誠摯的眼神與語氣無絲毫的破綻。

東雨梨卻最怕這種後宮之中的稱姐道妹。表麵上親熱和諧的“姐姐妹妹”的叫著，暗地裏卻是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對方抽筋剝骨，食而後快。

雖然眼前的栗苡薰怎麽看都不像是如此心機險惡之人，但這“姐姐妹妹”的稱呼，還是讓東雨梨哪怕隻要一想到即會惡寒不已，更別說是讓她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是以聽得她這樣的“提議”，東雨梨早已不由自主的衝口而出道：“不要。”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接口道：“誰說不要？為什麽不要？”

隨著這嚴重不滿的聲音而來的正是這幾日來夜夜留宿於苡歡宮，東雨梨仿佛已經許久未曾見過的攝政王秋月白。

眼見著他的出現，東雨梨的心頭，還是沒出息的驀然一跳。不過三天未見，這秋月白倒好似愈發顯得神采熠熠，氣朗俊逸，真真應了人們常說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秋月白身後跟著的侍衛卻正是當日與東雨梨有過一麵之緣的祈雲未。分離之時，還以為後會無期，不過短短數月，卻已重逢。此刻驀地見到故人，東雨梨不禁有些恍然，張了張嘴，想與他打個招呼，但礙於秋月白直直盯著的目光，她雖光明磊落，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祈雲未見到她，眼神之中也是微微的有些波動，但很快恢複了如水一般的平靜淡然。目不斜視，卻也能感覺到除了東雨梨之外，這房中的另一個女子，眸色流轉於他三人之間的不動聲色，心裏便有些酸澀。

那另外的女子，當然便是栗苡薰。從秋月白踏進這裏那一刻起，她便沒有落下他與東雨梨之間哪怕隻是眼角眉梢間最細微的波動。她看得出來，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秋月白僅僅隻是因為東雨梨“不要”兩個字，而此刻散發的薄薄的怒氣。

栗苡薰輕輕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越過東雨梨的身邊，走到秋月白的身旁，被寬大的衣袖包裹的白藕一般的手臂，輕輕的纏繞到他的胳膊間，帶著三分驚喜的柔聲道：“王爺，你下朝了嗎？累嗎？”

那旁若無人的柔情，如一盆冷水澆到東雨梨的頭上，將她因為看到秋月白的出現而油然而生的一簇小火苗，狠狠澆滅。

聽得她軟語相問，秋月白那因為在門外聽到東雨梨“不要”兩個字的不快，稍稍鬆懈了一些，轉頭向栗苡薰道：“本王不累。”頓了頓，像是解釋一般道：“我聽苡歡宮的奴才說你到了這裏，便過來看看。”說話間還有意無意的瞥瞥一旁的東雨梨。繼而道：“倒是薰兒你，長途跋涉這許多日子，進宮這幾天，也未曾好好休息，為什麽要到處走動，不多睡一會兒？

他這最後兩句話，讓栗苡薰如凝脂的白皙臉容不由的抹上了一層不勝嬌羞的紅暈。

一旁的東雨梨聽著他這溫柔細致的曖昧之語，除了那如撞

破別人好事的尷尬之外，卻是不由自主的淺淺的落寞。

便聽栗苡薰輕聲嗔怪道：“王爺，你這樣說，也不怕娘娘笑話。”待看到秋月白明明帶著絲絲興味卻又故作淡淡的眼神看向那東雨梨之時，心中還是不可控製的一涼。麵上卻仿似什麽事也沒有發生，繼續道：“早在栗國的時候，薰兒就聽祈大哥誇獎皇後娘娘是如何的與眾不同，旁人都是拚命的想要進宮追逐榮華富貴，而娘娘卻一心渴望自由，想要離宮……”

她的這番話還沒有說完，便覺秋月白被挽住的胳膊明顯的一僵，一雙眼眸之中迅速的籠上了滿滿的狠戾之色，就像是一隻凶猛的野獸聽得最細微的敵人的動靜，而瞬間升騰起的防備。

東雨梨的心中不由的一緊。祈雲未神色未變，眼角卻也是不由的一跳。

栗苡薰似並沒有察覺這空氣中不同尋常的詭異氛圍，繼續道：“本來薰兒還打算進宮之後，好好的向王爺求一求，反正皇上現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王爺或可能放娘娘出宮也未可知，這樣也算是圓了娘娘的心願……”

說到此處，栗苡薰適時的停了下來，如願以償的看到因為自己的這番話，東雨梨的神色明顯一緊，而秋月白眸中一厲，射向東雨梨的目光，有愈演愈烈的怒火潛藏於裏麵，一觸即發。

她看著他倆的種種表現，也感覺到一旁的祈雲未望著她的灼灼目光。

栗苡薰微微一笑道：“這都要怪祈大哥，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薰兒，害得我差一點做了壞人。”

她半是嬌嗔，半是認真的模樣，都是如此的動人心魄。令祈雲未不敢逼視，隻得微微別過臉去。

秋月白的怒氣稍減，剛想開口，卻聽一直沉默的東雨梨已經忙不迭的替祈雲未澄清了：“不能怪祈大哥。他遇見我的時候，並不知道我的身份，更不知道我和秋月白的關係……”

她這麽緊張幹什麽？難不成是怕自己會因此遷怒於她口中的“祈大哥”？意識到這一點，讓秋月白的心情很不爽。

卻聽栗苡薰嬌聲笑道：“王爺，以前常聽人家說，人合人緣，現在見到娘娘與祈大哥，果真應了這句話。祈大哥自稱與娘娘一見如故，而娘娘此時又如此的維護祈大哥，這不是緣分又是什麽？”

便見秋月白在東雨梨與祈雲未之間流轉的眸色，愈加的深沉。

不待他發作，栗苡薰緊接著道：“就像現在，薰兒雖然與娘娘也隻是初次謀麵，但亦覺十分的投契，不想‘娘娘’‘公主’這般生疏的稱呼；況且娘娘與我，同是王爺的人，在情在理，都應該互稱一聲姐妹的。你說是不是王爺？但可惜，這好像是薰兒的一廂情願，因為娘娘似乎不願意，剛才還說‘不要’呢。”

兜兜轉轉了這麽一大圈，卻是回到了秋月白甫踏進梨落宮便聽到的事實。原本就因為東雨梨這“不要”兩個字而有些懊惱的他，又經過了中間這層層疊疊的添油加醋，更加深了他的不滿。

便見他刀子一般的目光射向東雨梨，冷聲道：“為什麽不願意？你們都是本王的女人，自然便是姐妹……你比薰兒還要少兩歲，以後你便是妹妹，叫她一聲姐姐也不為過，

聽見沒有？”

這帶著三分宣告，三分命令的不善口氣，令東雨梨聽得十分的不舒服，不由衝口而出的反駁道：“秋月白，你不要這麽霸道好不好？”

這樣明目張膽的頂撞與挑釁，栗苡薰卻隻看到因此而略有不快的秋月白，倒是十分的習慣她這般說話的樣子。

從祈雲未告知她皇宮中有這麽一個人存在的時候，栗苡薰便有一種莫名的直覺，直覺這個名叫東雨梨的女子，或許會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敵人。之後她派到宮中的探子將秋月白與東雨梨的一舉一動的報告，及至她進宮，親耳從秋月白的口中聽到他述說他與另一個女子的種種恩怨情仇，都無一例外的透漏著這個女子在秋月白的眼中，甚至在他的心中，是與眾不同，是一種異樣的存在。

現在，她又親眼所見，秋月白對這東雨梨不經意間，或許連他自己都不自覺的縱容與寵溺，這樣的神情，哪怕是在他與她最纏綿悱惻之時，也是沒有過的。

栗苡薰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瞬間擊落，狠狠的一沉。妒忌如瘋長的水草，緊緊的纏繞在她的心頭，箍的不留一絲餘地。麵上卻不動聲色，始終維持著淡淡而舒緩的笑容，在那張美麗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上，如最昂貴完美的胭脂水粉，成功的掩飾了一切的喜怒哀樂。

在秋月白開口之前，她已經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柔聲道：“王爺，既然娘娘不願意跟薰兒以姐妹相稱，還是算了吧。”那帶著餘音嫋嫋的話語，有著無限的婉轉纖弱，令聽者不免升起一股楚楚的憐惜之感。就好像就算是從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張嘴中，吐出讓人去死的話來，都不忍心拒絕。

就連身為女子的東雨梨都不免有這樣的感覺。不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不太習慣這樣姐姐妹妹的叫罷了。”明明應該理直氣壯，她卻覺得好像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被人大庭廣眾之下揭穿一般的尷尬。

便聽秋月白冷聲截斷她的話頭道：“有什麽不習慣的？就這樣決定了。從現在開始，本王不希望再從你們倆的口中，聽到什麽‘公主’、‘娘娘’的稱呼。薰兒，你作為本王的正妃，六宮之中的事宜，以後由你全權掌理。”

這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分明是說給東雨梨聽的，且三言兩語之間，高低優劣立分，從他的口中實實在在的宣告栗苡薰才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妃，是大老婆；而她東雨梨，在名份上什麽也不是，卻還要遵守作為他妾室的義務……

東雨梨隻覺得十分的可笑。隻是這可笑之中，偏偏卻又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與苦澀。是因為他對栗苡薰的維護，而不顧她的感受嗎？但是她自己又何嚐有什麽立場去不高興，去吃醋，甚至是妒忌呢？

東雨梨不由的看向麵前的栗苡薰。卻見她全無心機的粲然一笑，望著秋月白柔情似水的眸色，便聽她開口道：“王爺，薰兒初來乍到，又是剛進宮，有許多事情，還需要梨兒妹妹多多提點才是。”

“你說是不是，梨兒妹妹？”栗苡薰轉過頭去，向著東雨梨微微笑道。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輕輕的握住東雨梨的手掌。隻是兩雙手，都不覺有些冰冰涼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