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無情到此也銷魂_第七十六章 遇刺



卻平地裏驀地聽到一個聲音接口道:“她不敢,我敢。她不舍得,我舍得。狗王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伴隨著這如從地府而來的鬼魅一般的語聲,是突然出現的黑衣蒙麵人,以及他手中那一道道泛著青冷的陰森森的劍光。每一劍,都直指秋月白的要害。仿佛有著莫大的新仇舊恨,恨不得立刻將他斬於劍下,千刀萬剮一般。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東雨梨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但見那秋月白卻仿佛慣於應對此種刺殺的場麵,在最初的微微驚詫之後,立馬便進入備戰狀態,在叮囑了她“退後”的同時,避開了那刺客的偷襲,繼而開始還擊。

刀光劍影之間,生死懸於一線,東雨梨的一雙眼,一顆心,全部係於那個明黃的身影之上,一忽兒因為他的險些遇險而驀地一緊,一忽兒又因為他堪堪避過刺客的襲擊而心底暗自一鬆,幾乎忘記了如何呼吸。

天地間隻餘兵器交接互撞的鏗鏘相鳴,以及被掌風掃下的枝頭積雪紛紛簌落的沙沙聲響。

直鬥了一盞茶的工夫,兩人卻還是武功相當,難分勝負。刺客並沒有送秋月白歸西,而秋月白也未能將他手到擒來。刀來劍往的又走了幾招,但見兩人雙掌一擊,各自被對方的勁力震開數步。

東雨梨的心一緊,不由自主的就要奔向秋月白的身邊,她很想問問他怎麽樣,有沒有受傷,但是,不知怎的,腳下卻似有千斤重一般,幾經掙紮,那一步還是沒有邁出去,隻遠遠的,提著一顆心,看著那秋月白。

不過看他此刻一張冷峻的臉上,除了愈加冰涼的籠著一層寒霜之外,倒也看不出有任何武俠小說中描寫的所謂中了內傷的跡象,所以他應該是沒事的。

秋月白雖沒有因為剛才的對掌,而身中內傷,但一番激戰下來,卻也是不由的氣息紊亂,麵上不動聲色,此刻卻暗自調息。雖然看不到身後東雨梨的表情,卻也仿佛能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動也不動的望著他。不知那樣的眼神裏,可曾有對他的一絲擔心與關切?

這樣危急的死生關頭,他還有心思追究身後的女人此刻有著怎樣的心緒,秋月白不由的升起一股自嘲與苦笑。但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解決目前這個殺手。

秋月白目中神色一厲,射向那個離他五步之遙的黑衣蒙麵人,周身上下散發著一觸即發的殺氣,便聽他寒聲問道:“是誰派你來刺殺本王的?”他並不希冀眼前這個刺客,能說出幕後指使,隻是看他出手之間,武功不凡,與自己旗鼓相當,且有膽識孤身一人前來犯險,所以循例問一下而已。

其實無論他說與不說派他來刺殺的主使,對秋月白都無甚影響。因為隻要他今日不死,便會自己親手將那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給查出來的。這些年,想他死的人太多了,他從來不在乎,更不會害怕,若他們有那個本事,盡可以取他的性命。但是若他們殺不了他,那死的人便是他們自己了。

秋月白眸中的戾氣更重。

卻見那黑衣蒙麵的刺客,在聽得秋月白問他是誰派他來刺殺他一句之時,那蒙著麵,隻露出的一雙眼睛裏,瞬時充滿了深深的仇恨與

怨毒,充血的眼眶,直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目呲牙裂的,甚為嚇人。

便聽那刺客一字一頓,恨聲道:“是誰派我來刺殺你這個狗王爺的是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是被你謀奪了皇位,害死於天牢的二王爺、三王爺的英魂不散;是被你趕盡殺絕的三千舊部,以及他們被連累的無辜妻兒的千千萬萬條性命,派我來的!狗王爺,你沒有想到,還有人能在你天羅地網的追查與斬草除根下,逃之夭夭,大難不死吧?”

看著他大義凜然、欲將自己殺之而後快的樣子,秋月白不屑一顧,冷冷道:“原來是二皇兄三皇兄手下的一條漏網之魚。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不成功便成仁,自古皆然,要怪隻能怪他們技不如人。倒是你,既已逃出生天,便該洗心革麵、隱姓埋名、安分守己的過你的下半輩子,卻偏偏跑過來自討死路。”

“狗王爺,你少在這裏貓哭耗子,白費心機。老天爺既留下我這一條賤命,便是讓我來報二王爺的知遇之恩,報死於你手下的眾兄弟的深仇大恨……我原本還計劃著如何混入宮中刺殺,原本還擔心你身邊的狗腿侍衛太多,不能一舉將你殺了,哪知你今天卻巴巴的送上門,還是一個人,連老天爺都幫我,狗王爺,你的死期到了!”

聽他長篇累牘的述完前因後果,聽他執迷不悟的非殺之不能後快,秋月白冷冷的開口道:“老天爺是幫你還是害你,還是未知之數。”

話音未落,那刺客已經挺劍再次向他刺去,恨不得立時將他斃於他的劍下。秋月白亦凝神迎戰。

東雨梨看著兩個人你死我活的打法,心裏唯有一絲一絲的悲哀。先前不知這刺客的身份,所以她才會為秋月白深深的緊張與擔心;但是現在明知這刺客是為著二王爺三王爺報仇而來,明明她自己也覺得秋月白在此事上不念骨肉親情,太過心狠手辣,但當看到有人真的招招要他的性命之時,她還是不由自主的為他感到緊張而擔心,甚至暗暗的希望,贏的那個人會是他秋月白。

尤其是當看到那刺客手中的長劍差一點刺到秋月白的咽喉之時,東雨梨更是心中一沉,不由驚呼道:“小心……”

於死生懸於一線之間,驀地聽到她驚恐卻關切的聲音,秋月白竟不由的心頭一跳,堪堪避過刺客的劍勢,他很想回頭去看一下身後的小女人。但那黑衣人一擊不中,隨即更如拚了命,同歸於盡一般愈加猛烈的攻勢,迫使著他微微轉頭的心思,不得不強打十二萬分精神應對他的步步緊逼。

眼看著秋月白安然的逃過這幾乎致命的一劍,東雨梨緊緊提著的一顆心,到此刻才不由的小小鬆了一口氣,她沒有察覺,她緊緊握著的拳頭,指甲早已掐的掌心生生的疼痛,在這北風凜冽的寒冬,手心裏麵爬滿了冷汗。

那刺客原以為自己可以一擊得手,將秋月白立斃於劍下,哪知卻還是差了半招,讓他避了過去。這誠然跟遠處那個觀戰的女子的一聲提醒有關,但是當他無意間捕捉到秋月白不由自主一般想要回頭望向那個女子的神情之時,卻讓他的心,驀地一動。

看來坊間傳聞攝政王與皇後娘娘有著不同尋常的私情的流言,竟是真的了。意識到這點,

那刺客的心,又是一動。轉念之間,已經想好了對策。

便聽他平地裏突然喊道:“阿三,對,殺了那個女人,她是皇後,害死二王爺三王爺,她也有份……”

正鬥至酣處,驀地聽到他這句話的秋月白,心,狠狠的一沉。電光火石之間,根本來不及思考,也仿佛不需要,秋月白已經身不由己的回頭去望身後的小女人,此刻他腦中能想到的,以及心心念念的隻有他不能讓她有事這唯一的一點而已。

驀地聽到有人要殺自己,東雨梨也是本能的、下意識的向後看去,卻見身後白茫茫的一片,哪有什麽刺客口中的同黨“阿三”的人影,心頭一跳,繼而是狠狠的一沉,驀地回頭,正迎向秋月白焦急關切的目光。

隔著千山萬水一般的遙遙對視,在兩個人的心底,於一瞬之間,像是有什麽東西迅猛的穿過,烙下了深深的痕跡,仿佛永生永世都不能磨滅。

高手過招,根本容不得半分半毫的分神。一念之間,往往便是生與死的距離。

所以當秋月白不顧一切的回頭向東雨梨看去之時,他的大半個後背便直剌剌的賣與敵人。

那刺客沒有料到自己這漏洞百出的一試,竟會讓一向謹慎而無情的狗王爺真的上當,所以當看到秋月白恍神之間頃刻暴露的破綻之時,欣喜若狂之餘,自不能讓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全身所有的功力全部集於右掌之上,但求一擊即中,將秋月白立時斃命於他的掌下。

回眸,焦急而緊張的眼神,熱切的掃過東雨梨並無危險之時,秋月白的心,先是不由的鬆了鬆,繼而卻是一緊,尤其是感覺到身後淩厲而陰森的掌風,帶著摧毀一切的殺氣,籠罩在秋月白的周身,令他避無可避,更別說還手的可能。秋月白的心,狠狠一沉。

就連遠遠站著的東雨梨,都感覺到這命懸一線的危險氣息。心,便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的提拉著,懸空於喉嚨之間,聲嘶力竭的一句“小心”,卻隻來得及喊出一個“小……”字,便被那一聲掌力重重擊中肉體的悶悶的回響,給生生的截斷了。

下一瞬,東雨梨便眼睜睜的看著秋月白如一隻斷線的紙鳶,被狠狠的拋於半空,然後又重重的跌落地麵。

那厚重而沉悶的聲響,像是生生的砸到東雨梨的心上一般。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她的心底,轟然倒塌一般,砸的她的心,如被人用力撕扯一般的疼痛。

看著秋月白嘴角汩汩往外流著的鮮血,那點點的猩紅,落入厚厚的積雪之上,如晶瑩的白毯瞬間濺開一朵朵血花,觸目驚心的美麗。

每一滴都似流入東雨梨的心間,很快便淹沒了整個心房,漸漸的,如溺水之人,呼吸越來越急促,直至最後,不能再呼吸的疼痛,窒息一般的疼痛。

東雨梨就那麽直直的看著他,一雙眼睛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卻又仿佛驚濤駭浪一般的種種複雜。她很想走過去,走到他的身邊,但是,她的腳,卻如被鐵鏈緊緊的鎖住,又像是被灌滿了千萬噸的鉛石,用盡了全身力氣,卻始終無法邁開一步。

她就那麽的看著他,隔著滿目積雪,隔著生與死的距離,看著秋月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