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無情到此也銷魂_（46）二十五年前的恩怨
聽到東雨梨的問話，那欒嬤嬤似乎猶疑了一刻，最終還是答道：“奴才未入辛者庫之前，是在香浮宮裏當差的。”
盡管她盡量掩飾，在說到“香浮宮”三個字時，卻仍不可抑的泄露出一絲苦澀。
東雨梨還沒有反應，一旁的小帽子在聽到這三個字時卻不由的驚呼道：“香浮宮？那可是先皇後的寢宮？”
驀地聽到“先皇後”，東雨梨也是心中一跳，看向小帽子，之後便將目光轉向了那欒嬤嬤。
卻見她神色淡淡道：“正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喜怒哀樂。
東雨梨不由問道：“嬤嬤既然在香浮宮當過差，可有服侍過先皇後？可曾記得今日乃是她的祭日？可曾……”
有太多的疑問，卻在說到“祭日”二字時，看到那欒嬤嬤驀地望向自己的雙眸之中精光一現。東雨梨的心一跳，直覺自己問對了人。
卻見欒嬤嬤已經在刹那間斂去了眼裏的波瀾，又恢複了死水一般的平靜。便聽她道：“奴才的確曾經服侍過先皇後，至於娘娘問的其他事情，恕奴才年老，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奴才已經不記得了。”
東雨梨看著她似放空一切的平靜，情知再問下去，如果她不想說，還是不會說的。於是，那關於先皇後的一切，心中的疑慮更甚。
想到此，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觸摸那秋月白前些日子親手為她係在腰間的荷包。這幾乎已經成了她這幾天來，每每想到秋月白之時，下意識的動作了。
那欒嬤嬤原本低垂著的眼眸，卻在不經意間看到她懸掛的荷包，以及那因為伸展的手腕，而露出的玉鐲之時，鬆弛的眼角，不自覺的一跳。
下一秒，她已經衝口而出：“敢問娘娘，手上的玉鐲是何人所贈？這腰間的荷包，又是從何而來？”
盡管她已經竭力掩飾自己的情緒，但東雨梨還是敏感的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那不可抑的一絲顫抖，以及那向來平淡如水的眼神中的一絲緊張。
東雨梨心一動，猶疑一下，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問道：“嬤嬤為什麽這樣問？可是這兩件東西，有著不一般的意義？”
東雨梨直直的看著那欒嬤嬤。不放過她臉上的一分一毫的波動。心也隨之忽上忽下，跳躍不止，直覺自己正在越來越近的接近自己想知道的真相。
那欒嬤嬤因為聽到東雨梨的一番反問，平靜如死水的眼神，卻如被一枚石子輕輕打亂，波紋迭起，在攪擾了片刻之後，重新歸於死寂。
直直望向東雨梨的眼神，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問道：“娘娘，真的想知道關於先皇後的事情嗎？”
東雨梨的心一跳。點點頭，道：“還請嬤嬤告知。”
那欒嬤嬤也點點頭，道：“好。”頓了頓，道：“奴才隻希望隻有娘娘一個人知道。”
東雨梨心一動，轉頭向小帽子道：“小帽子，你先回避一下，順便替我和嬤嬤守著，不要讓其他人過來打擾。”
小帽子看看她家小姐，又看看那個麵無表情的欒嬤嬤一眼，道：“好的，小姐。你自己小心一點，小帽子不會走遠的，你有什麽事情，大聲叫我就行。”
東雨梨不由微微一笑。知她是不放心自己與這欒嬤嬤單獨相處，但她卻直覺這個人對自己並沒有惡意，況且也隻有她，能解開自己的疑惑。
所以不管怎樣，她也要聽聽她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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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帽子已經離開了她們一段距離，此刻，便剩下東雨梨與那欒嬤嬤單獨相對了。
身旁的火盆裏的火苗，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不住搖擺，照在欒嬤嬤的臉上，如鬼影重重，忽明忽暗。在這暮秋的季節，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便聽那欒嬤嬤平平的聲音，開口第一句，說的便是：“娘娘可知，你手上的玉鐲，乃是一對；而這荷包，卻正是先皇後親手所縫製。”
寥寥數語，如有魔力一般，已經讓東雨梨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更多。
便聽那欒嬤嬤帶些沙啞的嗓音，猶如回到了過去歲月的，有一絲迷茫，一絲恍惚的眼神與語氣，緩緩講述道：“二十五年前，奴才還是香浮宮裏，皇後娘娘的教引嬤嬤。”
“那時的皇後娘娘，進宮一年有餘，雖然娘家是京城的第一大望族香氏，娘娘本身也是生得國色天香，琴棋書畫，各有造詣。縱使這般優秀，卻不知怎的，皇上對待娘娘，總是帶著一絲不冷不淡，不溫不火，相敬如賓的生疏。”
說到此處的欒嬤嬤，臉上露出一種疑惑與不解的神情，顯然至今，仍不能理解，為什麽先皇並不寵愛那樣樣高貴的娘娘。
愛情，從來都是最不講道理的事情。一個人若是不愛另一個人，她便是九天玄女，便是世間第一，又如何？於他眼中，不過是一片浮塵。他還是不會愛她。
便聽欒嬤嬤繼續道：“而這種冷淡，因為辰妃娘娘的進宮，愈發的變本加厲。”
“這辰妃娘娘，家世不過是一介半生不得誌的酸腐文人的女兒，相貌與才情，在六宮之中，根本算不得出眾，更不用說與皇後娘娘同日而語，但不知怎的，皇上卻偏偏被她所迷，自從她進宮，甚至宮中其他女眷，如同虛設。幾乎獨寵她一人。”
東雨梨的心一動。那欒嬤嬤在說這辰妃娘娘之時，顯然是帶著自己的喜惡。未免有失公允。一個女子，能將一個帝王萬千寵愛集於一身，且在她死去這二十多年的時間裏，仍念念不忘，一定有她不能掩蓋的魅力吧？
“不僅如此，因為這辰妃娘娘閨名之中，有一個‘玉’字，皇上竟然要皇後娘娘將元烈王朝世代相傳的代表著六宮之首的信物，也就是這‘鸞鳳和鳴’玉鐲，分出一隻來送給她。”
聽到這裏，東雨梨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手上的鐲子，看來這隻，便是當日被要求分與辰妃娘娘的吧。那另一隻，現在又在哪裏？
“皇後娘娘雖然也十分委屈，但還是將其中的一隻鐲子送給了辰妃娘娘，由此一來，這後宮之中，便心照不宣的，乃是辰妃娘娘竟與皇後平起平坐，平分秋色一般。”
頓了頓，欒嬤嬤繼續道：“這還不止。這辰妃娘娘，進宮才不幾個月，便夢熊有兆，懷上了皇上的龍種。所幸的是，在此之前，皇上雖然不常來香浮宮，但老天有眼，竟保佑皇後娘娘，先一步懷有龍嗣。一時之間，整個
朝野上下，都在談論著這東西兩宮雙喜臨門的美事。”
東雨梨的心一動。想必那兩個，不，是三個小生命，應該就是現在的秋風澄，早夭的六皇子，以及秋月白了。念及此，心中卻不由得一傷，其時的人們，又怎會料到，當日的美事，在十個月之後，卻演變成許多人一生都揮之不去的痛苦與陰霾的慘劇？
便聽欒嬤嬤接著道：“哪知皇後娘娘因為這千辛萬苦，費盡心機而懷上皇子的喜悅，便被皇上對著那辰妃娘娘說的一番話，如一盆冷水一般澆熄了。”
“聽到辰妃有喜的消息，皇上竟然當著滿朝文武之麵，說道，若辰妃此胎，生的是女兒，這女兒便是元烈王朝最尊貴的公主；若這一胎生的是皇子，那他日後便是太子，是未來的儲君，是皇上百年之後，元烈王朝的帝王。”
“這巨大的噩耗，如一方巨石，狠狠的壓在皇後娘娘的身上。想皇上平日裏對那辰妃的萬千寵愛也就罷了，現在，皇上竟然不顧長幼有序、尊卑有別的祖訓，竟置皇後娘娘腹中骨肉，長子嫡孫於不顧，竟想將那辰妃的兒子立為皇儲，怎能不讓皇後娘娘心寒，以及心痛？”
“皇後娘娘即使再委曲求全，與世無爭，此時也不得不開始為自己的骨肉，而籌謀打算。”
聽到這裏的東雨梨，心中驀地一跳。腦裏不由的想到曾經無數的宮鬥劇中，都會出現的，為著自己的兒子，而使出種種手段的陷害他人之子的橋段。背後如一條冷蛇爬過，涼嗖嗖的，有不寒而栗的顫抖。
陷入回憶之中的欒嬤嬤，無意之間看到東雨梨瞬間蒼白的臉色，以及眼神中那透露著恐懼、悲哀與不忍的神情，心中一動。
不由道：“娘娘是不會明白，一個做母親的心的，為著自己子女的利益，是可以拋下一切，甚至不惜不擇手段，機關算盡，哪怕拚著毀滅自己，也要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決絕。”
東雨梨的心，又是一跳。她從來不懷疑，一個母親，當自己的孩子，有危險的時候，會拚卻性命，也要維護他的周全。但不是這樣的，不是皇宮之中的這種情感，間雜了太多的權位的爭鬥，這樣的廝殺，注定是兩敗俱傷。
東雨梨不由得問道：“後來呢？後來怎麽樣？辰妃娘娘的難產，是不是與先皇後有關？”問出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都是抖的，裏麵灌滿了深深的恐懼與悲哀。
她希望那個回答不是。卻聽欒嬤嬤平淡的聲音，開口道：“娘娘又何須過分追究這些手段與細節？”
“那辰妃在懷孕八個月之時，突然早產，情況十分危急，一天一夜，皇上拋卻所有政務，不眠不休的陪在她身邊，所有的太醫也各盡手段，極力搶救，隻可惜，那辰妃最終雖然生下了五皇子，但六皇子卻是胎死腹中，落了地連呼吸都沒有，而她自己，更是大出血，回天乏術。就此香消玉殞。”
東雨梨靜靜的聽著，幾乎忘記呼吸。寥寥數語，便結束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而在辰妃娘娘的難產之中，先皇後做了些什麽，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
想到這裏，東雨梨心一顫，問道：“那皇後娘娘呢？她又怎會在同一天之內，也因難產……”
（本章完）